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赵安辰道:不知,或许会很久。
  明笑阳面露不悦,又很无奈道:哦,那好吧,你坐着吧,我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禅房,追着爹娘回去了。
  路上白赫云问:辰儿跟你说了什么?
  明笑阳不开心道:赵逸说要在寺中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娘你说他不会真的不出来了吧?
  白赫云也是懵得厉害,心道:辰儿向来对笑阳莫名其妙地执着,笑阳去哪他都要跟着,笑阳说辰儿日夜惦记着娶王妃,现在又说辰儿要在寺中长久呆着,什么情况?随口答了一句:娘也不知道。
  白赫云对明瑞然道:真让你说准了,当初我说辰儿不会出家,你却说有可能。
  明瑞然笑道:世人智慧有限,不似神佛般明达,又大多愚痴,庸人自扰地滚着红尘,辰儿自幼聪慧不似凡人,想必不会对这浊世有多大兴趣,就算有出尘之举,也无甚奇怪。
  白赫云:你想得这么清楚,怎么不去出个尘?
  明瑞然看着夫人,笑道:我眷恋红尘,我还有你啊,哈哈哈。
  白赫云道:那还真是抱歉了,当了你的绊脚石。
  明瑞然道:才不是,我自愿的。
  明笑阳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低着头,一路上若有所思,默不作声。
  庆王跟着官家一起坐车,问道:父皇,北疆那二十万辽军听说昨日集结完毕
  官家道:已经放出消息,大宋天子未死,武国公夫妇也健在,胡杭谋反失败,辽侧又有西夏虎视眈眈,朕不觉得辽还敢贸然出兵南下,这次集结估计明日就会撤军了,若是明日不撤,就遣笑阳出去收拾一下即可。
  庆王不解:为何不是武国公,而是明兄?
  官家微微一笑:借此机会让他们知道,不但武国公健在,又出了个青出于蓝的小武国公,好让他们收收心,冷静冷静。
  庆王小声道:哦,原来如此,父皇啊,儿臣还真不知道六弟武功那般吓人,何时练的?
  官家笑道:静贵妃武艺不凡,教你六弟很正常。你六弟是个内敛的孩子,你以后要多仰仗你六弟才是。
  庆王面露凄惨:六弟就是我的命,父皇若是哪天真的驾崩了,六弟要是不理朝政,儿臣就不活了,反正也得国破家亡,还不如提前选个舒服的死法。
  官家最近受的刺激已经不少了,听闻此言,不觉脸都抽了一下
  明笑阳跟着爹娘回府,进了竹斋,问道:既然是胡杭勾结辽夏,可辽夏为何愿意听从胡杭出兵呢?
  白赫云道:据皇城司和白氏密卫的情报来看,这事大体很清楚了,夏是地小人口多,胡杭送去了相当于三年岁币的钱财给夏,并承诺如果他当了皇帝,愿意给夏双倍岁币,只求夏佯装调军。至于辽,是和他们的内政有关,辽的太子和承王相争,太子主张攻夏,承王却始终觊觎我大宋,胡杭怕太子从中掣肘,便没找承王,而是说服了辽太子,让太子提议攻宋。承王自然是乐见其成,举荐了一个老将挂帅,想借着胡杭给的琼州剧毒见血封喉除掉你爹,而后南下攻宋。辽帝见太子和承王都提议攻宋,又考虑到我大宋内乱将至,也觉得可行,便调集了十万辽军于北疆。
  明笑阳道:那我爹是真的中箭了?
  明瑞然道:没有,擦伤而已,爹是故意的。
  明笑阳沉默了一会儿,感慨道:每天日升日落,平静无奇,可平静之下却这么凶险暗涌,瞬息万变。
  明瑞然道:那有什么平白无故的岁月静好。都知皇帝尊贵,哪知他的辛苦和不易。
  明笑阳沉声道:嗯,身为天子,想要整肃朝纲,激浊扬清,还要被逼得诈死,冒着生命危险面对宮变,这要是万一出个差错岂不是真的悲剧了。
  白赫云道:看上去结局顺畅无阻,可是从百密一疏到万无一失,这之间的差距,就是生与死,成与败,国之存亡。官家与我们的心思和付出不仅仅是严谨慎重就能完全概括的。笑阳你可能领会吗?
  明笑阳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夜之间朝野内外抓捕官员千余人,不会引起朝局动荡吗?
  白赫云道:如果人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他还会随意脱下自己身上的吗?他若是旧衣破了,自然要先备好新衣,才能换下旧衣。一人尚且如此,何况一国?
