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历可能是假的 第49节

  况且,他的鞋子和裤腿都沾有黑色的焦痕,显然是在爆炸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而他脸上的担忧和惊慌也不似作假。
  但他的反应实在太快了。
  从马车爆炸到卢克被巴布斯掀起,中间的间隔甚至不过3分钟,而就在这三分钟里,护卫队不光稳住了惊慌的马匹,甚至还有空余去检查行道树下的火/药包?一群普通人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处理好一次袭击现场,只能说明他们从爆炸发生的起始就按照精准的分工开始了行动。
  太、过、训、练、有、素、了。
  就像是……他们事先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晏菀青知道,这就是卢克被掀开前让她带着大总统赶紧撤离的原因,如果护卫队真的有了别的打算,那么继续待在这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没有揪住下属的失误不放,大总统握着手杖点了点地,“去吧,为我找来一匹马,剪彩仪式快要开始了。”
  “什么?”巴布斯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这太危险了!您不能……”
  “危险?”大总统语调轻蔑的打断了他的话,重重的跺了一下手杖,“这只不过是过家家一般的把戏罢了!我身为王国的掌舵人,若是面对一点威胁就会吓退,那才是贻笑大方!”
  “可是!”近卫官还想说些什么。
  “巴布斯,”卡特罗眯了眯眼睛,声音染上了一丝警告,“你不会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对吧?”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即便是初出茅庐的晏菀青都察觉到了大总统与近卫官之间的暗流涌动,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焦灰的苦味,然后就对上了卡特罗锐利的眼睛,不过双方视线一处即分,快的像是一次错觉。
  被一而再再而三反驳的近卫官终于放弃了对上司辩驳,他转身大步离去,像被吩咐的那样为大总统寻找能用的马匹。
  就是现在。
  晏菀青侧步向大总统靠了一步,右手握住了他的左臂,左手按住自己的额角,透过薄薄的皮肤还能感受到跳动的血管和神经。
  保持平静。
  她在心底说道,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烙印在了视网膜上。精神触手无声无息的伸出,粘在了来往忙碌的护卫队身上。
  二十三人。
  她低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卢克,后者正被好几个卫兵围着,哨兵强悍的自愈能力让他的脸色稍缓,可还没到能恢复行动的地步。
  向左。
  卢克垂下的手指动了动,晏菀青不动声色的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带着花园的漂亮洋房,上下只有三层高,有着擦得闪亮的铁刺大门和精美的女子塑像,昭示着非富即贵的身价,而最重要的是,大门上挂着的巨大铜锁证明了主人并不在家的事实。
  对于打算带着大总统逃跑的她而言,这座花园洋房是几乎理想的临时藏身处——就算嘴上再怎么宣扬民主和自由,王国依然是特权当道,就算是总统的贴身卫队也无权擅闯贵族的宅院。
  没有理由失败的,特别是在卡特罗已经帮她支开巴布斯的现在,晏菀青收紧握着男人胳膊的手,精神集中到了最高。
  “您有多重?”她小声问道。
  “什么?”饶是大总统也在她这出其不意的问题前呆了一瞬。
  “得罪了!”
  眼看巴布斯已经牵起了马匹的缰绳,自知机不可失,顾不上下去纠结对方的体重,晏菀青干脆的弯腰一揽,竟直接把腿脚不便的大总统抗在了肩上!
  而与此同时,精神触手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后颈,护卫们只觉脑后突然一痛,纷纷抬手去摸,这时又一阵刺痛传来,眼前发黑了一瞬,等了好一会儿痛感才慢慢退去。
  “怎么回事?!”
