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空 第185节

  眼下娄长空回来,便是娄家主事的人回来了。
  定州城中也都听到消息。
  温印同区老夫人一道在新宅用了饭,老夫人回屋中休息,温印途径客苑时,微微驻足,在苑外怔了许久,还是推门入内。
  那时她衣裳湿了,来这里换过衣裳。
  李裕在这里看过书,还问起过她许多娄长空的事,夹着酸溜溜的醋意在其中……
  他总吃娄长空的醋。
  分明精明,但唯独在娄长空这件事上先入为主。
  她也想起离开苑中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他一手牵着她,一手撑伞,那时候的李裕已经高出她半个头……
  同她说的她会喜欢他,个头差不了多少了。
  周遭无人,温印眸间氤氲。
  她不知道李裕被逼到什么样的绝路,才会面朝茗山,纵身一跃。
  这么要强,隐忍,蛰伏的小奶狗,怎么才会被逼上绝路……
  温印指尖微滞,转身离开了苑中。
  等回了屋中,鲁伯来寻,“东家。”
  东家还在,鲁伯百感交集。
  温印笑道,“鲁伯,当时情况这么混乱,还要你一直看着,辛苦你了。”
  鲁伯一把年纪,也忍不住摸眼泪,“东家安好就好。”
  温印点头,“好着呢,让鲁伯担心了。”
  鲁伯当日在老宅,知晓当时的混乱情况,也知晓当日每一步都惊心动魄的场景,如今还能见到温印出现在眼前,鲁伯百感交集。
  “都过去了,鲁伯。”温印泰然。
  无论有没有过去,都要过去了……
  鲁伯没有说破,而是上前,“东家上次让查的阮家发迹,都在这里了,这月余两月查探的人都回来了,也整理成册,东家抽空看看。”
  “好,有劳鲁伯了。”温印接过。
  “东家早些歇下吧,日后再看。”鲁伯嘱咐。
  “好。”温印随意翻了翻,又问起,“祖母知道吗?”
  仿佛回到了娄长空这个身份,唤祖母都习以为常。
  鲁伯应道,“不曾,按照东家早前交待的,瞒着老夫人的。”
  “那就好,我想看着,有要帮忙的,再寻鲁伯来问。”温印阖上册子。
  鲁伯出了苑中。
  温印目光凝在一处出神,良久才回过神来,因为脚下痒痒的,似是有东西在蹭。温印目光垂下,忽然怔住。
  下下?
  下下认出她,许是很想她,一直在她腿脚处蹭来蹭去。
  温印眼中惊喜,俯身抱起下下。
  下下“喵”得一声看她,似是招呼。
  温印鼻尖也蹭了蹭它。
  原来,它一直都在……
  温□□中抱紧它,指尖轻触它头顶的时候,又微微滞了滞。
  她的猫还在,但她的小奶狗没了。
  永远没了……
  温印胸前钻心得疼,他明明可以走掉的,他如果不折回找她,他早都出了定州城。
  她明明叮嘱他,她会去找他。
  但他折回抱紧她时,一遍遍安抚她,不怕,他在,他口中的每一句,都落在她心底最柔软处……
  她揽紧他,许久都未松手。
  她都记得。
  但因为记得,所以总想起,总想起才会难过。
  她要忙起来。
  忙起来,就不会多想他了……
  ***
  李裕这一路去了很多地方,一直没有停歇过,路程被压缩得很紧,但紧是好事,每日都很忙,脑海中也不间断得让自己思考事情。
  不留空,就会像每晚躺在床榻时一样,空唠唠地,闭眼,也都是无尽的黑暗,若长夜没有尽头一般。
  再后来,他从不早睡。
  除非是看书看到犯困,亦或是同人说话到眸间有血丝时,这样的夜里才短,睁眼就是天明。
  他不怕梦到温印。
  有时也会梦到温印,但梦很短,醒来的时候再无睡意,就在窗棂处,一坐就是一宿。
  从温印不在那天起,就一直如此。
  他不得不让自己充实。
  他也确实有太多的事情能让自己充实。
  记忆里的人,有的是忠诚良将,能追随他到最后,但同当初的洛铭跃一样,除非他亲自去见,否则不能提前纳入帐中;也有的人,一直摇摆不定,他要想办法旁敲侧点。
  器欲尽其用,必先得其法。
  他要做的,是周全的准备,才不至于后来处处受制。
