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朱门

  尤燃的高管身份只维持了半天,就被“下放”到了16层。
  梁羽崇惊讶地看她抱着办公用具走进来,心中不由担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固执牵累了她。
  部门经理带尤燃找了个座位,妥帖安排好她的一切。经理走后,邻桌的女孩儿不禁围过来打听:“尤助理,你怎么到我们这儿来了?”
  尤燃笑说:“你叫我尤燃吧,你怎么称呼?”
  “哦,那你叫我晶晶吧。”女孩儿开朗道。
  尤燃回答她之前的疑问:“我不太熟悉公司的业务,贸然上岗闯祸了。所以先到各个部门培训一圈。”
  晶晶了然道:“哦,我懂了。管培生嘛。呃,我不是你是管培生啊。”
  尤燃毫不在意地温柔道:“其实也差不多。毕竟荣达的业务和我以前的工作内容有很大差别,我有很多东西需要学。”说着对晶晶笑了笑,“还得请你多指教。”
  晶晶不好意思道:“没有没有,我也就才来两年。不过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我不知道的我再去问。”
  尤燃扫了眼她的办公桌,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和她套近乎:“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我是S大的。”
  尤燃吃惊道:“我也是!”
  晶晶顿时比刚刚激动很多:“真的吗!我是15级的,你呢?”
  “我是10级的。”
  晶晶激动抓住了她的手:“师姐!”
  尤燃在16楼的首战成功打响。等到这天下班时,她已经和部门的姑娘们打成一片。
  晶晶是最早和她熟悉起来的,又是同校的前后辈,所以在她面前也最为放松。
  “师姐,魏总真的把文件摔在你脸上啊?太可怕了……”晶晶后怕道,“这么看来,其实冯总和赵总对我们还挺好的。”
  旁边的姑娘也附和道:“我听说魏总之前开除那几个秘书的时候就特别恐怖,东西都不让收拾,就把人家给赶走了!”
  晶晶抱怨道:“我表妹看了他那些瞎写的八卦,到现在还以为他是个多情浪漫的公子哥呢,这简直就是暴君嘛……那几个秘书学历都那么高,师姐还是从GB出来的。他都不满意……”
  尤燃点点头表示同意:“魏总真的很严格。”
  “其实……”旁边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之前都以为你是魏总的相好。也不知道是谁传起来的。”
  尤燃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说道:“我要是他相好,就疯狂买包让他狠狠出出血。”
  晶晶摇摇头神秘道:“师姐,你还是太天真。买几个包算什么。我听说魏总的几个前任人手一套收藏级的珠宝,那可比包贵多了。”
  尤燃假装自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又循序渐进从她们口中套出了其它荣达高层的秘辛,尤其是冯威赵平这几个文旅的高管。
  尤燃深知,让别人不再嫉妒你的方法,就是朝她卖惨。而和同事打成一片的方法,就是一起八卦老板或其它同事。这些八卦或真或假,但大部分都不是空穴来风。
  仅一个下午,尤燃已渐渐捋清荣达的各个派系。她在文旅只会呆一周,之后还要到影视和艺品那边轮岗。
  第二天一早,经理让晶晶带着梁羽崇去给荣达新入股的度假区拍宣传照。晶晶便叫上了尤燃一起:“师姐,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尤燃自是应允。
  叁人来到度假区,晶晶去找负责人沟通拍摄流程,梁羽崇在一旁研究无人机的操作,尤燃得闲便在酒庄前庭闲逛。
  走过酒庄侧翼大门时,尤燃注意到一个特别的身影。那人头发花白,留着长须,被一群人簇拥着拐进了小路。
  尤燃猜想是哪个过来度假的老板,无甚特别,但还是本能地多留意了些。
  梁羽崇操作着无人机飞到尤燃面前,给她送了瓶水。
  尤燃拿下水,不禁教育道:“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玩的?”
  梁羽崇笑笑说:“晶晶给你拿的。”
  尤燃打开喝了小半瓶,皱眉道:“不要这么没大没小,至少要叫人家晶晶姐。”
  “女生不都讨厌被叫姐吗?”梁羽崇问。
  尤燃懒得向他解释,只说:“总之,你遇到的所有人,女的叫姐,男的叫哥。不会有错的。”
  梁羽崇走近了些。
  这条鲜花掩映的小道上,现下只有他们两人。尤燃不禁后退了一步。
  “那好吧,尤燃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梁羽崇笑着对她低声说。
  尤燃咳了声,正不知怎么接好,魏润生适时地打进了电话。
  尤燃看了眼梁羽崇,走远了几步背过身接了:“魏总,我在济贤区呢,有事嘛?”
  魏润生笑道:“已经去那儿踩点调研了?动作够快的啊。”
  尤燃开玩笑说:“我拿着您那么高的薪水,总不能真的无所事事吧。”
  “知道我对你好,还到处散播我的谣言?”魏润生玩味道,“以我的形象为代价给自己铺路,有点不太厚道吧,尤燃。”
  尤燃笑道:“老板,这都是必要的牺牲。”
  而后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梁羽崇再没听进去,他只恍惚想起,尤燃很久没有在他面前真心笑过了。
  叁人回到公司,B2的停车位都满了,尤燃先把两人放下,让他们回去交差,自己则开着部门的公车去B3找位置。远远看到C区有一处空档,她打着方向盘转过来,却被突然横出的一辆车拦住了去路。
  尤燃吓了一跳,急忙刹住了车。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梁珞谨。
  尤燃平静了下,按了两声喇叭,示意梁珞谨让她先把车停好。梁珞谨迟疑了会儿,还是退回去给她让了路。
  尤燃停好车,梁珞谨也同时走了过来。两人隔着窄窄的车窗缝对望一眼,尤燃还是给他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内气氛诡谲,梁珞谨先问道:“你跳槽到荣达了?”
