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修仙,法力无边 第8节

  崔阳妙猛地回过神来。
  虽然从小就在回塘城崔氏本家长大,早就见过了崔家的几位她应该称之为远房堂哥的几位可以被称之为“天才”的同龄耀眼人物,但在对着大师兄这张实在是漂亮得过分的脸的时候,崔阳妙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脸红。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红意就在傅时画的声音里尽数褪去,变成了苍白。
  “回塘城我倒也去过几次。”傅时画的声音依然带着那份散漫:“莫不是你的崔,不是回塘城的崔?”
  崔阳妙僵立在原地,方才所有的遐思与乱想在山崖下摔了个粉粹。
  一起碎了的,还有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心。
  他的话,乍一听,似乎是在说,他去过回塘城,见过许多崔家的人,却没见过她。
  但事实上,他又好似在说,她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根本不配姓崔,根本是在给回塘城崔家丢脸。
  可傅时画的神色带着真诚的疑问,好似真的只是在好奇,而不是在以这句话讥讽她。
  崔阳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答,该怎么答。
  显然傅时画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他言罢便挑眉在四周看了一圈,原本看热闹的弟子们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假装自己只是路过地四散而去。
  郑世才和崔阳妙对视一眼,两个平时互相也根本看不对眼的人,竟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莫名的同病相怜,也咬牙向傅时画告礼而退。
  崔阳妙走了两步,到底还是顿住了脚步,再有些不甘心地侧过头道:“我……我的姓,就是回塘城的那个崔。”
  傅时画头都没回,只懒洋洋地“哦”了一声:“那崔家确实十分宽宏大度了。”
  崔阳妙睁大了双眼,有些恍恍惚惚地细品着这两句话里的意思。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含沙射影不动声色地骂了,但她又没有证据!
  人群逐渐散去,外阁的这一隅恢复了宁静,傅时画也终于看向了在他出现后,一直未置一词的虞绒绒身上。
  他的眼瞳很黑,一双桃花眼里似乎总是带着些松散的笑意,而他的神色虽然总是亲切随和的,可仔细去看他的时候,却总能觉出他身上的疏离感,好似他整个人都浮在云端。
  但他在看虞绒绒的时候,就像是云端之人突然起身,一脚踏在了地面上。
  圆脸少女发饰上的宝石折射的光线依然有些刺眼,但傅时画却依然认真地将目光落在了上面,神色专注到仿佛在看什么珍贵的灵宝。
  虞绒绒所有道谢的话都被他的这道目光搅散,她顶着傅时画的目光等了半天,却发现对方真的好似就只是在看她头上的宝石。
  如此片刻,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先是抬手有些犹豫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饰,确定没有歪斜,也确定没有突然掉落一两颗而出现奇怪的空缺,这才有些犹豫地问道:“请问,大师兄……在看什么?我头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总不能真的是在看她的发卡吧?!
  傅时画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才淡淡开口道:“下次别用手了。”
  虞绒绒:“……?”
  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傅时画却已经转身走了。
  虞绒绒看着傅时画挺拔的背影,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微长,他高束的长发在身后微微晃动,再触碰到他腰侧的剑柄。
  傅时画师承御素阁阁主,也要兼管阁中一应事务,此次从断山青宗回来,还有许多后续事宜要去处理,在外阁浪费这样一会时间本就已经十分罕见了,无暇与她闲聊也很正常。
  只是……什么是别用手了?
  虞绒绒很是想了片刻,才有点恍惚地猜想到,是说不要用手……打人了吗?
  可是,不用手,用什么?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往前走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
  欸,等等,她好像忘了道谢!