  在眼下,李坦和李恒斗得白日化的时候,正好是他最大屏障。
  每一日都很珍贵,这关于到长风的日后,他一日都不能停。
  他在外,东山郡王,汪云峰,还有宋时遇都在各自奔走,一两年的时间太紧,要厚积薄发,就一日都不能倦怠。
  但不倦怠,原本对他而言也好。
  不倦怠,就不会让自己放空。
  ……
  温印处,娄长空的回归,让娄家的生意又开始逐步恢复。
  早前遗留的滨州药材生意,她去趟滨州,同对方斡旋了月余两月,当前形势不好,对方要现银走人,但于温印而言,药材生意原本就是娄家要布局的,当下的形势是不好,但形势不好,越能踢出摇摆不定的人。
  长久看,对娄家是有利的。
  商人逐利,李恒同李坦斗得激烈,百姓苦不堪言,但不少商人赚地钵盆体满,根本不会在意这场内乱会持续多久。
  但娄家不发国难财,就只能在这个时候,稳扎稳打,但收敛的收敛,但布局的布局,等日后水到渠成的一日。
  滨州的药材生意告一段落,温印去了冉州,说是去看染坊生意。
  眼下局势不好,染坊的生意受影响,她想买入,但要去实地看看。
  区老夫人叮嘱她路上小心。
  但在乱世里,没有全然安稳的地方,在家中和在外其实并无区别。
  温印并非是去冉州,冉州在定州去往沧州的路上,阮家的事,舅舅的死,都有不少蛛丝马迹在沧州,她要亲自去看。
  冉州的染坊生意,她早就有眉目,韩渠去做就是了。
  肖媛和乔木同她一道去沧州。
  清维几人太过显眼,眼下最好别同她一处,虽然她也不怎么习惯,但有顺子和福旺在,勉强也能应付。
  顺子机灵,就是尖嘴猴腮,一张嘴说个不停。早前她嫌最吵的,一个是顺子,一个是安润。李裕不在了,听说安润没了的时候,她在马车中一日都没说话。后来再没嫌过顺子吵,因为顺子在,会让她有时恍惚觉得,安润还在……
  另一个是福旺,人如其名,是很有福相,所以溜圆,一笑就憨厚。
  顺子和福旺形成鲜明对比,这一路,也不算无聊……
  时间转眼,如白驹过隙。
  半年多的时间从指缝中溜走,恍然就到了腊月年关。
  李坦和李恒的争斗,给了李裕充足的时间,但于李裕而言还是不够,他还要更快;于温印而言,娄家的生意如何在乱世中求稳,舅舅的死到底牵涉了什么,她都要查清楚,才能让外祖母安心。
  如此,奔走于路上的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才发现时间过得很快。
  江之礼同洛铭跃随李裕跑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逐渐建立的信赖,慢慢根深蒂固着。
  而江之礼和洛铭跃从早前的见面必拌嘴,到眼下莫名有了些许默契,虽然也吵,但吵过之后,也会相互照顾。
  洛铭跃从江之礼这里学到不少东西,江之礼会笑,挺上进的。
  洛铭跃也会恭维,老师教得好。
  江之礼轻嗤,我才不是你老师。
  洛铭跃摇头,不不不,子弟不必不如师,做老师的不如弟子也正常,江之礼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但有江之礼和洛铭跃在,李裕这一路多了许多乐趣,可以打发空闲时候的乐趣。
  原本,年关是要回南洲的,但因为途中行程实在太忙,就在郎城临时落脚,这个年关只能在郎城的客栈中度过。
  李裕同江之礼和洛铭跃一道用的年夜饭,有他们两人拌嘴,年夜饭不算冷清。
  年关烟花绽--------------/依一y?华/放的时候,李裕已经尽量不去想温印,还是在看到年关烟花的时候,想起同温印一处的年关。
  —— 这里,应当看不到(烟花)吧…
  —— 谁说看不到的?
  —— 这里隔得太远,京中放烟花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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