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继母养儿日常 第89节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宋尧的神志越发模糊,他费力地掀起眼皮,模模糊糊的,看到梅若初站起身在解腰带。
  “早就……早就想问梅兄了,怎么睡觉也不解腰带,还系那么多条。喝多了酒身上热对吧?是该松快松快。”
  宋尧说完就打起了呼噜,梅若初笑而不语,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道:“不是松快,只是想试试。”
  至于试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后他便拆开腰带拿在手上,把宋尧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上手摸了一遍。
  忙完一通,梅若初回到桌前,险些绊了一跤,不过他早就留着心眼,所以摔下去的时候伸手撑住了桌子,躲过了一遭。
  而后他立刻就把腰带原封不动地系回腰间,轻声道:“先这样吧,明天再去课堂上摸点别的。”
  第九十九章
  宋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到后半夜感觉到冷,他脚步蹒跚地摸黑往床上爬。
  刚爬上去半边身子,他就听到卡拉卡拉一阵脆响,还没反应过来呢,床脚就断了一只,“砰”一声床板塌陷,他直接滚到了地上。
  黑暗中,梅若初关切的声音传来,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宋尧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概是这床年久失修,散架了!”
  “那宋兄今晚……”
  双人间的床铺是单人床铺,他们二人身形已经接近成人,挤在一起睡怕是两人都睡不好。
  宋尧听着梅若初的意思就是不想和他同睡,他还觉得梅若初睡觉都不解腰带睡觉怪异,不想和他睡呢。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没睡下。”宋尧一瘸一拐地出去敲隔壁的门。
  那个时辰了,大多数人当然也都睡下了。
  而且宋尧人缘那么差,就算有人用功到这个时辰,还未睡下的,也懒得理他。
  求助无果,宋尧又回了来,进门的时候还让门槛绊了一跤——他低头借着月光一瞧,那门槛不知道为何裂开了。
  他又从地上爬起,把被褥扯到地上,打了个地铺。
  第二天一早,到了该上课的时间了,浑身酸痛地宋尧起身,换下满是酒气的衣裳,和梅若初结伴去了课室。
  没想到还没走出去几步呢,他的鞋底突然掉了下来,他宿醉刚醒,根本来不及反应,立刻在人前摔了个大马趴。
  还就那么恰好,摔在了宋黎等人面前。
  搁旁人摔成这样,宋黎他们肯定都要争先恐后去扶,但宋尧么……他们非但不扶,反而直接笑出声。
  最后还是梅若初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的。
  宋尧沾了一身泥,又到了上堂的时间,根本来不及更换,就只好硬着头皮进了课室。
  学生们坐定没多久,先生过来了。
  看到形容狼狈的宋尧,在看一眼他旁边的代表弘乐书院的梅若初,先生的脸色黑了三分。
  宋尧也反应过来,眼下有弘乐书院的人在,不是平时。他形容无状,等于是给自家书院抹黑,于是越发尴尬赧然。
  后来先生留了时间给众学子早读,再给了宋尧一个眼神。他很有自觉地出去收拾自己了。
  青竹一共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级,宋尧所在的甲班,就是已经读完科举用书,随时可以下场科考的那种。
  这些人早就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所以并不需要很多早读时间。
  一刻钟后,宋尧没回来,先生就正常开始了课程。
  前一天他布置了功课,就让人按着座位顺序,轮流递送上去,他来评讲。
  学子们都很自觉地做着自己的事儿,科室内安静的鸦雀无声,先生并不需要特别关注,偶然抬头,先是看到梅若初帮着宋尧收拾书桌,再抬头看到他似乎是在整理自己腰间的衣裳?
  他也没有在意,只想到不愧是弘乐出来的学子,一点都不带看笑话的,还知道帮助宋尧这新认识的同窗。一派谦谦君子风度。
  又过一刻钟,宋尧总算是收拾妥当过来了。
  学舍距离客室非常近,平时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时间。
  但在这两刻钟里,他过得可太难了——刚走出去没多久,那半拉鞋底的鞋子就彻底报废了。
  所幸那会儿已经是上课时间,书院里没什么人在外头,他干脆脱了一只鞋,光着一只脚去回了学舍,后头又经历了发带断开,荷包断裂,衣衫开裂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小意外。
  这才回到课室,而然还不等落座,坐着的椅子又突然倒了。他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课室内发出一片闷笑声,先生的脸色越发不虞。
  等换过一张新的,宋尧从书袋里拿出功课准备上交。
  发现自己忘了署名,便连忙研磨,但那看着还好好的笔,写到纸上居然晕染出了墨团。
  虽然这是平时的功课,但他们都是要下场科考或者已经下过场的人,先生对他们要求十分严格,让他们每次写题都得按科举的标准来。
  他迟迟没敢上交,先生就下来收,等看清那刺眼无比的墨团,再想想他今早所有的行为,先生被他气的脸色铁青,若不是有梅若初这外人在,少不得斥责他一番。
  在接连不断的各种小折磨下,宋尧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学时分。
  接二连三遇上倒霉事,宋尧自然首先想到是不是别人搞鬼。
  下学后,他直奔学舍,把今早出问题的东西全放在一起比对,所有坏掉的东西的断裂截面都是十分不规律的,并不是外力割开或者截断的。
  这种结果反而让宋尧越发崩溃。
  这已经不是丢脸的事儿了,而是真的像走背字儿似的!他前头才因为运气不佳,在府试中发挥失常,若还接着走背字儿,那今年的院试岂不是……
  后头梅若初回来,说给他带了晚饭。
  宋尧强忍着心中的邪火,和他道了谢,心烦意乱之下他随意扒拉了几口。
  恰好就吃到了一块鸡骨头,硌到了牙!