  明笑阳道:嗯,也是。
  傍晚,明笑阳一个人坐在书房之中,反常的安静,心想:赵逸无论当不当皇帝,将来都是要主政的,难怪会郁闷到出家,确实该好好想想。现如今官家有我爹和我娘,还有一些忠臣良将,可如果将来赵逸主政,谁会帮他。想到这,一阵莫名心疼。
  辽帝震怒,朝上当着众臣的面大吼:什么?明瑞然没死?大宋皇帝也没驾崩?内乱一夜之间平息了?我十万勇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胆敢欺君,你该当何罪!
  辽帅跪在殿前,瑟瑟发抖,一声不敢吭。辽帝大吼:给我拖下去,押入大牢!
  侍卫上前将辽帅带了下去。
  辽帝道:该死的胡杭,我十万将士不能这么白死!传我令,二十万大军立刻整军,攻宋!
  太子一听慌忙上前:不可啊,二十万大军难以灭宋,又有夏在侧躁动,明瑞然尚在,我军何人统帅啊?万万不可呀!
  承王道:有何不可,这窝囊气要是平白这么受了,旁人倒是觉得我们辽软弱可欺,更会让他们生出冒犯之心,契丹勇士们宁愿一战,辽的铁骑也不是摆着好看的!本王愿意亲自统帅!
  武将们都纷纷表示愿意参战,南下攻宋。
  太子道:承王莫要急躁,军国大事岂能意气用事?!
  承王道:那就这样白死十万将士?
  辽帝喊道:好了!都给我住口!唉二十万大军边境叫阵,看他大宋何人统兵,如果是明瑞然,那在我军商议出新的战法之前不要妄动,撤军便是。如果是旁人,我们就先攻下他几个州给我十万将士祭灵!
  清晨,明瑞然和明玦父子俩去早朝,白赫云通常是有事进宫,没事不朝。明笑阳自从袭了爵,站了一回早朝,觉得两个武国公真是个很奇怪的事,官家也没做调整,庆王那个傻子也不会调整,所以这俩武国公去一个就得了,明笑阳在家。
  经过最近时日的折腾,白赫云的白氏事务自是堆了不少。赵安辰出家了,明笑阳经历了官家诈死和父母双亡之后,性情沉稳了很多,自己在书房中老实地用功。
  火童无事,就在院中练功,武国公府一切如常。
  我回来了!一声叫唤,明乐回来了,叫火童:火童,帮忙,你们也过来帮忙!我一路上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扬州也挺好玩的!高兴地说着,完全不知道这段日子家中大丧了一把。
  火童过去帮忙,明乐问道:他们人呢?
  火童道:武国公和玦公子去早朝了,家主在竹斋,公子在书房。
  明乐笑道:我哥在书房?哈哈哈!明乐蹦跳着看过娘后,就去找明笑阳。
  哥!有扬州的千层糕哦!明乐进书房搂着明笑阳脖子晃。
  明笑阳道:嗯,一会儿去吃,乐儿别闹,哥忙着呢。
  明乐道:你忙?你这是什么啊?明乐低头一看,都是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明笑阳道:我发明的阵法图,一会儿就好,你去一边坐着,别晃,我笔都拿不稳了。
  明乐道:哦,好!我跟你说呀,沈姐姐的爹啊,是个奇怪的叔叔,给人的感觉很像娘,比娘还怪。
  明笑阳一听,是沈玄清的那个怪爹,问道:如何怪?
  明乐道:有一天,我看见他家小厮端着一个大方木盘,上面全是黄金,说道:老爷,这是吏部尚书李大人送来的,他孙子满月,希望老爷能帮他雕一个玉佩送给他的孙子当满月礼。然后我就听见沈叔叔说: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好大的手笔,就吏部尚书那点月俸,哪里来的三百两黄金。让他把这脏钱收回去,别脏了我这地方。哥,你说吏部尚书是个很小的官吗?
  明笑阳道:虽然和咱们家比不了,但也不算小了,并且是京官。
  明乐道:吏部尚书是何人?看来不是个好官。
  明笑阳道:吏部尚书前些天下狱了,现在大约没有吏部尚书,再过些时日估计就会有人走马上任,新尚书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明乐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了吏部尚书差事谁办啊?
  明笑阳道:谁知道,大概是吏部的属官们吧。
  明乐道:哦,沈叔叔貌似没把尚书放在眼里,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明笑阳笑道:嗯,确实如此。
  明乐道:你知道?
  明笑阳摇摇头:不知道。
  宫中。
  过了一日,官家叫明瑞然到书房议事:瑞然,辽还未退兵,你觉得该当如何?
