从我的床上滚下去

  朗尼拿起古董架上的薄款大衣,顺手给自己披好。时值九月,这座大洋西岸的城市刚刚入秋,气温不算寒冷。当然,防寒肯定不是他的目的:之所以裹得密不透风,是因为刚刚处理枪伤的时候,他的衬衫沾染了不少血迹。
  咚咚咚。客厅的敲门声愈发激烈。
  偏偏就在那时,圣约翰教堂的打钟人疯了;敲门声和不详的钟声诡异地重合到一起,扰得朗尼心神不宁。
  青年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勾出一个微笑。凑近猫眼向外张望,他看到一个面容疲倦的中年Beta,体格不算高大。
  两秒钟。
  他心算着谈判的胜率,以及发生争执的可能,然后拧动手柄,让房门滑开一个角度。
  「晚上好,先生。」朗尼注视着门前的不速之客,声音彬彬有礼。「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中年Beta也不跟他客气,大摇大摆地闯进屋内,像个飞扬跋扈的刺头。
  朗尼给男人沏了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脸上笑容可掬。
  他想,是撒旦的人没错,因为这个Beta的颈间印着倒五芒星的纹身。
  这枚黑色的倒五角星外侧,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圆圈,内侧是细节丰富的公山羊头。在宗教的意义上,绵羊受训,山羊被认为是不信者。如果倒五芒星是恶魔的勋章,山羊则是撒旦的标志。
  「你见过这个男人吗?」Beta掏出银发军官的照片,开门见山问道。
  照片的主角是安德无疑。
  不是大头肖像,倒像是一张绯闻私照。朗尼眯起湛蓝的眼睛,故作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没有急于否认。
  实话实话,就算是偷拍的角度,少校的五官也十分耐看;但这并不是朗尼关心的。
  他关注的其实是安德身旁的那个笑容轻浮的女人,金发碧眼大波红唇,左手竖着高高的中指,动作和少校很是亲昵。
  「没见过,他是谁啊?」朗尼露出疑惑的表情。
  「安德,真理会骨干成员,你有他的线索吗?」
  朗尼从容不迫地摇头。「先生...我不太关心政治。」
  「那你家里有别人吗?」撒旦换了一个狡猾的问法。
  「没有。」
  「可是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因为我今晚吃的是海鲜鱼。」朗尼极快地诌出一句谎话,「之前在厨房洗鱼的时候我沾到血了。」
  撒旦的目光持有怀疑。「你把大衣脱掉。」
  朗尼解开大衣纽扣,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在那时,一张全家福照片从朗尼的大衣内滑了出来。
  照片上有三个人。
  左边是他的母亲妮莎,右边是他的哥哥德平斋。中间的人是朗尼自己。
  「你衬衣上沾的是鱼血吗?」
  朗尼连忙捡起自己的全家福照片,小心翼翼地塞回口袋。
  「嗯。」
  「可是我还闻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撒旦凑近朗尼,右手按住别在腰间的柯尔特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赤裸裸的威胁,但这并没有吓到他。
  「其实...我有个Alpha床伴。」朗尼无奈地耸耸肩膀,尴尬地低下头。「他现在上夜班去了,不在家里。」
  下一秒钟,朗尼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手枪随时可能走火。」Beta挑了挑眉,将枪口狠狠地压上朗尼的太阳穴。「交代清楚。你猜不到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的。」
  朗尼心想着对方是个棘手的家伙,不太好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恐怕得临时转换思路。
  于是他举起双手,无力地叹了口气。
  「您不信,就搜一搜房间呗。」
  听到青年这么一说,撒旦果真开始了地毯式搜寻。
  沙发。衣橱。茶几。厨房。浴室。书房。
  几乎所有角落都被中年男人翻了个遍。
  「搜查可以,请您不要砸坏东西。」朗尼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
  搜寻的路径是既定的,肯定免不了查到卧室。
  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Alpha信息素铺面而来。
  凭借直觉,Beta朝床的方向径直走去,然后缓缓地俯下身。
  黑暗中,他和受伤的安德四目相对。
  「果然...」中年男子如愿地大笑出声。「夜深人静躲猫猫,你和你床伴的口味还挺独特。」
  Beta伏低身子,试图拽出床底藏身的少校。
  「那么恭喜找到他咯。」朗尼一点一点凑到撒旦的身后,脚步轻飘飘的,好像无声无息的鬼魅。「就是不知道对您来说,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呢?」
  朗尼笑容一凛。
  话音刚落,他抄起床头置放的维纳斯小雕像,狠狠地朝Beta的后脑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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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哀嚎着晕了过去。
  安德松了口气,慢悠悠地从床底爬了出来。「干的漂亮,又快又狠。」
  朗尼瘫倒在浅蓝色的床单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枕间。「可是现在你把我也拖下水了。」
  少校坐在朗尼的身边,为难地抚了抚额。「不仅如此,我好像还多了一个床伴。」
  朗尼歪过头,狠狠瞪了Alpha一眼。
  「从我的床单上滚下去。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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