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这是什么鬼地方绿松旖面色惨白,刚想抬头,却见对面虞长乐突兀地站了起来,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敖宴的视线也看了过来。虞长乐脸上神情分毫不乱,声线很稳:小旖。
  他抬起了手。
  绿松旖头皮一炸,全身的关节都僵硬了,冷汗涔涔。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吐在了自己脖子后!
  铮!
  刹那之间,化虚飞刃裹挟着强劲的灵力,贴着绿松旖的脸颊擦过!
  他大叫一声,魂不附体,拼命地往前一扑。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似人非人。绿松旖脚步虚软跌倒在地,被虞长乐一把拉到了身后去。
  而绿松旖也看清了那个东西
  他看起来是一个男人的样貌,皮肤是灰败的颜色。但他的双眼里却没有眼白,而是纯粹的黑色,乍一看像两个空洞一般,微微地反着光。
  并且,他的手不是人手,而是怪物般的爪形,十指如刀锋一般。
  绿松旖骇然道:他穿的是我们的衣服?!
  确实,这怪人身上的衣服是苗族样式,还戴着银饰。但是那些银饰都已经发黑了,只能看出些微的银光。
  虞长乐的飞刃钉穿了他的脖子,让他脑袋都歪倒了半边,黑紫色的血喷涌而出。他口中发出惨叫,神情也非麻木,而是极度的痛苦。
  怪人痛得要去捂住自己的伤口,半跪了下来。但是因为他锐利的指甲,让场面变得更加血腥了。
  正常生物伤到了脖子早该死了。但紧接着,更加诡谲的景象发生了。怪人眼中的黑色扭曲闪烁,仿佛有虫子爬行的声音。而后他的脖子像被一只手强行掰正了一样,伤口竟然咯吱咯吱地开始愈合了!
  这是蛊人。绿松旖神情凝重,传说有一个苗寨会这样的蛊术,能使人不死不灭、沦为傀儡。我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竟是是真的!
  那蛊人伤好了之后又开始想攻击他们了。虞长乐化出五道弧形飞刃,直接将蛊人钉到了树干上,将他死死困住。
  那么那传说里的苗寨也是真实存在的了?虞长乐不顾蛊人的惨叫,上前看着他。但蛊人似乎只保留了简单的思维,无法说话。
  绿松旖嘴唇发白,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从不到外面去。
  敖宴转头道:或许就在瘴气泽的另一边。
  三人在林中飞快前行,时不时也能看到许多人迹。显然,这些都是如之前那个男人一样的蛊人留下来的。
  这一回,藏在暗处的蛊人们知道了厉害,没有一个现身。似乎就这样放任他们同行了。
  虞长乐和敖宴的方向感都不差,绿松旖对地形更为熟悉。可当他们踏出丛林边缘时,却俱是一愣。
  水泽平静广阔,雾气翻涌。而他们来时乘的那只小船,就静静泊在水边。
  他们竟然走回来了。
  第72章 竹破迷宫
  之后虞长乐三人又试过了几次, 甚至还有御剑飞临高空、试图突破的,但均无解。
  没用的, 虞长乐站在森林外围, 后退一步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布置出这个迷雾阵的人早就想到过会有人想从天上飞过去了。
  那无处不在的浓雾里不知藏着什么玄机, 让他们始终只能在森林的外围打转。敖宴也尝试过化为龙形在高空俯瞰,但依旧会被迷雾阵送回原点。
  这一整片区域,蛊人是第一重防御;而蛊人失败后, 还有这些迷雾。总之, 那个布阵者非常不想让外人看到丛林另一头的东西。
  若说一开始虞长乐和敖宴还只是抱着帮忙的想法,但这样重重的遮蔽,不得不让人好奇迷雾之后究竟藏着什么了。
  绿松旖原本还有些恐惧, 但来回折腾了几次之后已经不会害怕了, 只是有些不甘心:啊那岂不是就过不去了?