  卫兵们在上司的怒吼声中回神,就见牵着马匹的巴布斯正惊怒交加的站在烧焦的马车旁,而本该等在那里的大总统却消失无踪。
  第61章 狠辣。
  就算经过了系统的训练, 扛起成年男性对一名女性向导来说也并非易事,好在卡特罗虽然出身军旅,身体却因早年的战争经历留下了暗伤, 加上他腿脚不便, 远没有同龄人那么健壮,真背到身上的时候,感受着大总统有些咯人的肋骨,晏菀青不得不承认, 有时候气势确实能够掩盖一个人的衰老和疲惫。
  不过,大总统与外表不符的瘦弱在此刻真是帮了她大忙, 不然她真的没把握自己能扛着一个大男人撑到洋房的大门口。
  精神触手的攻击最多麻痹护卫队的意识一瞬, 晏菀青背着卡特罗像炮弹一样冲向了路边的建筑群, 过度的用力使她的喉咙泛出了腥甜, 丝毫没有减速的后果就是她几乎是撞上了洋房的铁栏门才停了下来, 撞击让卡特罗从女孩的背上跌落下来, 若不是有手杖支撑, 只怕会直接倒在地上。
  抓着铁栏杆喘了口气, 晏菀青拿下了头上固定发髻的卡子, 对准了大门上的锁眼捅了进去, 然而越急越乱,因冲刺而冒出的汗水让她的手又湿又滑, 一个错手竟直接让发卡滑落到了地上。
  “用这个!”
  卡特罗制止了她弯腰的动作,一把撕下了身上的胸针递了过来,代表着大总统身份的功勋章后有着镀银的铜针,晏菀青两三下掰直铜针,也不知道是不是总统府出品必是精品,只听“咔吧”一声, 沉重的铁锁掉到了地上。
  连推带搡的进入花园,拉着男人躲在精心修剪的灌木后,晏菀青听着远处传来的怒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愣住了。
  食肉动物特用的腥臭味充斥了整个鼻腔,听着尽在咫尺的喘气声,她终于意识到那声音并非来自审判的大总统。
  晏菀青舔了舔嘴唇,舌尖残留着汗水淡淡的鲜味,她慢慢朝着气味的源头扭过头,率先入目的便是一双铜铃般的棕黑色眼珠,紧接着纯黑色的皮毛和微微张开的前凸嘴巴也进入了视野,而透过裂开的嘴角,能看到隐藏在其中的猩红舌头和尖牙利齿。
  这一头油光水滑的杜宾犬,蹲下足有半人高,正警惕的瞧着两个不速之客,低沉的呜/咽自嗓子里发出,正是致命攻击前的警告。
  “让它叫出来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卡特罗低声说道,就算在此时,他的语调还是冷静如初。
  事到如今,晏菀青反而不害怕了,她维持着半趴半跪的姿势,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猎犬,在对方压低的呜/咽转到尽头,就要化为大声的咆哮时,整个人猛的扑上去按死了它的嘴巴!
  千钧一发,真正的千钧一发。
  顾不上去管猎犬利爪在身上留下的伤痕,向导的精神触手倾巢而出,争前恐后的钻入了杜宾犬的脑袋。
  在哪里?
  精神触手在猎犬那不大的脑子里疯狂肆虐。
  到底在哪里啊!
  就在力竭的晏菀青即将被甩出去之时,凶猛难挡的杜宾犬突然安静了下来,它一动不动的趟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晏菀青则松开了钳制它的双手,脱力的跪坐到了地上。
  过了许久之后,杜宾犬眼仁一动,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投过来的目光里不再是凶狠和警惕,反而充满了依赖和温顺,它凑近舔了舔女子的脸颊,然后一路小跑到正门口蹲坐了下来。
  “它现在以为我是洋房主人,正在为我们放哨,”晏菀青缓缓说道,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扶着不良于行的卡特罗,“走吧,咱们先进屋子。”
  如法制炮的打开洋房的门锁,等到双脚切实的踩在洋房主人价值不菲的手工地毯上,她那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直到这个时候,高度紧张之下被忽略的刺痛感重新袭来,她这才发现全身上下湿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被利爪撕破的衬衣和套裙粘在皮肤上,箍的十分难受,而最惨不忍睹的则是依旧穿着那双小皮鞋的脚,磨破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糊在皮肤上,将坚硬的鞋沿和双脚黏在了一起,一试图脱下就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碰!”
