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歌基_第16章
财大气粗的林总直接包下了演出场地作为排练场所,让这间极为出名的音乐厅为准备“强迫振动”的告别演出而特意关门谢客。
越歌到达时,乐手们正调节着乐器的音准,林松穿着越歌所熟悉的休闲运动衫,捻着几张曲谱,洒脱地盘腿坐在舞台边沿。他小幅度挥着手指,神情陶醉,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音乐世界中,甚至没有注意到搭档的到来。
悄悄地,越歌从侧面的通道走上舞台,他走了两三步便停下,从舞台一隅举目环视,张望整个音乐厅。
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座椅整齐而紧密地排列着,数量太多,一眼看不到边,这种仿佛在无限延伸的透视画面让人从心底隐隐生出一些恐惧感。
越歌不禁想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埋葬他父母的墓园。在那里也有着类似的场景,无数方尖墓碑整齐排列,从脚边延伸到远处山坡,距离模糊了碑文,所有的墓碑都别无二致。越歌曾经感到恍惚,他搞不清那座墓园所埋葬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许多人。可能许多人亦即一个人,因为他们的肉身大同小异,他们的灵魂有如复制完美的印刷品,他们有相同的信念,相同的纪律,相同的理想,所以他们有相同的死亡,或许,也曾有过相同的生命。
在那个时刻,越歌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人生选择。
林松终于看到了越歌。他扬起手中的曲谱打招呼,嘴型微动,吹了一声清亮的口哨。
口哨响彻整个音乐厅,乐器都停下来,所有乐手都朝越歌看过来。
他们都是越歌所熟悉的人,其中几个甚至从学生乐队时代就一直与他们两人合作。
越歌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这时林松已经跑了过来,他把曲谱塞进越歌手中,催他赶紧熟悉。
“这是什么?”越歌问。
“我新写的歌。”
“告别演唱会上,你要唱新歌?”越歌感到不可思议。
“给你写的。”林松一脸讨好地捏了捏越歌的手心,“别生我的气了。”
越歌抬头看着林松,他觉得现在这个状况十分可笑。
“我没有生气,”他说,“如果你是指上次我把你从我家赶出来那件事,我真的没有生气。”
“……那你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吗?”林松问,故意挑了挑眉梢。
“你不相信是你的事。别耽误大家时间,我们开始排练吧。”
歌曲的改编早就发给了越歌,他们现在要试试实际效果。结果,只唱了两个乐句,林松皱着眉头高高扬起手,喊了停。
“有什么问题……”
越歌不明所以,林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把他拉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上衣脱了。”关上门,林松抱着手臂靠在门后。
越歌难以理解地瞪大眼睛:“你让我……”
话还没说完,林松两步走上前,把他压在了化妆台上。
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越歌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莫名。
今天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走在街上像个要去求职的大学生,林松似乎是对解衬衫扣子这件事颇有研究,一双手动得飞快。
然而衬衫下的秘密让林松愣住了。
“你的新音腔……”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高纯度的血藤石晶体?”
越歌点点头,他看到林松复杂的表情,也从林松身后的另一面化妆镜中瞥见自己淡然的面孔。
血藤石是一种挺有意思的矿物。正如它的名字,血藤石矿石呈现出鲜血一样热烈而奔放的红色,但那并非纯净血藤石的原貌,矿石的红色只是由于某种红色的金属络合物容易和血藤石共生。
高纯度的血藤石晶体,是像水晶一样,无色透明的。
不止如此,晶体的手感异常温润,摸上去甚至会感觉到一丝柔软,常常给人一种错觉——这种矿物是有生命力的。
现在,这件晶莹透明、仿佛带着呼吸和体温的外体音腔就穿在越歌身上。而为了与生理声腔连通以最大限度发挥音腔的功能,越歌是贴身穿的。透明的材质根本掩盖不了诱人的肌色,林松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喉结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越歌问:“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
“好吧,你没生气,”越歌道,“你为什么叫停,然后把我拉到这里。你觉得新音腔的效果不好吗?”
林松摇摇头:“我以为你故意调整了音色,故意让声音变得更加纯粹清澈而缺少感情,我以为你是故意要表现出疏远。”
“有这个必要?现在全联盟的人都知道你曾经去糕点铺帮工,只为了学会做点心给我吃。”
林松有些不好意思:“说真的我今天也做了一些,等会儿休息的时候拿给你。”
“多谢。”
林松后退两步,用一种惊艳的目光审视这件声学设备。他的视线不禁被其中某处细节所吸引,于是试探着伸出大拇指,在越歌胸口抹了几下,见越歌皱眉,他才飞快地缩回手去。
林松清清嗓子:“我见过女孩子们用的那种东西,应该是叫乳贴吧,你可以试试,别再用医用胶布贴了,撕掉的时候会很疼的。”
越歌嗤了一声:“你见过的可真多。”
林松又看了几眼,似乎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笑着摇摇头:“真是科学家的做派!你什么时候屯了这种矿石,知道最近血藤石什么价格吗,你简直是穿了一座金山在身上。”
“不是以前屯的,最近买的。”
“什么……”林松茫然了。
“确切地说是别人送的,曹老板刚巧运了半船回来,送了我一小箱。”越歌伸手比划着箱子的大小,“提纯之后正好够做这件新设备。”
“曹……”林松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只拉屎的金色大苍蝇,脱口而出,“艹!”
令人着迷的气氛消失了,空气一下子变得混乱而狂躁。林松竭力压抑着情绪,烦乱地左右踱步,时不时看越歌一眼,目光既炽烈又冰冷。
“你知道吗,那个曹老板,为了拿一张采矿证,在资源部的一个小官员面前卑躬屈膝,恨不得给对方提鞋。他是个商人,越歌,他是个商人,他眼里只有钱。现在,你说他送了你一箱比金子贵几百倍的矿石,他怎么会这么好心呢?”
“因为我帮了他的忙。”越歌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