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胶囊

  枕边手机低频震动起来,路江寻立刻睁开眼,小心控制靠近程幸的身体部分静止,飞快地伸手关掉闹钟。
  幸而程幸没有被吵醒,她依旧安然依偎在他怀里,眉眼平和地舒展开,均匀的呼吸与她搂在他背后的手都在如此确切地证明她对他的信赖。
  光线昏暗也丝毫不影响路江寻看清她,他以目光描画她的面部线条,眼神里的温存是他都不曾意识到的。
  孔雀蓝的夜幕如雾气疏散开,天边浅淡的一层鱼肚白如氧气鼓满,连属于太阳的金色都依稀可见,日出将至。
  路江寻这才低头吻她,从额头亲到眼皮,再舔她的脸颊,吻到嘴角时程幸轻哼了两声,是醒来的前兆。
  他脸埋在她颈窝,开口时嗓音温厚。
  “看日出了。”
  路江寻的吻还没有停,唇印上纤细的锁骨,在皮肤上留下濡痕。
  “唔...我醒了我醒了...”程幸眼睛都未睁开,便含糊辩解,缓慢抬手推开即将将吻落到她胸乳的路江寻。
  “嗯。”路江寻憋着笑,亲亲她的脸颊后便利落起身,将程幸连同她身上的薄被一起抱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
  程幸像无脊椎动物一样温驯靠在路江寻的胸口,眯起眼将被子分给他一半,将他的肩膀盖齐全,她的脸往他心口蹭了蹭,终究被他抬手拨正。
  “再不看就结束了。”
  路江寻毫无力度地威胁道,手却南辕北辙地捂住她的眼睛,手掌轻轻揉搓她的眼皮,早起带来的眼球酸胀感被他掌心的温度消解大半。
  被安抚得当的程幸将姿势调整为最标准的倚靠,后脑贴紧路江寻的胸膛,颇有仪式感地同路江寻四手相迭,二人一同凝神望进潼湖。
  湖面已经浮起了一层暖红光,不同于动脉血管或玫瑰牡丹等或浓郁艳丽的红色,那红色清澈如一汪湖,消解了色彩本身与刻板印象捆绑的暴力或喜庆的意味,仅仅作为造物最初的一种朱砂碾磨所得而存在。
  湖面闪烁着层层细碎金银的鳞光,圆润的一轮太阳携着周身晕散的光圈从湖面浮出,时间失去计量意义,高度距离也消失,天地只等待初阳新生于湖天边际的仪式完成。
  程幸屏住呼吸,自觉地为这一场盛大的出世空出足够静谧庄重的氛围。
  “很...震撼。”她从匮乏的词汇储存里搜刮出这一个基础的形容词。
  心跳跃跃凸显,胸腔连通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程幸从路江寻的怀抱里抽身,手按在他胸膛,他竟也呼吸急促。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远比臂膀更炽热,汹涌的情绪将她孤置于荒草篝火旁,火中取栗的牺牲感在朝圣的仪式后奔向她。
  她仰起脸迎接他的吻,闭眼时眼角有泪。
  第一次察觉气息可以像海洋,或许浓烈或许宽容,她便如沐浴在绵延春风里的一丛芦苇,所有情绪如根茎飘曳,苇絮自在浮荡。
  路江寻背对朝霞舔弄她的乳,他们的皮肤染出醇厚的蜜色,相贴处紧密如金属熔合。
  他小口地嘬吮乳肉,牙齿轻柔磨着红硬的乳头,舌面擦过嫩滑乳晕时程幸身体应激地瑟缩一下,手臂却将他抱得更紧。
  他的发丝被真正勾勒出暖色调,边缘柔和的形影将他的面目烘出圣洁之感。
  程幸敛眉看着在自己腿间吞吃的路江寻,不知道是自己在亵渎日出,还是日出在亵渎自己。
  热物捅穿身体的瞬间,程幸也像被捅破了心里半轮夕阳,暖红的液体带着谁的体温,淌在不具名的某处,第一次有如此明确的失去的感觉。
  赤裸的拥抱不足以填补空缺的太阳,她扬起下巴欲索得一个吻,路江寻却顺势挪移了半寸远离,视线竟也避开她。
  程幸忽然猜不透他,只能略有不耐地命令道,“亲我。”
  程幸按准他的后脑,将他推向自己,闻到陌生而潮湿的气息,她才迟钝地明白路江寻的退缩是为何。
  因为从前她说不要接吻。
  而她的顾虑都已经被一场日出溶解。
  她知道,路江寻从来都只是他自己,恒星般天长地久钉在一处,拥有斗转星移也无法撼动的坚定。
  她含住他的唇,侵略地启开他的齿关,把他的呼吸当做固体的食物囫囵吞下。
  接吻蕴含多么暧昧的你中有我,像是能从她一副纤细的骨架中挖掘出他强健的血肉,她几乎能穿过自己看见路江寻,兴许也因为他们正为一体。
  她抬臀附和他的抽送,肉体欢愉如暗涌的湖水推赶她沉浮似轻舟,喘息与呻吟交缠,浓郁的情欲滋味地锦般发荣滋长,油绿叶片铺满通透窗格,交合的两具躯体在昏聩的光里定格。
  射精的快感使路江寻小幅颤抖着,他伏在程幸身上平缓呼吸,她安抚地轻拍他的背脊,细腻的掌纹如陶土描摹他的肌理,将他的身躯缩放成娇弱的婴体,俯仰于指间。
  程幸发觉这会是她人生中最具有母性的瞬间。
  结束后程幸与路江寻一同躺回床上,湖面粼粼波光仿佛受某种指使返照进室内,湖水鳞片般的朝霞残红竟与那一日的夕阳拥有极相似的色彩。
  “我想起一句诗。”程幸喃喃道。
  “什么诗?”
