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单北脚步忽然顿住。有什么东西从这片肥沃的土壤里一点点地冒出了头。
  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手手脚脚,不停地往上长。单北的手电筒往下移。从土里冒出了一双手与半个头。再往远了看,无数只手,头一点点地往外冒。
  一只湿冷的双抓住了单北,单北一脚踩了上去。
  时小海一把抓住了单北,他终于把这一路忍受不了的害怕都一下子发泄了出来,我操,这特么
  你读的小说中的养尸地。单北沉沉地说。
  僵尸?时小海的腿上像是据说爬过无数只蚂蚁。
  啊~~~马小丽尖叫一声。一双带着尖利爪子的手从地里钻了出来,抓住了她的脚。
  单北掐了个手决,挥了出去。抓住马小丽的一双僵尸的手一下子冒出了浓烟,变得焦糊,快走。
  单北加快脚步。大壮在前面开路开得更紧。两男的把马小丽紧紧地搀扶着,加快步伐。
  只是夜色浓烈,野草繁茂,大壮在前面开路,并不能加快多少迅速。
  北哥。时小海的手机也照了出去。
  一面的斜坡上,歪歪斜斜地立了很多东西。没有上千,也成百了。衣服破破烂烂,身体缺胳膊少腿,但都吡牙咧嘴。
  开玩笑,丧尸?李涛大笑,最后哭了起来。
  整个半山坡都是。这么多僵还有厉鬼,单北陷入犹豫。
  自己身边是没有任何法术的四个人,再往下走,是行不通了。
  而往回走?
  单北的手电筒往侧面一照。光柱的尽头,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破旧的小屋。
  单北抓住时小海,看到没有,五十米的地方,有间小屋子。现在,你带着马小丽他们,往那里跑。
  你呢?
  我殿后。单北把手电筒塞到时小海手里。
  时小海看看吓得抖成一团的两男一女。现在,能让单北托付的只有自己了。
  时小海心里蓦地升起了一股豪气。
  那个梁惊尘,哼!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时小海心里开完小差,一抓李涛,是不是男人?把你们的女同学保护好,跟我冲!
  时小海眼晴一闭,往破屋方向冲了过去。
  单北带着小兰与大壮殿后,边走边退,直到时小海带着两男一女进了旧茅草屋。
  单北从背包里拿出了他的尺子。
  虽然只是普通,美术用尺子,却是单北的法器。
  时小海守在门边,把门露出一条小缝,大声喊:单北,快!
  单北手里挥舞着法尺,一手掐着诀。大壮与小兰跟着,在重重的僵尸中,突出重围,往这边奔跑。
  两男一女也挤在门口向门外看去。
  每个人手心都捏了把汗。终于,单北大壮与小兰把僵尸与厉鬼,抛开一段距离。
  单北一进来,接着是小兰,与大壮也进来。时小海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与此同时,鬼与僵同时杀到。
  单北反手一张符贴在门上。门被震得山响,同时一股滋滋的燃烧脂肪的味窜了出来。
  别撞,都成烤串了。时小海已被吓过了,现在反而豁出去了。恢复了平时的油嘴滑舌。
  大师!窗户。李涛与江凡正死命地抵着窗子。
  单北又在窗子上贴了一张符。
  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符。梁惊尘给他的五雷符。
  外面的凄惨的尖叫声不间断,布满了整座山野。
  门缝里、窗子里可以看到歪歪斜斜的,一张张可怖的鬼脸。但是那些厉鬼与僵尸却无法从门缝和窗子进来。
  一碰到窗子就尖声厉叫,并冒出浓烟。
  但无数僵与鬼前仆后继地撞向这个风雨飘摇的小屋。小屋不过是一些乱石头、废木料与茅草搭建而来,每一次撞动,都地动山摇。而长夜还是如此漫长。
  现在不过是晚上八点,到了夜里十二点阴气最深的时候,这里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唉,你们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来埋人?时小海忽然想到。
  我们也不知道啊,在酒店的时候,打听这里有什么比较吓人,人又少的地方,那个前台的叫周小娟的告诉我们的。李涛说,然后我们在网上一查,知道这里就是个乱葬岗。根本没人管。所以决定把人埋在这儿了。
  你们可真是选的好地方。时小海啧舌。
  为了节约电量,几个人都关了手机。只有时小海的手机亮着。小兰与小壮还蹲坐着。
  小兰坐在时小海的旁边。
  这是第一次,时小海与小兰坐得如此近。她那长长的马尾稍还撩了一下时小海的额头。时小海觉得全身都有些发烫。
  他有些坐立不安,一双手无处安放,手心里的冷汗变成了热汗,他想往身上擦了擦,手却一下子落在了小兰的手上,又被烫了一下。
  时小海有些蒙,握了一下小兰的手,一下子又松开。
  小兰整个人都全身发烫。时小海怀疑她一刻就要燃烧。
  你没事吧?时小海轻轻地说。
  小兰的一双灵活的眼睛踅了过来。但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发。
  北哥,小兰是不是病了?
