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
  晚上八点。
  知臻一张图打破了第21届校园艺术节微信群的死寂,是一张钟清润的正面照,少年干净的眼眸透亮,昂贵的钢琴在少年面前成了陪衬。虽然知臻迅速撤回了,但明眼人都看出了这张照片的暧昧,知臻已经和这群人混得都差不多熟,一时调侃声四起。
  乌龙茶的嘴还是最损的,
  “速度提升了啊,祝福。”
  知臻回他个锤子表情,
  “别胡说。”
  后来任其他人再怎么起哄也没再发声,男主角更是全程没出现。
  男寝103四床的主人脸上刚在浴室里蒸出的红晕尚未褪去,正拿毛巾胡乱擦着头发,手机屏幕亮起,他随手打开,蹦出来的新消息来自他今晚才取消免打扰的群聊,他垂眼往上翻了翻内容,只是越翻手上擦头发的动作越慢,直到最后毛巾掉落都没发现,湿哒哒的头发贴心地盖住了少年又青又红,精彩非凡的脸色。他不信邪地点开了女生的头像,朋友圈成了一条无情的横线,软件温馨地提示他,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少年“啪”地一声反手把屏幕扣在桌面上。
  头顶塞在男寝103四床边上的姓名牌赫然写着叁个大字:梁存彧。
  ...
  艺术节选在了四月末,准备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知臻和钟清润的发展倒是十分顺利,秋桃抱怨她最近在寝室的时间少得可怜,都没人陪她看综艺。知臻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哄她,
  “艺术节不是快开始了嘛,最近事情最多。”
  “我看你就是重色轻友,之前也是...”秋桃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车,脸上表情愧疚,“sorry.”
  知臻仅是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神情并无变化,还开玩笑道,
  “干嘛啊,都以前的事了。”
  秋桃偷偷地瞄知臻的表情,欲言又止,知臻抬眼瞅她,
  “你想说什么就说。”
  “欸,”秋桃被看穿后有点尴尬,小声说,“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的,你和梁存彧怎么就分手了啊?”
  知臻把筷子放进餐盘的凹槽内,
  “你确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听?”
  秋桃在对面眨眨眼,眼中疑惑,
  “嗯?”
  知臻叹了口气,严肃又认真地看向她,
  “因为我和他性生活不和谐。”
  “...”
  秋桃目瞪口呆,即使她思考过一百种理由也万万没想到原因在此,好不容易消化了庞大的信息量,她支支吾吾道,
  “他看着好像还行啊?”
  “人不可貌相,所以我上当了。”
  “秋桃,你也不要被男人的表面骗了,都是假的,简直是诈骗。”
  知臻的忠告可谓真诚极了,只是语气和内容凑在一起怎么听怎么滑稽,秋桃忍不住差点乐出声却觉得不太合适,生生憋了回去,面容扭曲间恍然记起梁存疑那副用下巴看人的样子,心中幸灾乐祸,
  难怪那么要面子,原来是不行。
  而震惊的不止秋桃一个人。
  卞初良发誓,他真的只是来食堂觅食的,至于为什么知臻会坐在他身后,他又为什么会从她嘴里听到这种消息,他确实是一概不知。他举着筷子笑得浑身发抖,就差把头埋进面前的渔粉里。
  老天爷,他何德何能能听见这么劲爆的新闻。
  ...
  彩排这天知臻右眼皮跳个不停,她把这事告诉身边的钟清润,工科生表示要相信科学,不能封建迷信。
  知臻却还是惴惴不安,而这股不祥的预感终于在轮到钟清润上去彩排时应验了。
  老黄历,劳动人民的智慧,今天果然不宜出门。
  她侧头看着不知从哪蹦出来正一步步向她走来的梁存彧,穿一身牛仔套装,外套追求个性在手臂关节处剪了两个洞,裤子膝盖处也破出两个洞,头发懒散地垂在耳边,下巴微抬着,保持着他一如既往又拽又逼还不爱理人的风格。
  她想起还没和梁存彧在一起的时候,梁存彧的头发总是不怎么听话,偏他起得又迟,没时间打理,知臻早课见到他时总觉得他像个独特的蘑菇,背着个吉他,与她错身时恍惚间仿佛有雨后森林里的清冽味道。
  面对被自己甩掉的前男友应该主动打招呼吗?知臻脑海里反复挣扎,在梁存彧的目光里浑身不自在,手脚放哪里好像都不对。
  直到梁存彧在她面前站定,知臻装没看见的计划彻底泡汤,正打算打个招呼,她前男友倒一反常态,主动开了场。他冷着脸,内双的眼睛牢牢锁定住知臻,下巴朝台上的钟清润点了点,
  “你的新目标?”
  知臻并不认为他们现在是适合讨论这个话题的关系,
  “关你什么事?”
  梁存彧在她身侧冷哼一声,语气像是挖苦,知臻却不知怎地还听出些不易察觉的委屈,
  “这次别再看走眼了,倒打一耙说别人诈骗。”
  “...”知臻背后一凉,她没料到自己那天在食堂的话被梁存彧给知道了,霎时哑口无言,半晌才反驳道,“你在说你自己吗?”
  “当然,我没想到你还有背后说前任的习惯?”
  “我说你什么了?”
  “你到处说我...”梁存彧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行。”
  “我哪到处说了,梁存彧,我发誓,从我嘴里知道这件事的就一个人,”知臻相当冤枉,“网购还能差评呢,你与实物不符我还不能和朋友打打假了?”
  梁存彧哪说得过知臻,愣是气笑了,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
  “你去给我拿衣服。”
  “拿什么衣服?”
  “我表演的衣服。”
  知臻张大嘴巴,
  “你还参加艺术节?”
  一个还字把梁存彧的脸色拉得更黑,
  “我没想来,是你们部长非邀请我们乐队来助演。”
  梁存彧乐队在她们学校确实有点名气,上一届艺术节他们表演的视频被人录了视频发在学校宣传网站上,第二天梁存彧的联系方式就被全校悬赏,甚至夸张到有人形容说但凡去看了那次艺术节舞台的观众就没有不对梁存彧上头的。
  好巧不巧,知臻也是那天的受害者之一。
  可惜梁存彧台上台下完全是两个人,只要下了台梁存彧就恢复拿下巴看人的拽样子,手机消息提示音滴滴滴响个不停也完全不理,嘴巴和手指都懒得动似的沉默着拒绝所有主动接近他的人。
  知臻不肯顺他意,
  “凭什么?我是钟清润助理又不你的,你没有助理吗?”
  梁存彧听这话倍感刺耳,
  “有区别吗?都是助理。你去不去?不去我和你们部长说我上不了台,因为你不给我拿衣服。”
  她部长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每天盼着她出点丑的林琴,她咬咬牙,挤出两个字,
  “哪呢?”
  梁存彧指了指椅子上的包,
  “我包里,给我拿到更衣室里。”
  “你自己没有手吗?”
  梁存彧皮笑肉不笑的,嘴角勾得欠扁,
  “我的手要弹吉他,很贵。”
  他故意的。
  知臻瞪他一眼,闷头把衣服搬进了更衣室,小声对着那衣服骂了句王八蛋,正要直起腰,猝然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她疑惑转身,诧异地看着走进来和她相隔不过半米的梁存彧,
  “你干什么?”
  梁存彧盯着她取下了身后背的吉他,知臻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祥的预感此刻冲到了峰值。
  梁存彧手指搭上衣领,做出一副要脱下来的姿态,他说,
  “为了解释谣言,请你这个造谣者再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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