  尤燃“嗯”了一声,面色冷淡,从前两人的柔情缱绻,尤燃的温顺美艳都只像梁珞谨的一场梦一般。
  梁珞谨呼了口气,下巴的胡茬是出门前刚剃的,还泛着些青色。
  “你和魏润生……是不是真的?”梁珞谨艰难问道。
  “大哥。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尤燃猜测他是从梁母那里得知的。
  梁珞谨苦笑道,“尤燃,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这几天我总想起你说的话。我不相信。你和他,是在我们之后开始的对吗?”
  尤燃没有解释。
  梁珞谨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所以你是为了报复我和魏知意在一起,才找他的对不对?”
  尤燃见他误会愈深,终于笑道:“我对你的报复,只有那张照片而已。至于之后的蝴蝶效应,我只能说,种下什么因,就会有什么果。大哥,我们都各自受各自的果吧。”
  “尤燃,你真的没有一瞬间喜欢过我吗?”梁珞谨不死心地问。“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次,难道都是违心的吗?你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吗?”
  “我以为你知道答案的。”尤燃冷冷看着他,“大哥。”
  “究竟是为什么?”梁珞谨百思不得其解。
  “你真的猜不到吗?还是你不愿意承认,其实你们才是始作俑者。”尤燃淡淡道,“下车吧,我要回公司去了。”
  梁珞谨追着尤燃跑到车道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尤燃……”梁珞谨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被来车的远光灯晃了眼睛。
  尤燃甩不开他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车上的人走下来。
  “梁博士。”魏润生笑着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梁珞谨面色阴沉地瞪着他,仍抓着尤燃不放。
  “在我的公司楼下这么抓着我的助理,似乎不太合适。”魏润生走上前反制住他的手臂,但未施力,只是提醒道。
  “你的助理?”梁珞谨讥笑道,“既然只是助理,那魏总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尤燃用另一只手的手握住了魏润生的,轻轻摇了摇头。
  魏润生垂眸放开了。
  尤燃又对梁珞谨说道:“大哥,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真的要在我工作的地方,闹得这么难看吗?”
  梁珞谨闻言更用力地捏紧了她:“你不也是这么对我的吗?”
  魏润生听他如此说,便不再留情面,再次钳住梁珞谨手腕,沉声命令道:“放开。”
  梁珞谨被他捏得极痛,却还是不肯放手。
  正当叁人僵持之时,梁羽崇从远处飞快跑了过来,拉开了梁珞谨。
  尤燃被魏润生护在身后,梁羽崇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大哥,沉声劝道:“大哥,别这样。”
  魏润生冷冷看着两人:“梁博士,如果你还不离开,我可以找人来请你。”
  梁羽崇看了看掩在魏润生身后的尤燃,替梁珞谨道歉:“魏总,抱歉。我会带他走的。”
  魏润生瞥了他一眼,揽着尤燃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
  梁珞谨眼看着魏润生的车远去,愤愤挣开了梁羽崇。
  梁羽崇劝他道:“大哥,先回家吧。我陪你一起。”
  梁珞谨看了看他,载着他一起回了自己家。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梁珞谨方才问道:“你怎么也去了荣达?”
  梁羽崇没有回答,反而劝说:“大哥,以后不要再去找尤燃了。”
  梁珞谨瞳色渐深:“你也知道我们的事?”
  梁羽崇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有点残忍,但尤燃,她真的不喜欢你。”
  梁珞谨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从什么时候开始,梁羽崇都叫她尤燃了呢。
  “你还知道些什么。”
  梁羽崇向后陷进了沙发:“我还知道。她恨我们。恨我们所有人。因为我们都伤害了她。”
  “你到底什么意思?”
  梁羽崇有些可悲地望着他:“大哥,你真的是当局者迷吗?尤燃她是为了报复我们,因为我们一家人都瞒着她二哥出轨的事!”
  “怎么可能……”梁珞谨喃喃道。
  “为什么不可能?”梁羽崇惨笑道,“开始,我也以为她不喜欢二哥了,喜欢你。于是我……但后来我才看出来。她谁都不喜欢。”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她憎恨我们。”梁羽崇闭眼痛苦道。那些有迹可循的疏远,梁羽崇怎么会毫无察觉。
  “不会的……不会只是因为这个!”梁珞谨走过来抓起他的领子,摇晃道。
  “为什么不会呢?”梁羽崇任他拎着,笑中带泪,轻声说,“如果你回国之后也在家里住过,也许你就能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她照顾爸妈,努力挣钱,甚至照顾你,照顾我。可我们是怎么对她的?”
  梁珞谨看着弟弟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更让他恐惧的东西。
  “你也喜欢她。是吗?”梁珞谨颤声问。“你也和她在一起过。是吗?”
  梁羽崇默认了。
  梁珞谨笑着坐回沙发上,感叹道:“原来她竟是个女诸葛。如此心狠手辣,算无遗策。我们都只是她报复的工具而已。”
  梁羽崇看着梁珞谨,悠悠道:“所以哥,不要再挣扎了。忘了她吧。”
  梁珞谨沉默了会儿,反问他说。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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