  小兰身上的符篆发着光。
  与此同时,单北手一伸,小兰整个人变窄变细,她似乎还在挣扎着。
  现在没你的事了。单北柔声说。
  小兰恢复成一片纸人,被单北放进自己的连衣帽里。
  北哥时小海面有忧色。这个小屋支持不到半个小时。
  我知道。
  单北贴着墙坐了下来。把自己的背包放到了自己的脚边,对时小海说,光。
  时小海把手电筒对着单北。
  单北从背包里拿出他的剪刀以及七色纸。单北把纸按颜色顺叠放在一起。开始剪纸人。
  这还是时小海第一次看单北剪纸人。时至今日,他都无法相信,小兰与大壮两个生龙活虎的人,是单北用剪刀剪出来的。
  两男一女也被牢牢的吸引住。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单北。
  单北的迅速很快,只见手腕转动,剪刀飞转。不一会儿,纸人已成形。因为七张纸叠在一起剪,单北一次性地剪了七个。
  单北又把七色纸交叠好,就这样剪了七七四十九个。单北放下了剪刀。一抬头,有些晕。
  因为纸人中贯注了自己的灵力与念力,剪一个纸人需要消耗非常大的元气。
  但现在几个人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撑到天明。单北这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单北心里默念:太微帝君,丹房守灵,造就兵甲,驱邪铺正,阳和布体,来复黄庭,天符帝力,震慑刀兵。
  一个纸人扭曲,张大,已变成了身装盔甲的士兵。他的衣服看起来是将军的样子。
  北哥厉害!
  两男一女更是目瞪口呆。
  将军从门缝里飘了出去,而后的纸人一个人都站了起来,跟着将士嘶喊着冲了出去。外面的声音更大了。但挤在门窗上的僵与恶鬼一下子被纸兵吸引住。
  单北把门打开。
  黑沉沉的山顶上,在几粒星子的光辉下,两军对垒,杀声震天。
  两男一女一脸奇幻。
  好厉害!
  你没事吧。时小海看单北额上的汗珠。
  没事。我们跟在纸兵的后面,要快点下山。
  虽然相对于满山遍野的野鬼与僵尸,纸兵力量要相对薄弱。但单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斩杀僵鬼,而是给他们打开一条血路,让他们下山。
  跟在他们后面,快走。单北说。
  纸兵与僵,鬼一场恶战。
  单北一行,跟在纸兵开辟的后面,向山下冲。
  纸手手拿各种兵器。杀开一条血路。纸士身上带着符箓,有着请神伏魔的力量。力量薄弱的鬼一碰到就灰飞烟灭。
  因为厮杀过重,更激起僵与鬼的戾气与怒火。前仆后继,几个缠住一个纸兵。纸兵一发烫,就燃烧成为灰烬。同时带走几个恶鬼。
  渐渐的,天上的星子越来越淡。
  几个人跟在单北的后面,只管往前走。周围杀声震天,仿佛来到一个古战场。虽然对方鬼多势众,但一时并没有占到便宜。
  快了!坚持住。已到半山腰了。再有半个小时下山了。时小海不住地向两男一女吆喝。危险当头,时小海的表现可圈可点。
  咱们这边需要也有伤亡,但对方也不占上风。我卧,十一点了。
  十二点以前一定要下山。单北说。
  十二点以后,山上的阴气煞包会更加浓重。
  忽然,一两点冰冷的水珠落在时小海的脸上。时小海抬起头来看天。天乌沉沉的,刚才的几粒星子已看不到了。更大的水珠落在了时小海的脸上。
  北哥!时小海真正慌了神。下雨了。
  雨声几乎是应声而落,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单北有句话他记得特别特别清楚:纸人怕水怕火。
  单北脊背开始凉了起来。大壮。
  大壮飘了进来,化为一片纸人,钻进了他的防水背包里。
  单北又把小兰从连衣帽里拿了出来,塞进了背包里。
  他们身上都有防水符咒。但与僵尸和厉鬼厮杀,消耗的能量太大,已经羸弱不堪,根本无法再抵挡这条瓢泼大雨。
  雨噼里啪啦越下越大。纸兵已有一部分被雨水浇透,变回了纸人状态。
  不行了,雨太大。时小海嚷道。
  不仅是纸人,没有大壮在前面开路,连他们行走都开始困难。一脚下去就是泥泞。
  纸兵形成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他们到山下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但是这个半个小时却变得无比漫长。
  怎么办?北哥。时小海的声音在大雨中十分模糊。
  单北抹了一把脸。快十二点了。十二点来临,这里更不可收拾。
  两个男的扶着马小丽,这几分钟,他们几乎没有移到几寸。
  北哥,你先下山。找梁惊尘。时小海一咬牙。
  单北没理他,如果他离开这几个人半步,他们都活不过两分钟。
  总比都死在这里强。时小海大声说,等我死了,我特么也一定是个历鬼,把这帮王八鬼给吃了。
  几个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死?