  第8章
  虞绒绒是回来把婚书放在自己的舍院的。
  那张婚书或许对宁无量很重要,但对她来说也不过废纸一张,她连打开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所以她极其不走心地把婚书随手塞在了自己的书桌上的废纸堆下面,再从笔架上拿了一只符笔。
  那只符纸看起来十分普通,和她周身珠光宝气的做派有些不搭,但她才一入手,符笔周身就有细碎纹路微微闪烁,显然是感受到了虞绒绒的道元灵气,并且给予了回应。
  这笔是虞丸丸花了大价格才找到的,她既然还未内照形躯,体内所能储存调用的灵气自然稀薄,而这支名为散霜的笔是能以最少的灵气来写符,最是适合她不过。
  虞绒绒把这支笔装入乾坤袋,再塞了一沓符纸进去,这才踏出房门,回身给自己的舍院落了锁。
  就算已经拿到了去赤望丘的任务牌,作为外阁弟子,出行之前也还是要去学堂,向教习先生告假的。
  御素阁没有因为外阁大多都是普通弟子而怠慢学堂,甚至可以说,学堂是整个外阁最漂亮大气的地方。
  学堂临山而建,错落有致。教习授课声与读书声混合着鸟鸣一起传来,焜黄华叶,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微枯落叶,却也还有树影婆娑,还有些嬉闹喧嚣,就像是天下所有学舍一般,所有的烦恼也只是课业之内,凡俗之外。
  纵使不能入中阁,寻常出身的弟子能在外阁学堂走一遭,也是极荣耀的事情,御素阁外阁八千弟子听起来甚众,但放眼整个入仙域乃至周边的区域城池来看,其实也不过寥寥。
  能入御素阁的,到底是凤毛麟角之人。
  教习先生还没来,所以偏东侧的一间学堂里一片嘈杂,却隐约已经分成了两个小圈子,一个是已经摸到了修道之路的门边的,另一个则是还被天地灵气拒之门外的。
  但显然,前一个圈子因为考题有变,而大家将诱因归咎于虞绒绒,自然不欢迎她,而她已经引气入体,自然也不被融于后一个圈子。
  虞绒绒推开门的时候,整个学堂里都安静了一瞬。
  这一瞬后,喧嚣复又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多多少少好似带了些刻意。
  有了此前外阁小台上的一幕,所有人都知道大师兄路过的事情,也不知该不该说虞绒绒运气好,但至少现在,大家虽然还在压低声音议论着什么,也时不时有些闲言碎语飘进虞绒绒耳中,却到底没有人直白地站在虞绒绒面前挑衅。
  “你们听说了吗?大师兄这次去断山青宗一人独斩了三级魔兽,这也太强了吧!他是不是又破境了?”
  “倒是没有破境的传言,大师兄理应还在合道期,只是不知具体是合道哪一境。不过比起这个,据我中阁的表姐透露,大师兄这次十分严格,回程都是压着其他人御剑回来的,那可是足足九万里路!大家回来本来要告状,结果有两位师姐当场破境了!”
  “不愧是大师兄,这可真是煞费苦心,深谋远虑啊。话说回来,二十来岁的合道期,便是整个大陆,也不出五个数吧?”
  虞绒绒听着众人一片对大师兄的交口称赞和溢于言表的渴慕之意,还有人直接开始数百舸榜排名,脑中不由得回忆了一番傅时画方才在众人面前的话语,以及自己前世的记忆。
  如此认真搜索了一番后,她突然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前世竟然似乎和傅时画没有什么交集。
  好似有那么几次在任务里遇见,也或许说过一两句话,但说了什么,是什么场景,她的脑子里完全空空如也。
  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她既然能够一眼看过御素阁极其繁复晦涩的阵法图而不忘,记忆力自然绝不会差,她前世一直在藏书阁里抄书和整理书籍,如今粗略回忆,凡是过目的一切记忆也还犹存。
  就算平素里接触人确实稀少,但也不至于到对某个人几乎全无印象的地步。
  虞绒绒暂且将这种模糊归咎于那本书。
  书中镜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么有关自己的一切都会被模糊,只有白纸黑字确切描述的时候,她的记忆也才能随之清晰起来。
  书上写过她在藏书阁,那么她便拥有所有自己看过的书的记忆。
  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她正在出神,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桌子。
  “虞绒绒。”崔阳妙压低声音,颇有些恶狠狠地看着她:“别以为大师兄帮了你一次,还能帮你第二次,今天也就是你运气好,如果不是大师兄在,恐怕你现在已经被郑世才一剑劈成两半了!”
  崔阳妙觉得自己是在陈述事实,毕竟刚才郑世才挨了那一巴掌,愤怒举剑的时候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这种情况下出的剑虽然剑意散乱,却足够爆裂,而只有炼气下境的虞绒绒必不可能避开。
  可虞绒绒抬起头,看向她的时候,却平淡地笑了笑,反问道:“是吗?”
  “难不成你还能有什么后手?就凭你?”崔阳妙愣了愣,才恨声道:“虞绒绒,你想小考,我确实拦不住你,但我知道,不想让你参加的人多的是,别以为逃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你等着!”