  明瑞然道:我去吧。
  官家道:你觉得笑阳如何?
  明瑞然想了一下:也行,还是太小了吧?
  官家笑道:当年你也十六岁上战场领兵,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小呢?
  明瑞然道:嗯,也是,那就让笑阳去吧,不必带兵前往,西北边境平稳无战事,我前日已经让罗将军带着之前派出的七万禁军支援北境守军了。
  官家道:好,让笑阳准备出发吧。
  明瑞然道:好。
  次日一早,明笑阳穿上战袍银甲,还是很仔细地在腰间挂好那把没有名字的宝剑,拿上偃月刀。明乐见傻哥出征,很担心,把自己的白色蛇骨鞭插在了明笑阳的腰上。明笑阳带着火童,一路疾驰,赶赴北疆。
  明瑞然见明乐拿着几张纸,坐在明笑阳书房里很认真地在看,走进去问道:乐儿在看什么?
  明乐道:哥画的符,说这叫阵法。
  明瑞然道:嗯,你也该学了,明日开始,去找你玦哥教你。
  明乐道:好!我现在就去。开心地跑出去了。
  明瑞然拿起这几张图看了看,心中大惊,带着图就去竹斋找白赫云。白赫云微微一笑:不愧是你的儿子,比你还厉害,想不到咱们儿子是个天才。辽军这次怕是要遭罪了。
  明瑞然拿出其中一张:笑阳发明这十厄阵兵锋最盛,杀气尽显,阵胜可吞噬百万雄兵,但这个阵的主阵眼于战局最后才会出现,并且最为凶险,需武功极高的主将亲入,九死一生,主将活阵大胜,主将死,胜败难说。这是大开大合风险极大的阵法,不到万不得已,这阵法还是不用的好。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还有选择,此阵为下策。
  白赫云道:依笑阳的性格,能画出这种阵法不奇怪,我猜他最想打的恰好就是这样一仗。
  明瑞然瞬间紧张得像孩子一样:云儿啊,你别吓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战场凶险,是要断我明家香火吗?不行,我要去看着他。
  白赫云笑道:哈哈哈,看你急的,官家让你坐镇京城,你不得擅离。
  明瑞然气呼呼地坐下:云儿还笑,也不给我多生几个。
  白赫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若是你生,我必当尽力。你要是不甘心,趁现在壮年之时,去找别人再生,还来得及,明家是将门,上战场若是有个早晚,也是正常,所以我不会怪你的。总之,我就到乐儿为止了。
  明瑞然垂下眼委屈道:云儿莫要再这么说,我不。
  白赫云心道:我夫君还是这么可爱。起身走过去,抱着委屈的明瑞然道:没事的,就算笑阳真的兵行险着也会活着回来的。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轮到儿子建功立业,你就紧张成这样了?
  明瑞然担心道:笑阳初生牛犊不怕虎,我担心他莽撞。
  白赫云笑着嗯了一声。
  明乐在明玦书房学了三天兵法阵法,问道:玦哥,我忽然想到,平日我哥和宁王哥哥形影不离,我哥出征的时候,怎么没见宁王哥哥的影子?
  明玦道:宁王出家了。
  明乐惊奇道:什么?是真的吗?
  明玦道:嗯,真的,就在天清寺。
  明乐扔下书,上了马去天清寺看赵安辰。
  宁王哥哥!明乐进了禅房问道:宁王哥哥就不觉得近日有些奇怪吗?
  赵安辰见明乐来了,问道:何事?
  明乐道:我哥没来烦你,你就不意外吗?
  赵安辰正是为此不悦:
  明乐道:我哥到北疆与辽军开战去了。
  赵安辰霎时站起,瞪着眼睛:何时走的?
  明乐道:三日了,算着路程,单骑疾行,现在差不多应该到北疆了。
  赵安辰也不顾明乐在屋里,脱了袈裟僧袍,和尚也不当了,穿上自己的外袍,上马出寺直奔武国公府。
  快步进了自己房间,火速穿上和明笑阳一样的白袍银甲和战盔,提上战龙枪,上马出城,直奔北境。
  白赫云看见明笑阳回来了又走了,大吃一惊,招手叫过朱管家,朱管家道:我也是刚看到,那不是公子,那是宁王殿下。
  白赫云:!!!叫过火鸢:你马上带一队精卫沿路跟着宁王殿下,对了,叫人进宫告知官家。
  火鸢道:是!
  官家正在静惜宫喝茶,接到精卫来报,痛拍大腿:哎呀,我的辰儿啊,真是不让朕省心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心中瞬间幻想出儿子被二十万大军包围的景象,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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