  大概是看不过她龇牙咧嘴的丑样子,坐在真皮沙发上的卡特罗将形影不离的手杖扔到了她面前的地上。
  “还想要你那双脚就别硬脱。”他硬邦邦的说道,“握住手柄向右转半圈。”
  听话的放下了鞋子,晏菀青捡起了手杖,接受了大总统别扭的关心,她试探着握住弯曲的把手轻轻一旋,就听到一声脆响,然后缓慢的向反方向一拉,竟从手杖里拔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刺剑。
  见到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卡特罗冷哼了一声。
  被这一声冷哼提醒,晏菀青赶紧收起这幅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用锋利的刺剑割开了皮鞋,一点一点将黏连的血和鞋子从脚帮上切了下来。她索性将已经破破烂烂的衬衫脱了下来,仅着里面的抹胸,将衬衣撕成一条一条,包裹在了身伤口之上。
  处理完这一切,缓过不少的向导才有心情在这座主人非富即贵的洋房里东翻西找,她在卧室的衣柜里找到了一套属于男性的骑装,换上之后挽着过长的袖子和裤腿,用厨房里剩余的培根和面包做了几个三明治,端着回到了大总统所在的客厅。
  把盛放着食物的盘子往男人那里推了推,晏菀青拿起一块三明治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在经历了大量的消耗活动之后,她饿的前胸贴后背。
  看都没看简陋的三明治,大总统默默等着她用极为不雅的吃相小妹了第一块,就在伸手去拿下一块的时候,他突然出了声,“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的贴身卫队要在国王大道上埋火/药。”
  狠狠的往嘴里塞了一口,晏菀青保持着沉默,就算阅历不深,她也清楚什么话题能说,而什么话题不能。
  卡特罗也没指望她能回应,于是继续说了下去,“因为他们和议院的那群贵族一样,都是鼠目寸光的蠢货。”
  “如今王国境内哨兵向导暴毙事件频发,不少人将之视为攻击我的绝好机会,这才有了那些滑稽的谣言,”冷笑一声,大总统轻蔑的说道,“那群尸餐素位的贵族生怕他们的好日子在我倒台后烟消云散,竟想出一个愚蠢至极的主意,想要制造一个契机与联盟开战,将矛盾从国内转移到国外,好看着其他人为了他们富贵荣华去送死。”
  晏菀青咀嚼的动作变慢了。
  平心而论,这些年王国内部矛盾尖锐,权势斗争无休无止,而联盟则趁机休养生息,还与各处叛军组织私下勾结,若是真的两国开战,王国会四处受敌,直到沦为其他人盘中的一块肥肉。
  老实说,以上信息就连军校的一年生都能轻易判断出来,若是卡特罗所说为真,那么王国上层就已经腐朽愚昧到了令人心惊的地步了。
  可若是没有腐朽愚昧到如此地步,就不会发生总统最信任的护卫队蓄意制造袭击事件再栽赃给联盟的事了。
  又咬了一口手中的三明治,晏菀青机械的咀嚼着,却有些食不知味。
  给她留了片刻思考的时间,大总统说了下去:“巴布斯虽然对我忠心耿耿,脑子却不太够用,他一心想要维护我的地位,却从来看不到利益背后的危机,不光是他,算上我的好管家,这场闹剧恐怕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我也了解他,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我的马车上放火/药……那个蠢货,凭白给人制造了机会。”
  是这样了,向导小姐暗自想到,多好的机会啊,能够暗杀大总统还有现成的替罪羊,若是换做是她,也决计不愿意放过的。
  可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卡特罗还要按照下属愚蠢的剧本走呢?