  单北攥紧了左手。手心一阵阵燥热。热得他无比难受。
  言必行的话又出响在他的耳边。生死之道,法于自然。纵然是鬼神,也不能改天逆命。
  否则会
  否则会怎么样?
  单北摊开他的左手,手心中那道树叶状的淡墨色印子,像要着了火。
  他就要抬起手掌,就在这时,忽然天空一道闪电,如同火树银花一样,劈开黑沉沉的夜空,从天而降,鞭笞在僵尸与鬼魂身上。
  僵尸身上也开始着火。鬼魂尖叫四起,配合着闪电,雷声大作。
  单北呆住了。
  时小海与两男一女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突然之间,只见雷电大盛,一道道闪电如同利剑,又如长鞭一样,打在僵鬼身上,窜起一道道浓烟。
  不仅是僵鬼,像是整座山体都要劈了一样。
  这就是雷法吗?单北被这眼前无比壮观的景象所震惊。
  整座山体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儿,无数恶鬼厉鬼,在电闪雷鸣中,魂魄烟消云散。而僵尸则在雷电中挣扎着,一波波地退去。有的甚至直往地底下钻。
  单北不是没看过雷法。
  十二岁那年,言必行告诉他天下玄学,最霸道的当属雷法,大成者与天地感应,呼唤雷电。
  当时他小孩心切,就让言必行表示给他看。
  于是言必行抬起手来,只一会儿,手掌上面便电光四射,如同握着个发光发电的小灯泡,整个屋子里的纸人都吓得躲到一旁。
  言必行当时洋洋得意的说,看吧。这就是雷法。
  单北眨了眨眼睛,表示质疑:你不是说可以把天上的雷给招下来吗?
  言必行哼了一声,才说,修习雷法者,能达到我这样的已是顶尖。真的召唤雷电,那岂不是
  单北若有所待,四下里寻找着。
  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他看到了梁惊尘。
  梁惊尘依然穿着那件黑风衣,全身湿透,一只手还拿着把黑伞。
  梁惊尘向单北走了过来,四下的僵尸与恶鬼,纷纷避让,让他十分顺利地到达单北的身边。
  抱歉,来晚了。黑暗中,单北整个人淋得如同只落汤鸡。
  单北直摇头。梁哥,你好厉害。
  梁惊尘把伞撑开,遮在单北的头上。
  此时依然大雨淋漓,但当梁惊尘靠近的那一刻,单北心里一片宁静与详和。
  谢小惠
  时小海也看到了梁惊尘。惊喜交加。这无疑是无降神兵。
  梁金城揽住单北的肩膀,趁这时小海说, 跟在我后面。
  快快, 一起跟着。时小海招呼两男一女。后面几个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见另外一个房客忽然现身, 然后就是绝处逢生。
  一个小时后, 几个人跟着梁金城下了山。那个充满了戾气晦气,僵尸厉鬼的险恶之地, 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等在路边,看来是梁惊尘过的时候带来的车。梁惊尘拉开副驾座, 让单北上了车。所有的人都水淋淋的, 坐在车上居然有些让人发抖的凉气。
  一会儿暖气就上来了。梁惊尘低声说,看着单北有些心疼。
  你怎么才来?时小海心里感激, 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梁哥在跟着谢小惠, 能赶过来已是万幸了。单北用袖子擦了擦脸。
  以后我不会让你在这样遇到危险了。梁惊尘沉沉地说。
  单北心里高兴,眉开眼笑。
  同时心里想,他梁哥真是太会说话了。如果自己是女孩子的话,大概就会浮想联翩了。
  梁哥, 这谁的车?这个时间, 单北问了个极其不相干的问题。
  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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