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与半山_第107章

  南榴桥下,无数花灯结伴而过,像星星落了满河,璀璨生辉。不远处,一轮满月高悬在喧闹楼阁的宝顶之上,像一个巨大的玉盘。
  岑深欣赏着这样难得的美景,一个晃眼,似乎在远处的一处楼顶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站在那儿?
  这时,他的耳边又传来桓乐的疾呼,“是夫子!”
  夫子远远地从东面跑过来,他跑得很急切,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好似在寻找鬼宴的入口。岑深一下子反应过来,目光倏然盯住那个楼顶上的人影,“那是柳七?”
  岑深话音未落,那身影忽然后退一步,隐入了黑暗。
  “站住!”桓乐二话不说,提刀便追。
  “那便是柳七么,倒是个有点意思的人。”商四没急着去追,沉吟片刻,挑眉看向一旁宛如老僧入定的乔枫眠,问:“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乔枫眠微笑:“不是有你在么?”
  商四一阵恶寒,他可禁不住小乔少爷的一句恭维,于是摇摇头,也追了过去。
  “切。”乔枫眠表示鄙夷,随即他看向岑深,问:“你们跟柳七到底是什么关系?鬼匠柳七,是叫这个名头对不对,我听过他。”
  岑深的目光追随着桓乐的身影,闻言回过头来,道:“我只是因缘际会得到了他的一件法器,传说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件作品,也是唯一一件神器。不过现在那法器坏了,暂时不能用。”
  他这么一说,乔枫眠就明白了。正是这法器把大唐的桓乐带到了现代,也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思及此,他又问:“你想要修复那件法器,送他回去吗?”
  商四的书中世界,不是可以回去的过往。小绣球能够带来的,才是真实。
  岑深忽然想到,如果今晚商四和桓乐能够抓住柳七,那他便可以让柳七来修复小绣球。这么一条捷径就摆在眼前,为什么他们之前都没有发现呢?
  可是修复好了小绣球,桓乐就要走了吗?
  对啊,他亲眼看见了鬼宴的真相,看见了他的大哥,他此刻应该归心似箭。
  桓平是爱他的,他的爹娘应该更爱他,他走了那么久,他们该多想他啊。
  岑深再度望了一眼这盛世长安的夜景,眼神有些恍惚。他曾在柳七的记忆里看过这里,如今也亲身来到了这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他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了。
  唯有一点清楚的盘亘在他的脑海里——桓乐即将要离开他了。
  那么快吗?
  岑深久久没有答话,乔枫眠看着他略有些迷茫的侧脸,直言道:“你想让他留下,就叫他留下。想跟他一起走,就跟他一起走,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会跟他走的。”岑深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岑深说不上来。
  这时,桓乐跟商四回来了,可身边却没有柳七的身影。
  乔枫眠挑眉:“没抓住?”
  商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废话怎么那么多。”
  顿了顿,商四又蹙眉到:“这个柳七有点古怪,他竟然能直接从我的书中世界消失,这意味着他的实力已经可以挣脱这个世界的束缚,最起码——得有半神的力量。”
  “半神?你确定?”乔枫眠这下就更惊讶了。
  “老子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商四心里的惊讶其实并不比乔枫眠少,略作思忖,他又看向岑深,“你确定柳七已死?并且死在现代?”
  岑深点头,“确定。”
  商四负着手,来回走了几步,道:“一个神的诞生,不可能悄无声息,至少天道一定会注意到他。除非他在成神的那一刻,或是更早之前,就选择死亡。他具体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不确定。”岑深道:“只能确定在1937到2012之间。”
  1937是南京爆炸案发生的时间,2012是岑深捡到阿贵的时间,阿贵记不得是在哪一年遇到从大唐归来的柳七,但必定是在这中间的几十年内。
  商四却愣怔了一下,因为这中间的几十年,他正在沉睡,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感知。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在那长达百年的沉睡时光里,他的手札也是一片空白。这意味着如果他要追踪柳七的行踪,必定要想别的办法。
  “这可真有意思,在所有神明相继消亡的现代,竟然还有人能逆流而上,触碰到神明的领域,有意思,真有意思。”
  商四连说几个有意思,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意,而后打了个响指,盛世长安的画面便瞬间分崩离析,重新化作幽静的小院。
  “呀!”太白太黑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个大活人,差点被马卡龙呛死。
  “吃吃吃,都快吃成球了。”商四嫌弃地瞥了他们一眼,随即转身往楼上走。
  岑深忙叫住他,“四爷。”
  商四摆摆手:“想要修复那什么劳什子法器,等傅西棠的回信吧。他离开了那么多年,也该回来了。”
  说着,他又在楼梯口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和桓乐,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小绣球这样的东西,小心为上。在我搞清楚柳七的问题之前,你们最好不要离开北京。”
  商四的话,暗含威胁。
  但对于岑深和桓乐来说,商四没有直接拿走小绣球,就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乔枫眠送他们出了书斋,临别前,道:“放心,商四懒得很,只要你们不拿小绣球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是不会管的。”
  岑深思忖几秒,问:“他想查柳七,怎么查?”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了。”乔枫眠笑笑,他对岑深总是格外的和气,且有耐心,“管好你的小狼狗吧,尾巴都快蔫了。”
  自从离开鬼宴后,桓乐就变得格外沉默。少年的眉宇间多了几丝凝重与担忧,看到岑深望过来,却又露出微笑。
  “我只是在想我大哥。”桓乐挠挠头,“其实我本该松口气的,至少我知道推我的另有其人。可这样对大哥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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