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之世 第326节

  两人对于刘虞的命令,丝毫未打折扣,也没有阳奉阴违。
  刘虞在幽州的威望真的可谓是惊人,赵融至今都还记得,刘虞带着他们一路北上,每抵达幽州一处城邑,都有大量的百姓前来迎接。
  民心所向,正是如此。
  刘虞天性节约,敝衣绳履,食无兼肉,远近原本作风奢侈的豪族,甚至都被他感化而改变风气。
  对于刘虞,纵是颇为高傲,和宦官一向不和的赵融也是甘受驱策,抛弃了于冯芬的争执,并力同心,共击黄巾。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刘虞偏头看去,果不其然,邹靖已经登上了高台。
  邹靖浑身染血,抱着红缨顶盔,龙行虎步的走了过来,身上的战袍早已经被他解下,但战袍之下的盔甲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大量的鲜血,那难闻的血腥味正是从邹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幽州军虽然经过了整编,衣架俱全,战力强悍,但是张燕所率领的黄巾军无论是战力还是战斗的意志也都是属于一流,战斗因此极为惨烈。
  邹靖作为前军的主将,有时候都不得不亲自上阵,还稳定军阵。
  并州黄巾军的主力可并非是酒囊饭袋,一味的只知道固守只会失败的更快,张燕作为沙场的宿将,跟随着许安经历了如此多的战事,怎么不知道这么浅显的道理。
  因此张燕也安排了很多精锐的部曲从汉军打破的营墙,或者是从营门处突然出击,对汉军进行杀伤。
  双方的伤亡都因此而剧增。
  “禀将军,‘蛾贼’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极,只要不出意外,今日下午,我军便然能战而胜之,一举击破‘蛾贼’营寨。”
  邹靖走到刘虞的身前,先行了一礼,然后才恭敬的禀报道。
  今天上午的攻坚战之中,黄巾军的反击强度明显的要低上不少,数次主动出击,都没有收到太大的效果。
  经过了这些天的交战,邹靖也摸清了不少原本没有了解的底细。
  张燕在官道两侧设下营垒,因为其拥有为数不少,善射的匈奴骑兵,因此两处营寨可以互相援护,汉军并没有办法全力进攻,所能毫无顾忌安然展开兵力的地方其实比较狭窄,因此迟迟未能攻破营垒。
  但是现在邹靖已经有了破敌之法。
  连番的猛攻之下,虽然急速的消耗着幽州军军将们的体力和锐气,但是无疑也是在急剧的消耗张燕麾下的黄巾军。
  随着时间的推演,邹靖明显可以感觉黄巾军士气的变化还有战斗力的变化,以及黄巾军防守的疲弱之处。
  张燕亲自上阵,这就是黄巾军已经快要坚持不住最有名的证明。
  “邹校尉已有破敌之法?”
  刘虞听到邹靖言之凿凿,终于舒展开了紧锁的眉头,连番的猛攻,不仅仅是黄巾军死伤惨重,幽州军亦是伤亡不轻,两方都是精锐之师,黄巾军还占据地利。
  伤亡虽然没有降低幽州军如虹般的气势,却是让刘虞有些心忧,刘虞不能作为主将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他太过于仁慈。
  一方诸侯仁慈对于治下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刘虞在幽州执政期间,幽州百姓多是能安居乐业,外族臣服,州内安盯,百姓也因此传唱歌谣赞颂刘虞的功德。
  但是若是身为一军之主将,却容不得太过于仁慈。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
  将帅对待士兵能够像对待婴儿一样,士兵就可以跟随将帅赴汤蹈火;将帅对待士兵能像对待自己的爱子一样,士兵就可以与将帅同生共死。
  但是,只知道厚待士兵却指使不动他们,只知道溺爱却指挥不动他们,士兵违法乱纪却不能惩罚他们,这样的士兵就像宠坏的孩子一样,是不能用来作战的
  掌兵不是不能有仁爱之心,而是不宜仁慈过度。如果当严不严、心慈手软、姑息迁就、失之于宽,乃至“不能使”、“不能令”、“不能治”。
  许安虽然在众人的眼中称得上是仁主,但是连番的血战,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经历让许安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用鲜血侵泡而得知的道理。
  为了达成一些目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
  当看到一张又一张写满了阵亡军卒的名单,看到一封又一封记载着伤亡的战报之时,许安每一次都感到沉重无比。
  但为了能获取胜利,许安可以狠下心肠,将麾下的军将毫不犹豫的拉上前线,拉上绞肉的战场,甚至亲自冲锋在前,黄巾军没有后路,太平道没有后路,一旦失败等待着他们的是比步入地狱还要凄惨的境地。
  这几日麾下军将的死伤,让刘虞一直是愁眉不展,连一丝的笑容都没有。
  不过好在刘虞意志还算是坚定,他知道如果他不能率先击破张燕带领的黄巾军,被冀州军捷足先登,对于那些四州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正是这一决心,使得刘虞虽然因为麾下军将死伤而忧心,但依旧是较为坚定,也没有干涉邹靖的指挥。
  而这几日幽州军的猛攻其实有一部分也要得益于刘虞,正是刘虞爱惜军将,在每次战后都亲自前往军中探视伤兵,又命人抚恤亡卒亲属,说是视卒如爱子亦不为过。
  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正因为刘虞的举动,幽州军的军将无不是感激涕零,甘为效死,作战之时争先而恐后。
  第四百二十三章 惊变
  “咚!”
  “咚!”
  “咚!”
