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万家灯火，一盏为他而留”

  一年前的大年初一，祺嫣开车送祺栩去他爸爸家。
  告别之前，祺嫣特意嘱咐他：“如果吵架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来接你。”
  祺栩爸妈在他出生的第一个月就完成了离婚程序，他由妈妈单独抚养长大，小时候和爸爸见得多，后面爸爸再婚，和他的往来就变少了，现在基本维持一年见一面的频率。
  对于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祺栩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相处时间太短，他对这个爸爸，产生不了什么感情。
  “祺栩来了啊。”
  开门的是祺栩爸爸再婚的妻子，祺栩说了声“阿姨好”后，便进屋换鞋。
  “哥哥。”
  年仅七岁的妹妹从屋内跑出来，抱住他。
  祺栩从带来的几个大包中翻出送给她的玩具礼物，蹲下来和她说：“给你带了礼物，看一下喜不喜欢？”
  “来就来嘛，带这些做什么。”
  祺栩后妈抱怨着拿起其中一袋积木，认真一看，果然是上次她在商场看到的那个，拉着自己老公到卧室里，悄悄和他说——
  “这祺栩总是带这么贵的东西来，我们又从来不回礼，是不是不太好啊？”
  “回礼？”祺栩爸爸摆摆手，“祺嫣给他用的东西都是顶尖好的，哪用得着我们去准备？再说了，我们家哪有这多钱啊，他自己愿意送，我们安心收下就是。”
  又回到客厅，祺栩已在沙发上坐下，在教身边坐下的妹妹堆积木玩。
  祺栩爸爸在不远处坐下，安静看他们玩了一阵，不安心被他们忽视，硬生生找话题问祺栩：“你妈最近怎么样啊？”
  “挺好的，”祺栩随口回复，“马上又要升职。”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他不甘心，继续问：“她和那个骆什么呢，好了这么多年了，就没想着结婚吗？”
  这下祺栩听懂了他话语中的不怀好意。
  “他们的事我管不着。”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她儿子，她一个女人，早晚还是要结的，趁着年龄还不大，再生一个，多多少少都会影响你啊。”
  对于这个前妻，他是恨大于爱，当年孕期他前前后后体贴入微地照顾她，结果临产后被她一脚踹了，孩子还跟了她姓，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离婚后他无数次祈祷祺嫣越过越差，希望她后悔然后重新回来和他好。
  可事不如人意，祺嫣一路高升，没有婚姻家庭的束缚，反而走到了更高更好的位置。
  他心里一直堵着一股气，直到二婚时，看见祺嫣依然单身一人才稍稍好过那么一点。
  “那个骆先生没结过，你妈是二婚，两人好了这么多年都不结，我就怕你妈被人骗啊，最后落得个没人要的下场。”
  忍不了，祺栩直接打断他的话。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闭嘴。”
  后妈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开口：“小栩，怎么和爸爸说话呢，他也是关心你啊。”
  “关心我？”
  祺栩嗤笑出声，看向他和她的眼神里充满嘲讽。
  “我过得很好，”他撇过头，看脸色铁青的爸爸一眼，“比待在这个家里好得多了。”
  “你怎么说话的！”
  “我妈需要你的关心吗？你们两个人加起来一年的工资，连我妈一个月的收入都抵不上。”
  “她结不结婚关你屁事，难道再蒙着眼，找一个像你这样差的男人，你真当我妈傻啊，连续两次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祺栩忍很久了，从前还顾念着他的面子，不想和他吵，但越退让，对方反而越来劲，几次叁番抓着这点小事来贬低祺嫣。
  “我是我妈养大的，你骂她，就是在骂我！”
  “左右你也没养过我，既然这样，以后也没必要再见了，就当没认识过吧。”
  收拾好东西，祺栩甩门而去。
  新年的第一天，祺栩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
  他看到了骆闻彬的朋友圈，发了张祺嫣和他抱在一起看电影的照片，文案是“简单快乐”。
  他怎么能去打扰妈妈的快乐？
  放弃给祺嫣打电话的想法，祺栩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他能找谁呢？
  谁能来接他呢？
  手机震动，低头一看，是尹清染发来了拜年短信。
  【新年快乐。】
  冷冰冰的一句话，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你有空吗？】
  下一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一分一秒都难熬，祺栩无数次看向街头，期待那辆出租车突然出现。
  尹清染不会骗他吧？
  不能吧。
  他失落地低头看地，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有人喊他。
  “祺栩。”
  果然是她。
  在路口下车，尹清染向他狂奔而来。
  “等车等了很久，”因为跑动，她额间微微冒汗，气息不稳，却还是着急向他解释，“你等很久了吗？”
  他说不出话，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小弧度摇了摇头。
  “那就好，”她突然笑起来，指向车的方向，“走吧，我带你回家。”
  万家灯火，终于也有一盏为他而留。
  多年以后午夜梦回，祺栩睁眼，看到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尹清染，一时思绪万千。
  是她先找到了他。
  他低头，一路从额间亲到嘴唇，慢慢将她抱紧。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