  今天先别再尝试了。虞长乐道, 天已经快黑了。
  经他一提醒, 绿松旖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这里光线本就昏暗, 三人在这里滞留了一下午, 黑暗更是如怪兽一般要吞噬而下。
  那还是赶紧走吧。他搓搓胳膊,回去一起想想对策。
  敖宴也有些难以释怀, 但还是站上了小舟。他道:此人十分擅长阵法,水平可能在书院的先生之上。
  他说的先生当然不是玛瑙寨书院的先生,而是映鹭书院的先生。
  虞长乐轻轻点头。他二人虽不主修阵法, 但一般的阵花点功夫都能破开。在之前的经历中, 也不乏暴力强行开阵的先例。可这迷雾阵却完全让他们摸不到头绪。
  小船破水而去, 周遭的雾气在黑暗中变换着图形,仿佛一张张扭曲的鬼面骷髅。
  *
  三人回到玛瑙寨,将事情经过与素先生说了。
  首先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雾气会扩大?虞长乐笔尖在纸上点了一下,留下一个墨迹,你们都说,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布阵者的本意是掩藏,那么就不该做出这些打草惊蛇的行为。让迷雾阵局限在瘴气泽是最好的方法,事实证明,这样的做法下瘴气泽几十年都未曾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些蛊人是需要操纵者的,姑且把操纵者和布阵者认作一个人。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改变了举动?
  我感觉有点冷绿松旖打了个寒颤。
  第二个问题,就是迷雾背后有什么了。虞长乐放下了笔,这么大费周章的布局是为了什么?
  他隐约感觉,这说不定会和他们来此地的目的有关。
  敖宴看向素先生,开口:你有没有猜测?
  素先生摇摇头。
  现已是夜晚,天上星河明晰璀璨,凉风习习。三人坐在雀绿楼中,星光从外头洒过来,屋内烛光明亮,很好地缓解了氛围。
  先不说这个。素先生站起来,走到书桌边摸索了几下,拿起一卷书来,你们离开时,我让寨中的孩童替我念了些书。我查到了你们说的赤鬼城。
  虞长乐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接过了书卷。敖宴与他坐到一处,一起翻阅起来。
  看了几行,虞长乐露出几分诧异的眼神来。
  这书卷上的信息并不多,但总算是说清了赤鬼城是什么东西它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片溶洞的名字。
  这一片溶洞曾经十分有名,并非景色出名,而是凶名在外。传闻没有人能进入了赤鬼城后还活着出来。
  无怪白鹭先生说赤鬼城很危险,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一片溶洞的岩石都呈现出赤红色,像沁了鲜血一般,所以才得名赤鬼城。赤鬼城占地很广,位置偏僻,里头的岩窟千奇百怪、大大小小,光是地形就足以困死误入的人。
  不仅如此,传说里面还有吃人的妖怪。虞长乐看到这里,之后的就有些浮夸了,什么一年要吃一百个人云云。
  不过这赤鬼城如此凶险,怎么现在都没人知道了?
  你们要去这里?绿松旖很怕听这些,但是不愿走开,里面真的有妖怪吗?
  敖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虞长乐哈哈笑起来:你自己不就是妖怪吗?
  绿松旖一愣,顿时脸红了,讪讪地道:忘记了
  你是好妖怪,和那些不一样。素先生嘴角微微翘起,摸了下绿松旖的发顶。她轻叹了一声,中原的人总是忘记妖怪和人一样,都是有好坏之分的。
  说起来,在场唯一一个真正的人类竟只有她。
  虞长乐随口笑问:先生就是因为这个才留在玛瑙寨的吗?
  若在中原,一个人族灵修收养一个孔雀妖的小孩子,是无比困难的。在这里却是极为自然的一件事。
  没想到,素先生却否认了。有一部分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其实,我有一件事瞒着你们。
  什么?虞长乐好奇道。
  我的记忆有一部分是空白的。我的骨龄已过半百,但在十几岁到二十多岁期间的记忆,我全都不记得。素先生道。
  年龄方面虞长乐到没有很惊讶,虽然素先生体内灵气稀薄,但到底是灵修者,想维持住年轻的容貌是很简单的。
  我记得我小时是在中原长大,后来似乎离开了故乡游历天下。
  虞长乐注意到了素先生用了很不确定的似乎两字,她垂着头,陷入了回忆,而后的事情就是断断续续、空白一片,再回到故乡时,已物是人非,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般。
  我总觉得丢了什么东西之后我继续游历,在经过玛瑙寨时,我忽然觉得我应该留下,这里给我感觉非常熟悉。由是一留就是十几年,可仍旧没能想起来什么。
  这才是我留下来的原因。她语气有一些怅然,我一定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难道素先生曾经去过玛瑙寨,或者去过类似的地方?
  这只是一个插曲,一带而过便是了。
  熄灯后,虞长乐心中又开始盘亘着破解迷雾阵的方法。
  迷迷糊糊中,忽而一道灵光闪现,虞长乐有了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
  如果作为活物进不去,那么和蛊人一样的死物呢?