  原是自言自语的一句感慨,程幸也一时忘记身边人的存在,路江寻的发问使她陷入陌生境地,思绪顿时如难辨首尾的一团乱麻般理不清。
  呼吸间措辞也辗转多次,程幸索性信口胡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嗯?”路江寻有些错愕,他看见床边日光照来的光斑,总算能勉强将画面与诗句相联结,应和道,“是有点像。”
  但他明明记得程幸在看湖水。
  他还未来得及追问,程幸便钻进了被子里,路江寻关了窗帘同她一起补眠。
  再次醒来时已是饭点,他与民宿房东沟通早餐事宜。
  程幸随他靠在床头,心不在焉地玩起消消乐,余光瞥见路江寻手机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照片,“那是什么?”
  “啊,没什么。”路江寻心虚地关掉手机,藏到身侧。
  “不对。我好像看到了,我的照片。”程幸倾身接过手机,对着路江寻的脸解锁。
  他的表情很是视死如归。
  手机停留在社交软件,他和房东的聊天界面没有异常,他的聊天背景一直是空白。
  程幸一时也恍惚兴许是自己看错,接着半信半疑地点开了自己的名字。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下班时刻,聊天背景是她在游乐园的照片,彼时夕阳未落,她懒散地倚在木马上,只余一个安静的背影沐在暮色里。
  这张照片在她看来没有什么不寻常,只有构图恰到好处地将她端在了屏幕中央。
  照片拍摄时间很好断定,但程幸不记得路江寻那时有将摄像头对准自己过,她皱眉望着另一个自己陷入沉思。
  路江寻见她面色有几分凝重,立刻凑到她身边小声补充,“你不高兴的话我就换掉。”
  程幸抿唇,“我没有不高兴。你喜欢就用好了,这是你的自由。”
  她按下锁屏键把手机还给他。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程幸曾经遇见过许多把家人照片设成锁屏壁纸的人,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出现在别人的手机里,或许因为她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有家人。
  “你拍得很好。”程幸不了解摄影,只觉得那构图大概有几分精巧。
  “是你好看。”路江寻对她的夸奖很受用,此时更是如逃过一劫般死地后生,暗自盘算着把所有壁纸都设定成那张。
  早餐是清市特产的生煎,配香浓的现磨豆浆,普通的菜品却很对程幸的胃口。
  她其实很少和路江寻一起共进早餐,从前他通常只负责叫醒服务,程幸家中没有留存太多他的个人物品,离开她家后他需要回家换一身衣服再去公司。
  所以程幸在填饱肚子,例行公事地倒了杯水就着胶囊吃的时候,才发觉不对。
  路江寻的视线大部分时候是跟着程幸走的,她对他步步紧逼的目光也早已从厌烦到习惯,但此时他正目不斜视地看着手机,手部动作是单一的上下滑动,速度均匀到如同他根本没有在看,仿佛早知道自己应当回避这一幕。
  他的演技实在算不上好。
  程幸心下一沉,说不清此时的心境。
  她将纸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口中的温吞滚下食道便是隐约凉意,胶囊顺喉管下流的触感像是不该吞的一枚利刃。
  明明这药丸已经几乎在喉咙磨下薄茧一般熟识,她却又被新鲜的难以下咽之感冲击。
  “路江寻。”她沉声唤他,使自己的语气平和到与兴师问罪背道。
  程幸不知该将目光落在哪里,终于还是无神地望向餐桌上一碗凉透了的豆浆。
  心也掉落进高高堆积的豆渣小山里,碎末干脆地碾压她的肺腑,以至于话语里都带了粗糙的痛楚——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有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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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拖得越久越会有胡言乱语堆砌之嫌疑,对不起对不起。
  我是很想写完整的肉的,但是初稿里就没有把这章写得多香艳(...这个词好像跟我没关系),就只能这样了,这章卡了大概二万五千年,主要也是因为关于肉的自我拉锯,在po不搞黄就很容易有罪恶感,接下来二十章都没有肉了
  圣经里骨中骨肉中肉讲女人是男人的一条肋骨,但在我这里男主才是女主的一条肋骨,甚至肋骨都是高攀,可能只是她新陈代谢的一粒细胞吧
  我目前在搭建一个有点好玩的世界观,并且从中获得了无上的虐杀男人的快感,下一篇文(如果有)的男主大概会是卑躬屈膝充满奴性的那种拟狗,不过最重要是眼前!辛苦大家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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