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665节

  就现阶段的战事而言,他们已经影响不了什么。
  河东诸地基本可以做到传檄而定,收复河东乃至夺取马邑,都是指顾间事。
  正如李世民所说,大家一路走来摩拳擦掌,准备和虎狼搏斗。
  没想到最后,就是遇到这么一群鼠雀之辈。
  这种感觉,让人感觉有点哭笑不得,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以欢喜为主。
  毕竟谁也不愿意去玩命乃至送死,能活着能轻松获胜,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疲劳和饥饿全都被这突然到来的胜利所冲淡,大多数人已经开始用直刀拍着马鞍纵情放歌,或是拿刀在那些俘虏头上比划来比划去。
  虽然主帅没下命令,自己不敢擅自对俘虏做出处置,但是吓唬吓唬总是无伤大雅。
  反正战争的威胁一去,大家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疲劳算什么?
  睡一觉歇几天,什么都好了。
  饿又算什么?
  只要打完了仗,就有的是地方给自己提供军粮。
  在河东还能真饿着不成?
  既然打了胜仗也不用玩命,剩下就是封赏。
  这么大的功劳,得封多大的官?
  又得赏赐多少财货?
  对于大多数底层军汉来说,这些都是最实际的东西。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徐乐那样身无余财,所有的收益都拿来养兵。
  普通军汉想得很简单,一刀一枪封妻荫子荣华富贵,有这些就比什么都强。
  李世民的脸色则很是凝重,和现场气氛格格不入。
  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眼下的这一切反倒是不算什么。
  徐乐看出他的心思,朝李世民使个眼色让他别开口,两人打马来到一边,徐乐才低声道:“还在想结社率?”
  “始毕可汗的次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死的。
  刘武周和宋金刚绝不是躲我,而是怕突厥人找他们算账。”
  “我要是他们,就主动来当俘虏。”
  李世民苦笑一声:“对他们而言,死在谁手里都没分别。
  可是咱们就不一样。
  不怕乐郎君笑话,我可没想过要杀结社率。
  一个活得阿史那少汗,能从始毕可汗手里敲出不少好处,至少也是投鼠忌器。
  一个死的结社率,能给我们的只有麻烦。”
  “执必部那位少汗,到时给咱们留了一手好棋。”
  徐乐并没有否认李世民的话。
  虽然自己和他的见解乃至对突厥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但不代表李世民说的无法接受。
  他是按照帝王的角度考虑问题,和自己看的角度不一样,结果自然就不同。
  自己是恨不得把突厥人消灭才和心思,李世民志在天下,考虑的都是自家基业,当然是希望先取了天下再说。
  这时候要是和始毕可汗大打出手,唐朝所有的机动兵力都得投入马邑战场,根本没有余力去攻伐中原。
  且不说他们和突厥的战争胜负如何,就算是取胜,打完以后估计也没有余力去取天下。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事肯定是执必思力干的。
  不过自己看出来没用,人家始毕可汗不信,你说出大天也是枉然。
  忽然徐乐眉头一皱:“执必落落!”
  李世民这下也反应过来,执必落落被擒到执必思力杀结社率,这里面要说没有关联,自己实在是没法相信。
  之前一直困扰自己的疑点,这下也有了答案。
  执必落落是故意送上门来,目的很可能是为了见到父皇李渊!李世民厉声道:“来人!”
  徐乐却摇了摇头:“过去这么长时间,追不上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执必落落现在多半已经快到长安。
  裴监能把杨思送到军前避祸,自然也有人能把执必落落送到陛下面前当面交涉。
  你现在派人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只有见步行步,随机应变而已。
  与其想他会做什么,不如先放手做事。
  只要自家刀快,就不怕执必家脖子硬!”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归去来(五十)
  长安城,李渊的寝宫内。
  望着面前五花大绑但依旧趾高气扬的执必落落,李渊的感受其实和徐乐差不多。
  “执必部威震草原,孤也曾听闻。
  但是孤可从不曾听过,执必部还有钢筋铁骨的本领。
  如今汝以为阶下囚,跪地求饶尚且不免,还敢向孤开口求亲?
  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执必落落被抓,正是他自愿为之。
  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总归是能够跑掉。
  就算最后还是难免被执,但是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落到李世民手里。
  他既然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当然不会只是被捉没有后招。
  正如徐乐所说的那样,就算李世民想要派轻骑追他,也是万万追不上的。
  他能够被及时送入京中,又能完好无损押解到李渊面前,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李渊何等样人?
  又怎会对这背后的东西一无所知?
  只不过这件事关系甚大,他也不愿意真的都翻出来,闹个底朝天。
  事实上如果不是执必落落主动提出要求,而且所求太过离谱,李渊都不会跟他多做交谈。
  客客气气软禁长安,至于是杀是放,要看执必部开什么条件,自己算算帐再说。
  哪知道执必落落非但没有俘虏的自觉,反倒是主动开口提亲,要为执必思力求娶九娘李嫣,这就让李渊有点忍无可忍。
  这是欺孤拿不动刀?
  还是这位阿贤设长了个铜浇铁铸的脖子不怕刀砍斧剁?
  面对李渊的愤怒,执必落落表现得很是从容,语气依旧是不卑不亢不冷不热。
  “圣人息怒。
  萤火怎敢与星月争辉,化外野人也不敢触怒大唐天子威仪。
  执必落落只是塞上的牧羊人,不懂什么礼仪,难免冒犯中原皇帝的天威。
  不过我们野人也有野人的道理,希望大皇帝可以听一听。
  草原上再健壮的狼王,也无法同时应付群狼围攻。
  中原的皇帝虽然号称百灵庇佑,也未必真的有神兵助战。
  当然,我知道你们有玄甲骑,但是那些人似乎也不能同时出现在所有战场。
  再说,所有狼王都会提防那些强壮公狼。
  它们虽然是部族的功臣,却也是狼王的索命煞星。
  一个不留神,狼王可能就会死在这些功臣嘴里。”
  “够了!想要挑拨离间,未免也太小看朕了!”
  “臣没有挑拨的意思,只是提醒而已。
  阿史那金狼骑的怒火,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就算徐乐再怎么英勇,也不可能仅靠玄甲骑就能战胜草原八部联军吧?
  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那么一定是天兵天将,这样的天将,大皇帝真的有把握驾驭?
  如果这样的人出在执必部,臣一定会重重奖赏他的战功,再用最短的时间想办法将他首级看下。
  否则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
  李渊这次并没有发作,而是盯着执必落落:“你们杀了阿史那的次子,又用这件事来威胁朕,求娶朕的爱女。
  真当朕是好欺负的?”
  “执必部落只是想和大唐做一笔生意。
  你们汉人做生意的时候,也会想出许多办法,促成生意成功。
  昔日班超杀匈奴使臣,不也是一样?
  臣以为,陛下有很多儿女,但是塞上只有一个执必部。
  嫁出一个女儿,得到整个执必部的效忠,未来更会是整个草原的效忠,这笔生意难道不划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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