  *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太冒险了吧绿松旖的声音飘飘荡荡地响起。
  整个水泽上依旧弥漫着阴森的水雾,小舟靠在岸边还未出发,三人站在水边,水边有零星的骷髅花。
  绿松旖是忧虑最多的那个,语调十分不放心。事实上,不仅是不放心,他在前半个时辰已经被狠狠惊骇过一回了。
  虞长乐脚边的草地被砍平了一圈,上头灵力已经绘出了一个阵法。只听一声喝,他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灵光大盛,吹得他的白袖黑发都飘飞起来。
  绿松旖站得很远,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是一个召唤阵。
  不会召唤出什么恶鬼来吧?绿松旖道。
  敖宴道:怕什么?恶鬼又不是杀不过。
  很久之前虞长乐在芥子城伊府,就是用这个阵召唤出了伊兰舟的鬼魂,而现在,他又刻意加强了鬼魂的条件。阵中的灵力渐渐凝聚成了实形,绿松旖的心也越提越高
  一个浅色衣衫的男人出现在了阵中。
  正是李竹之!
  先生!尽管刚刚还怕得要死,但在李竹之鬼魂现身的那一刻绿松旖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虞长乐松了口气,成功了!
  吾在何处?李竹之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目露疑惑。
  鬼魂的形态和死者的心态有关,比如伊兰舟戾气不散,魂魄被禁,凶戾使她变成了狰狞的恶鬼相;
  但李竹之虽也心有不甘,却是受过正统灵修修习的灵师,死后就算为鬼也不会为恶鬼。他与生前并无二致,除了透明了些,身上也没有血迹伤口。
  绿松旖快步跑了上来,李竹之一骇,惊道:吾不是已身死道消了吗?
  这李竹之说话半文不白,竟然还带着口音,若不是场景不合适,虞长乐听着有点想笑。绿松旖吸吸鼻子道:先生这是您的魂魄啊。
  魂魄?李竹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眼中一松,竟是如此么?
  先生好。虞长乐行了个礼,道,是我将您召唤过来的。我需要先生帮我们一个忙。
  他说了来龙去脉,李竹之不住点头,道:吾入轮回前还能竭我所能,已无遗憾了。不过穿林也,随我来吧。
  虞长乐递过去一段灵气,李竹之吸纳之后身体凝实了些。他相貌周正,一把垂落到胸口的胡子显得他仙风道骨,双眼明亮,与那残破的尸体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原来伤吾之人是蛊人么?李竹之背手飘在最前面带路,胡须扬扬,吾曾听闻黑苗之蛊毒,果真厉害。
  绿松旖紧跟在他身后,李竹之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吾那肉身,没了便没了罢。李竹之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哈哈大笑,请素勿要为吾伤神,吾不惧也!
  虞长乐胸中一暖,心想李竹之此人挺有意思。
  三人不看周围,只盯着李竹之的背影。随着步途愈长,虞长乐心里渐渐有了底。周遭的景色开始隐约发生变化,最明显的是天色。
  他们是正午来的,一路并没有用多久,但不知何时,竟有月光逐渐照在了林中,把雾气变得愈发朦胧。
  这是进入了结界之中了。
  有李竹之带路,他们顺利地突破了迷雾阵,恐怕那布阵者也没有想到还能有这个办法。
  终于,树木渐渐稀疏,月光愈发清晰,到了丛林边界了。
  终点已至,李竹之,抚着自己的胡子笑道,吾去也,勿念!
  短暂的相处已经结束,他的身影渐渐化为光点,消失在了月色之中。虞长乐对着他的方向拜了一拜。
  而在他身后,一个破败的苗寨呈现在了虞长乐眼前。
  绿松旖眼圈还是红的。他探头望了一眼,忽然盯住了一处,道:公子你们要找到那个寨子,是不是叫九万山?
  第73章 诡楼银葫
  虞长乐一愣, 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一块匾额一样的东西,上头刻着几个文字, 歪在寨口。绿松旖道:那上面写的就是九万山。
  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白鹭先生来到的村寨就是这里!
  从手札上来看,那时的村寨还是山清水秀的宜居之地, 但沧海桑田变幻,这九万山寨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心为上。敖宴皱了皱眉。
  虞长乐点点头,化虚印凝出数十把锋利的刀刃, 在三人周身换成了一个圈, 伺机而动。他缓步而出,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九万山寨。
  头顶的月亮是半圆形,银色的月光朦胧地照出了整个村寨的面貌。淡蓝的雾气缭绕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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