  痛叫一声后,宋尧吐出沾了一点血丝的鸡骨头,烦躁得恨不能把用饭的桌子都直接掀了!
  又恰好是这时候,斋夫过来通传,凌青明让宋尧过去一趟。
  这肯定是先生去告状了,凌青明最重视脸面不过,准备教训他了!
  这又不是他刻意让青竹蒙羞,宋尧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冤枉!
  他和斋夫说自己一会儿就去,梅若慢条斯理地在旁边从包袱里拿出换洗衣服更换。
  或许是他脸色实在太沉凝了,梅若初解开腰带,脱去外衫,只着中衣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宋兄莫要这般,其实说起来,我也曾倒霉过。前头府试那次,也不知道哪里刮来的歪风,把我的烛台吹倒了……险些酿成火灾。所以自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潜心研究《周易》命数之说。这样吧,我陪宋兄一道过去,凌山长应当不会为难你。”
  他的这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宋尧猛得抬头,咬牙切齿道:“府试那场火是你放的?”
  前头两人虽然看着像无话不谈,但府试的事情实在丢脸,宋尧也不会自揭疮疤,刻意没提。
  梅若初脸色迷茫,宋尧嚯的站起身,拉着他就往外走,“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害的,你是该跟我一道去山长面前分辩一二!”
  “宋兄好歹让我把外衫穿上。”宋尧拉着他不松手,但到底没说让他只穿中衣出去,但他也只让梅若初披好外衫,至于要系那十条腰带,宋尧就没那个耐心了,拉着他就往外走。
  梅若初听之任之让他拉着,去到凌青明面前,两人又差点摔成一团——为何说差点呢?因为梅若初身手敏捷地稳住了身形,而宋尧则是摔了个狗吃屎。
  他这一天摔的跤比前头十几年加起来都快多了,蓬头垢面地到了凌青明面前,凌青明脸色越发铁青。
  同样是因为有梅若初这外人在,凌青明和教课的先生一样,忍着不悦没有苛责他,只语气如常地道:“我只传你一人过来,你怎么把若初一道拉来了?”
  他没苛责,但宋尧憋不住了,委屈地说明了来意,说他今天就特别倒霉,没来由地坏这坏那。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只是跟梅若初同住一夜而已。前头府试那场大火也是他放的,说来说去,就是梅若初的问题!
  凌青明的脸色精彩纷呈,觉得宋尧跟魔怔了似的,无语道:“莫要胡言乱语,真要这么说,他也与咱们书院里不少人接触过,我身边的斋夫更是给他当过向导……”说着他偏头看向斋夫,“你身上可有发生什么倒霉事?”
  那当过斋夫的向导当然摇头说没有。别说他没有,这两天书院里除了宋尧外,就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那府试纵火……总是他亲口承认的。”
  “你住嘴!若初都说了不是他刻意为之,真要是刻意纵火,他早就入了牢房,还能在此处?”
  “谁知道他是不是刻意针对我?”
  凌青明被气笑了,“气运命数之说,由来已久,我也不能说这种说法一定不是真的。但这气运难道还能忽高忽低,更可能只针对你一人?”
  这个宋尧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前头他风光的时候,凌青明偏向他,他只觉得解气。
  然而如今境况反转,凌青明明显是偏向梅若初,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总之他觉得冤枉,觉得自己没错,也觉得不能在和梅若初待一起了——虽说人家是弘乐来的代表学子,意义非凡。但再非凡的意义,难道还能比他后头的科考重要?
  气氛正僵持着,梅若初适当地开口道:“凌山长可否让我说一句?”
  凌青明微微点头,示意他说。
  “命理气运之说,其实我也有略有研究。”
  前头他说过最近在重读《周易》,这话可信的很。
  他接着道:“这个气运呢,可能单看一个人并不显得有什么,而命格不合的两个人,则可能引发灾祸。也就是所谓的‘刑克’一说。”
  “你的意思是,你和宋尧单独分开都无事,但合在一起,就会引发灾祸。”
  梅若初点头,“凌山长若不信,我可用‘大衍筮法’或者‘金钱课’当场起卦。”
  所谓大衍筮法,就是用几十根蓍草占卜。
  而金钱课则简单的多,用六枚铜钱放置于竹筒或者龟甲中,祝祷后连摇数次,倒出后自成卦象。
  这都是《周易》衍生出来的占卜学,就算是不信奉鬼神之说的读书人,多少也会相信这个。
  凌青明便拿了个龟甲出来,让梅若初以金钱课来推算。
  梅若初没系腰带,说先来占一占自己待在青竹,和宋尧共处的情况——这占卜的结果嘛……自然是大凶!
  宋尧总算是活过来了,指着梅若初道:“山长明鉴,不是我信口雌黄,就是此人是不祥之人!”
  气氛尴尬,凌青明蹙着眉久久未曾言语。
  详或者不详,其实他也并没有那么在意,只是觉得这事情好像要不受自己控制。
  梅若初面露惭愧之色,说让凌青明稍候片刻,他去收拾一番。凌青明这才注意到他衣衫凌乱,显然是被宋尧匆忙间拉过来的。
  这也正好给了凌青明和宋尧单独说话的时间,他点头允了。
  等梅若初离开,凌青明沉下脸来,拍桌道:“宋尧休要放肆!真要你觉得情况有异,你也应当私下禀明我。何至于把他拉过来?”
  宋尧被他吼的缩了脖子,到这会儿他清醒过来——对啊,遇到这种事儿自己私底下找山长说就好,山长也不会逼着他非要和梅若初待在一起,换成旁人来给他当向导就是。不至于这般闹到明面上。
  但前头也不知道为何,许是遭受了一天的小意外,让他格外憋闷火大,就觉得这事儿不能自己一个人担了,也得让梅若初跟着倒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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