  昂扬的战鼓声再次从汉军的军阵之中响起,如同潮水一般的汉军甲士在急促的战鼓声缓缓出阵。
  战鼓声如雷,无数汉军的甲士扛着简陋的攻城器具,在各自将校的带领下快步向前。
  邹靖的目光一直都在身前不远处的营寨之前,此时汉军的骑兵早已经护住了大军的两翼,由于一柄三叉戟一般刺入了官道。
  黄巾军的两处营垒,被汉军骑兵三支戟尖包在了形成的两处空间之中。
  “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从黄巾军的营垒之中响起,大量黄巾军的军卒登时站起了身来。
  “咻————”“咻————”
  尖锐刺耳的哨音充斥在黄巾军的营垒之中,一队又一队黄巾军军卒顺着营帐之间的道路向着营墙的方向快速挺进。
  他们是黄巾军的武卒,他们是黄巾军的锐士,他们击溃了一部又一部的汉军。
  他们在葵城击败了“威声满天下”的朱儁,他们在汾水击溃了金吾卫袁滂,他们在永安将嚣张跋扈的南匈奴部打的抱头鼠窜。
  他们在朔方将南匈奴部的大单于斩于马下,他们在两郡之战,长驱直入为太平道夺下了幽州两郡之地。
  大量的伤亡使得悲伤情绪萦绕在黄巾军营垒之中,但是当战鼓声响起,当号角声响起,当那熟悉的木哨音响起,这些黄巾军的精锐,再度显露出了他们的峥嵘。
  邹靖面无表情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呜————”
  连绵不绝的号角声从邹靖的身后陡然响起。
  “威武!!”
  成百上千的汉军甲士,踏出了军阵,扬起了滚滚的烟尘,向着不远处的黄巾军营垒杀将而去。
  烟尘滚滚,朔风吹袭而来,飞向天边,似乎将整个天空都布上一层阴霾。
  “杀!!!”
  汉军的甲士顶着箭雨杀到了近前,一架又一架带着倒勾的短梯被汉军搭在了营墙之上。
  后方汉军的步弓手也已经到达了射程,开始对着营墙之上的黄巾军弓手开始精准的点射。
  弓箭手的培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黄巾军的武卒的弩机不过只是临阵之时,用来限制敌军冲势,和杀伤的一种手段。
  黄巾军的弓手相比于汉军的弓手还是要弱上不少。
  当汉军的弓手开始发出声响之时,本来黄巾军还算繁多的弓箭都停止了声响。
  黄巾军的弓手并不愚蠢,他们的军官也不愚蠢,汉军的弓手明显要比黄巾军的弓手更为精准,对射只会造成弓手大量的损失。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这么愚蠢的事,从尸山血海之中一路历练过来的黄巾军将校做不出来。
  “嘭!”
  八名汉军的力士奋力推动手中巨大的撞木,撞木狠狠的撞击在营墙之上,发出了令人震耳欲聋的巨响,又引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营墙上站立的一名黄巾军伍长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从营墙之上摔落而下。
  无数杆长枪猛然刺出,锋利的枪尖一瞬间便刺破了那黄巾军伍长的身躯,鲜血顺着枪杆流淌而下,他的死亡并没有改变任何的事物。
  “嘭!”
  又是一声巨响,撞木再次狠狠的撞击在营墙之上,这处营墙之前本来就已经损毁,正是薄弱之处。
  汉军的力士对此早已经是有了经验,甚至凭借着经验,他们都能知道这出营墙,还需要多少次撞击才会倒塌。
  另外几处,汉军的军卒正在修复被黄巾军捣毁的土丘。
  说是土丘,实际上是一个用土堆积而成的缓坡,营墙低矮并非高大的城墙,堆积缓坡并不需要多久。
  用土修筑缓坡,营墙外的军卒可以顺着缓坡登上营墙,如同高大的攻城云梯一般。
  “放!!”
  黄巾军的营垒之中再度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大量的箭矢陡然被激发而出,转瞬之间便在汉军阵中的带起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身披着铁甲的汉军将校手持着锐利的兵刃,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成百上千的汉军甲士在隆隆的战鼓声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之中疯狂的涌上了营墙。
  “汉军!!”
  最前方的一众汉军将校高高的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兵刃。
  “威武!!!”
  前阵的汉军甲士再度爆发出一阵怒吼。
  在怒吼之声之中,大量的汉军军卒借着短梯的帮助,已经是登上了黄巾军本就残破营墙,双方的军士在营墙之上短兵相接。
  官道之上横戈的两处黄巾军营垒,就如同两座巨大血肉磨坊一样,急剧的消耗两军士卒的性命。
  张燕手持着雁翎刀,盯视着营垒外一面猩红的旌旗,那面旌旗的主人名字叫做邹靖,是汉军的破虏校尉,刘虞麾下第一大将。
  这一次汉军的攻击比之前的还要强上数倍,似乎汉军看出了黄巾军的虚弱,他们想要出动己方的底牌,毕其功于一役。
  甚至冀州汉军最为精锐的部曲——西园禁军!
  “万胜!!!”
  “危物!!!”
  呼喊声,喊杀声一阵接着一阵传来,金戈交击的声音一刻也没有断绝。
  邹靖面色冷冽,冷酷的看着正在拼死搏杀的军卒,无论是倒下了多少的军卒,似乎都对他的心境没有半分影响。
  不同于刘虞,在邹靖眼中,除了胜利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只要能够获取胜利,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这代价是成百上千名军卒的生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邹靖对于麾下普通军卒的性命看的十分的淡漠,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胜利更为重要。
  就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有如何,这才是世间的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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