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镜[娱乐圈]_分卷阅读_74
田镜在盛兆良说话的那十几秒里,感到了心焦,紧张,羞耻,憋闷,一切复杂的情绪,然后在盛兆良说完下一句话的时候,他解脱了,甚至觉得感激。
“但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抄袭者,《螺母》的核心内容,从始至终,都是B大09级导演系的田镜,所创。”
最后两个字仿佛法官的法槌,田镜闭了下眼睛,把视频关了。
不用继续看下去也知道,盛兆良一定是在典礼上将实情说了出来,也许不止是说说那么简单,他既然准备了那个比对短片,也一定还准备了其他证据,但田镜不想看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年的情况。
那个时候他和盛兆良几乎没有交集了,盛兆良忙于准备毕业作品,忙于之后的保送,忙于在各种朝他打开的机会之门之前穿梭,田镜觉得两人的岔道由此开始,再不会相交的时候,郁溯联系了他。
郁溯带着田镜的结课作业的剧本,说前几天在大课上捡到的,剧本文档电脑里有备份,所以田镜丢了一份打印稿也没在意,他只是意外郁溯愿意做这样的举手之劳,不太情愿地表示了感谢后,郁溯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半晌,最后对他说:“我毕业后会离开这里,到时候你就有机会了,所以你要记得,你欠我一次。”
田镜觉得莫名其妙,没有理会,但之后盛兆良90分钟的毕业作品亮相的时候,与他那个45分钟的剧本极其相似的时候,他明白过来郁溯的话了。
郁溯偷了他的剧本,心虚又傲慢地提醒他就算发现了,也不要声张,因为郁溯会离开中国,把盛兆良“让”给他。先不说郁溯的说辞多么无力荒唐,但田镜明白,这件事郁溯明白不会败露的关键,还是在于他根本不会为了讨要自己的东西而让盛兆良受到一点伤害。田镜只有去找任曜驹,希望任老师不要将作业归档,任曜驹基于对他的信任,和别的感情,“包庇”了他。
但紧接着,这份没有被归档,只有任曜驹和田镜两人看过的作品便被从任曜驹的邮箱中偷走了,曝光后引发了之后一系列严重的后续,田镜不仅自己饱受指责,还连累了任曜驹,牵涉到了无辜的人,那是他第一次对保护盛兆良产生动摇,但最终事情的发展也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范围,成为彻底的丑闻。
田镜从未指望过这件事能抹开尘封,但今天,盛兆良为他做了。
他关掉视频,不仅是不想看,也是不敢看,他害怕自己会太感动,他害怕盛兆良只是做到这个地步,就会把他击溃。
但这真的“只是这个地步”吗?这个地步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份巨大的补偿了。
他脑海中抹不去盛兆良那张坚毅的脸,盛兆良对着话筒,咬字清晰,目光烁烁,带着真心实意歉疚和愤怒,那些都是为了他,那些是真的。
田镜在桌前坐了一会儿,神思恍惚,突然手机响了,是一条微信消息。
“噢噢,我记得小哥你,之前在《贺徊》剧组见过,怎么了,现在想起来联系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发信人的名字是“GK网杜敏昭”。
第五十九章
杜敏昭靠消息吃饭,而消息是靠人来传递,微信联系人列表上千,所以刚开始她接到一个自称有一面之缘的人的短信时,她并没有太当回事儿,直到田镜提起了《贺徊》和郁溯。
“有一些当时就该曝光的消息。”田镜这么说。
杜敏昭继而回忆起了田镜的模样,看着挺呆的一个胖小哥,当时还死活不跟她搭腔,现在又联系上了,以杜敏昭的直觉,怎么嗅都感觉是大新闻的味道。
她迅速与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但是到了地方,依照记忆,没找到人。
“杜小姐,这里。”
不远处有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从桌后站起来,杜敏昭确定了一会儿,对方的确是在招呼自己,狐疑地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田镜。”
杜敏昭愣了一会儿,才忙不迭伸出手去,跟对方握了握,觉得自己记忆出错,非常受挫。
“我记得之前在剧组吃饭时见到的那个小哥,不是你呀。”她还想确认。
“噢,我变化比较大,减肥了。”
“天呐,吃的哪款药?”
“……切了三分之二个胃。”
“……”
不过很快杜敏昭就得到了比这个更惊人的消息了,聊了半小时,她已经依稀从记忆里将去年见到的胖小哥和眼前的小鲜肉重合起来了,田镜看着白白净净的,眉眼也温和,但现下却一直有些阴沉地用手指摩挲着咖啡杯,跟她说的话也很瘆人。
“我希望这不是单纯地卖消息给你,而是你能为我策划和推动出我想要的效果来,我相信你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我想看看有没有以往的成功案例。”
杜敏昭心里想着人不可貌相,用谈生意的口吻谈怎么毁人,与以往跟她合作的那些一眼就看得出来利欲熏心的艺人没什么两样。好在她也的确能给出不少“成功案例”。
两人的交涉在杜敏昭看来还算愉快,其实田镜根本不用出钱,他带来的消息够杜敏昭狠狠地大赚一笔了,只要好好操作,在配合前几天在B大影展上曝出来的新闻,年度大戏没跑了,她该给田镜付消息费才对,但田镜要掏腰包,她也没有不收的道理。
“这些报酬,是希望你能在我说停止的时候停止,在我说继续的时候继续。”田镜弯着脖子,填了一张支票,然后在桌面上推过来,不菲的一笔钱,杜敏昭暗叹自己简直撞了大运。
“没问题,另外我还会跟你签一份保密合同,请放心,我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你让我赚钱,我帮你办事,而且嘴巴很牢靠。”
“谢谢。”
杜敏昭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怎么看,都觉得那谢谢两个字是真心实意的,好像自己帮他分担了多沉重的一副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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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镜走出咖啡厅,跟杜敏昭告别,仰头看了看上方的太阳,白晃晃的,不能直视,他长出了一口气。
要开始了。
他给杜敏昭的那张支票,几乎是他这些年的全部积蓄了,他其实也没什么积蓄,还动了一大半的《24夜》的拍摄报酬。他今年27岁,父母不仅催他相亲,也盼着他早点儿在老家或者B市置办一套房子,将来结婚用,他总是把这些事情忘掉,活得糊涂,总活在过去的破事儿里。
然而他现在两袖清风,又穷又病,像所有混迹在这座城市里的诸多顶着“导演”头衔,但其实也没拍过多少东西的年轻人那样,走在街头便顷刻被淹没。
他却觉得他终于可以翻篇了。把心结都一一打开,把怨愤都一一发泄,看看最后还能留下什么。
留下的还允许他爱,他便去爱。
田镜看到咖啡店的甜品窗口在卖甜筒,第二个半价,他过去买了两个,一手一个慢慢舔,赶在第二个化一手之前解决了,大约这段时间调养得好,胃里没什么感觉,田镜更开心了些。正轻松着,手机响了,田镜掏出来看来电显示,是个很让人意外的名字,容语。
“喂?”
“田导儿,你现在在哪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