  虞绒绒眨了眨眼,看着崔阳妙窈窕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对方是来提醒自己的,还是来骂自己的。
  不由她多想,教习先生终于踏着铃音一步站在了学舍的讲台上,原本嘈杂的学堂顿时肃静下来。
  外阁学堂自然也是分班的,班不分高低,每个班都有一位班师,专门负责本班所有弟子在课业与修行方面的事情。
  据说班师的要求比其他教习先生要稍高一点,但对于还在万物生中最低级的外阁弟子来说,班师究竟还处于万物生的合道境,还是已经推开了那扇道门,入了夫唯道的金丹境界,本质区别并不大。
  虞绒绒所在班级的班师是一位素来不苟言笑的瘦小耿姓老头,外阁班师们虽然人手一件浅灰色制式道袍,却也唯有他真的永远都穿着这件道袍,直到穿得脏旧破烂也不换。
  耿班师的表情总共分为两种,一种是眉头紧皱,一种是眉头微皱。
  而此时此刻,走进来的耿班师眉头紧皱,显然心情并不多好。
  耿班师心情不好的时候,讲的课便会格外艰涩,课后作业也会格外更多一些,而虞绒绒注意到了更多的一点事情。
  讲课停顿的间隙中,耿班师的目光在她身上足足停了十五次。
  每一次停留之后,瘦小老头子的眉头就更紧半分。
  都到这个地步了,虞绒绒当然也已经明白,耿班师的心情不佳多半来源于自己,且他显然也想要自己明白这件事。
  所以放课后,虞绒绒硬是磨蹭到了所有其他同窗都离开学堂,再绕过学堂,果然看到了等在这里的耿班师。
  窗外鸟鸣清脆,踩过落叶的微脆声与其他嬉笑混杂在一起,却没有压过耿班师的一声长叹。
  瘦小老头眼珠浑浊地看向虞绒绒,再吹了吹自己没几根的胡子,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表情和动作好似蹲在街边墙角下晒太阳混混度日的糟老头子,而非御素阁仙风道骨的班师。
  然后他才冲着虞绒绒使了个眼色,一老一少就这么踩着满地落叶,向外阁后峰的崖边走去。
  耿班师背着手,微驼着背,他每一步都踏得很慢,向前的速度却并不慢,枯叶在他脚下也有破碎,却没有任何尘土扬起。
  “真就这么着急?”耿班师在踏出某步后,突然开口问道。
  虞绒绒沉默片刻,恭谨道:“人生苦短,确实有些着急。但更关键的是,如果不着急的话,人生真的就要……苦短了。”
  风吹起耿班师稀稀拉拉却执着地聚在一起的胡子,他听了虞绒绒的话后,一言不发地又向前走了几步,在一棵叶子已经黄透了的树旁停下了脚步,再抬头看了许久树叶,倏而怒道:“再苦短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贿赂我!你知道丸丸那个狗小子往我家塞了多少钱吗?”
  “……那、那下次我让他低调一点?”虞绒绒想了想,诚恳道。
  “重点是低调吗?重点是贿赂!!你这么贿赂我,我被其他人举报了可怎么办!小老头我一把年纪了,晚节若是不保,我家孙女可不得嘲笑死我!”耿班师转过身来,吹胡子瞪眼道。
  虞绒绒心道虽说如此,也没见您不收啊,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才道:“耿班师您不必担忧,没有其他人。”
  耿班师一愣。
  “没有其他人的意思就是……您有的,大家都有。”虞绒绒慢慢道:“法不责众嘛,再怎么样,想来也不会有人想要把外阁和中阁的所有教习和班师们一窝端了。”
  耿班师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怒意更盛几分:“呸!钱多得没处花了?!你们虞家几千年攒下来的钱也不是让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么挥霍的!和燕老妖婆赌这口气犯得着吗?你天生道脉凝滞,虞家养你一生不好吗?这中阁进与不进,有区别吗?!”
  “钱确实很多,时而也的确有无处可花的感觉。这样倒也不算挥霍。别的都可以忍,这口气不想憋。道脉我会想办法。有区别。”虞绒绒一口气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然后在耿班师不可置信的表情里,继续道:“区别很大。”
  耿班师脸上的表情慢慢沉静下去,他似乎明白了虞绒绒的意思和决心,却到底还是有些恼怒——当然,此时的恼怒已经更多地来源于虞绒绒的那句“无处可花”——他一甩宽大脏灰的道袍袖子,悻悻道:“随你折腾,但提前说好了,钱我不退,事也不归我管。但花钱也不能不做事,所以我只做一件。”
  虞绒绒看着耿班师扬长而去的背影,追问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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