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歌基_第9章
“曹老板,我不是来接你的。”他左右看了看,视线从越歌身上扫过,像是没看到有这么个人一样,“我看您还是别在这儿耗着了,听说政府那边在紧急维修民用通讯线路,你要相信政府的能力。”
“没错没错,我相信,我一向相信政府,”曹老板赔笑道,“我这不是心急嘛,我那一船货,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我……”
开普勒低头笑了笑,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您手上的矿山那么多,不差这一点。不过,难得能发一回国难财,看着朋友们都赚了,自己心里着急,对吧,我能理解。”
曹老板脸色骤然一僵,往后退了半步,惊恐地看看四周:“少校,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一直诚实经商、守法经营、按时缴税,我是正经生意人,只有别人骗我,没有我坑别人,您可不能给我扣这种帽子!”
“别这么紧张啊,说着玩的,来杯咖啡吗?”开普勒往吧台那边走,曹老板在他身后诺诺跟着,看样子还在试图求对方帮忙。
越歌哭笑不得地看着开普勒的背影。
少校先生,您真的不是来接我的吗?
开普勒在吧台悠闲喝着咖啡,忽然接到了长官的电话。
“将军!”他立刻站得笔直,“是,没有见到邀请的专家。”
将军似乎下达了什么命令,开普勒高声答道:“是!”
越歌看看时间,如果继续耽误下去,他就要赶晚班飞船返程了。于是他收起光脑,走到了开普勒面前。
“开普勒少校您好,别来无恙。”越歌伸出一只手。
开普勒戴着手套,矜贵地捏了捏越歌的手指:“您是?”
越歌浅笑:“我是您要接的人。”
少校挑眉,然后夸张地笑起来。咖啡的味道喷在越歌的脸上,越歌嫌恶地错开了身体。
旁边的曹老板和女服务生都笑了。三个人用相似的玩味目光上下打量越歌,觉得这个过气歌手在自取其辱。
“我想您误会了什么,”开普勒故作礼貌地说,“我并不是威廉将军的下属。”
越歌平静道:“请允许我说得直白一些,我不知道威廉将军是谁,我今天是受星间防御指挥中心的邀请,前来解决次声波监测设施以及电声信号问题的。您目前就职于该部门,我十分清楚。”
一连串专业词汇从越歌嘴里蹦出来,三个人都很吃惊。
越歌刚要把邀请函拿出来给开普勒看,通讯器发出提醒,越歌连忙接起电话。
“您好,惠特将军,有劳您亲自联络。我已经到了,嗯,我想,大概等开普勒少校喝完剩下的半杯咖啡,他就会领我上去了。请您稍等,少校喝咖啡的速度很快的。”
挂断电话,越歌看到开普勒神情慌张,笑了笑:“您好像不记得我了,但我对您印象深刻。当年在飞行比赛上,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越歌又把目光转向曹老板:“我不认识您,冒昧跟您说两句话。首先,不要随便污蔑科研工作者,其次,军方自己的通讯联络也同样还没彻底修好。算了我再多说一句吧,既然您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妨再多等一会儿,有我在,马上就能修好了。”
第6章 安全条例
越歌稍微往后退了半步,给开普勒让出一条引路的通道,开普勒竭力掩饰着难堪的表情,对越歌行了一个军礼。
“越先生,例行公事,请不要介意,我需要查验您的邀请函。”
越歌坦然拿给他。
开普勒看了一遍,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看明白,然后将邀请函交还给越歌,伸出一只手臂道:“这边,请随我来。”
越歌稍一点头,跟了上去。
电梯里,开普勒欲言又止地纠结了一番,最后还是开口道歉。
“对不起,刚才出来比较匆忙,没确认姓名,以为是之前跟希尔教授来过的另一位年轻专家,多有冒犯,请您恕罪。”
越歌看着他,不想再过多纠结,相信刚刚的话已经让对方回味起令人羞臊的往事,眼下还是工作要紧。
于是越歌淡淡地说:“没什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对您的上司说无谓的话。”
开普勒松了一口气,二人再无交谈。
当年,在历史悠久的星际联盟青年飞行员大赛上,作为由军校选派的种子选手,开普勒输给了霍姆学院飞行器设计专业的工科生林松,爆了那次比赛最大的冷门。要知道,在之前的200余届比赛上,军校生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军校的领队老师虽然也十分遗憾,但并未怪罪自己的学生,还特意安抚了开普勒的情绪。可血气方刚的开普勒十分不服气,他自己出身于中产之家,认为林松能拿冠军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而是靠家中的关系暗箱操作在比赛中抽到了最有优势的机型。要知道林松的母亲是联盟有史以来最负盛名的女飞行员,从青年时代起就立下无数战功,在军队享有极高的威望,即使后来因为意外负伤,双腿截肢,但装着一对义肢的她军威犹在,佩将军衔,仍是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没跟领队老师报备,开普勒敲开了比赛组委会办公室的大门。他阐述了自己的理由,强烈要求重赛,然而这样空口无凭的怀疑并不能成为重赛的理由,他的重赛申请没有得到支持。
申请虽未通过,这事情却传开了。林松主动找到他,说组委会不组织重赛,我们两人可以私下比试,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于是二人交换比赛机型,约了一次一对一单挑。那一天,参赛的年轻人们大多都还没返程,众目睽睽之下,开普勒用着他所认为的优势机型,在空中被林松虐成了一只飞不高的土鸡。
等开普勒灰头土脸地从机舱爬出来,林松已经带着胜利者的微笑等着他了。那天越歌也去看了热闹,林松拽着越歌当面嘲讽开普勒。
“老兄,你知道吗,比赛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想飞你抽中的那架战机,因为前一天晚上,我跟我朋友在那架飞机的机翼下‘玩’了好几个钟头,往机身上溅了一堆宝贝,开赛的时候大概还没干透呢。”
越歌狠狠瞪林松,用这辈子所有的宽容心说服自己给刚刚得胜的林少爷一个面子。
开普勒被林松的下流话刺激得又羞又怒,脸红脖子粗,刚要开口反驳,却又被林松抢先道:“那是胜利的图腾啊,只可惜您是个处男,消受不起。”
开普勒怒不可遏,朝林松举了枪——军校生经过允许可以配枪,但在这种场合掏出来显然是要受处分的。
林松把越歌推到自己身后,也拔了枪。开普勒大为意外,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林松怎么会有枪,已经有安保人员上前把二人分开了。
事后,在军校领队的斡旋之下,开普勒才没有受到惩罚。至于林松——经鉴定,他凛着一张面孔掏出来的不过是一把玩具枪,毫无杀伤力,自然也不会因此受处分。
当时,飞行比赛这件事成了开普勒二十年顺风顺水人生中最大的阴影,谁在他面前提起他都会跟谁翻脸。
不过后来他从军校毕业,正式加入部队,体会到了军人的荣耀也见识了光环下无数的龌龊和丑恶,血性和不服输的劲头一点点消磨殆尽。前几年,他花钱托关系从前线撤回后方指挥所,现在又到了指挥中心,已经习惯于跟商人们虚与委蛇,并从中捞点油水。
如今再想起飞行比赛的事,开普勒几乎可以付之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