  看着男子威严的面容,她抿了抿嘴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就算不惜以身犯险,就算会搭上整个护卫队和无数保护小组,他也想借机揪出藏在暗处的老鼠。
  在这一刻,她突然对这位声名狼藉的大总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不同于往日那些被平民和贵族欺压时产生的不满,也不同于被当做工具肆意使用时的隐忍,某种或许能称之为“敬畏”的东西在她的心田萌芽。
  唐*卡特罗这个人,确实拥有者足以配得上大总统之位的“狠辣”。
  不光是对他人,就连对自己,他也足够狠心。
  相比较于他对自己下的狠心,这些年打压哨兵向导地位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那些填满名为“野心”的沟渠的鲜活生命,于他而言,或许不过是粘在衣角的灰尘,随手就可弹去。
  晏菀青默默的吃光了一盘三明治,她很清楚,想要从这场疯狂的旋涡里逃生,她就必须要具备足够的体力。
  用衣袖擦了擦嘴,她说出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那么阁下想怎么做呢?”
  第62章 优胜。
  如果人生是一道暗藏玄机的选择题, 那么晏菀青在主动向卡特罗询问时,就走到了无法逆转的道路之上。
  就算军衔低下、经验浅薄,可在开口说话之前, 作为洋房里如今唯一一个能行动自如的人, 她实实在在的拥有着对后续事态的控制权。
  她可以选择去通知帝都守备军,然后顺理成章的甩掉手上这颗烫手山芋,也可以联系行动小组的其他人,让他们去拿主意, 亦或是做得极端一点,她大可以趁机杀掉手无寸铁的大总统再逃之夭夭, 毕竟后者在颁布那些限制向导和哨兵的法令时也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生死, 不是吗?
  这也是卡特罗一反常态向她这样一名小小护卫解释了一大堆来龙去脉的缘由, 他要向她展示自己作为政客的老辣和身为年长者的老道, 甚至主动暴露贴身武器, 以期能用开诚布公的态度来博得她的信任。
  晏菀青未尝看不透这招漂亮的以进为退, 可她还是选择将主动权拱手相让——比起由她这个愣头青闭眼胡来, 信赖经验丰富的长者看上去才是梗明智的选择, 况且, 接受现任大总统言传身教的机会就像从傍晚菜市里甩卖的烂叶子翻出一颗水灵灵的白萝卜, 可不是天天都能遇到——富贵向来都要险中求。
  话虽如此,她也不打算让卡特罗太过轻易的达到目的, 这家伙是一头不怀好意的雄狮,哪怕年老体衰,也足够震慑整片危机四伏的草原,若想要避免成为他口中的血食,就必须要抬高身价,换言之, 展现自己不能被随意舍弃的价值。
  在这种时候,学生时代取得的成绩和赞誉都变成了一张废纸,晏菀青明白,她手中可以放上天平的砝码太少,因此接下来的每一张牌,都容不得半点失误,否则她就会沦为卡特罗血腥政治生涯中一块不起眼的垫脚石。
  “我要你带我去剪彩仪式,”大总统给出了他的回答,“无论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家伙是谁,他们显然都不打算暴露自己,那么比起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公众面前才更加安全。”
  从他们藏身的花园洋房到剪彩仪式所在的帝都国史馆要途径王国大道、街心花园和中心街,这是原本计划好的路线,考虑到如今王国大道肯定会被护卫队掘地三尺,那么路径当然就要随之改变了。
  晏菀青从洋房主人的书房里找到了一张详尽的帝都地图——贵族男士们似乎总喜欢放一些根本不会去翻阅的摆设来装点自己的书房,那些装满柜子的书籍是这样,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也是这样。
  “从洋房后门可以拐到小道上,”她指着地图上曲里拐弯的街巷说道,“顺着一路走的话,可以避开王国大道上的护卫队,到达街心花园,再经过中心街去往国史馆。”
  “街心公园?”卡特罗声调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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