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与半山_第53章

  阿贵无趣的撇撇嘴,等啊等,等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终于把桓乐给等回来了。今天是桓乐在花店打工的最后一天,他早早地回了家,顺道还给岑深带了两个肉饼。
  扣掉买肉饼的钱,他把自己这一周来赚到的所有工资,全部交给了岑深。
  岑深不要,给他推回去。
  桓乐又推到他面前:“我就想给你。况且我住在这儿,你也没问我要过钱,是不是?”
  岑深犟不过他,权当这钱是他给的房租,收进了抽屉里,等以后每天在鞋柜上给他放五十块就好了。
  反正也没几个钱。
  结束兼职的桓乐又进入了无业游民的状态,因为时间还早,他也不急着去做饭,干脆拿了支记号笔在玻璃墙上写字。
  他不是单纯地在涂抹,而是把所有记忆中有关的人都记录了下来,列清关系,然后试图推导出最后的真相。
  当你发现你可能身处于一个假象时,桓乐的选择是在假象中寻求真实。
  因为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它不会骗你。
  “这样有用吗?”阿贵问。
  “当然。”桓乐在最后写下一个大大的平儿的名字,并打了一个圈,道:“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物都存在欺骗性,包括你的大脑。你不能把脑袋剖开,就只能把东西从脑袋里拿出来。”
  宋梨、夫子、平儿,包括桓乐自己,这四个看似没有什么特殊关联的人,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在一个特殊的场所,这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巧合。
  哪怕真的是巧合,这个巧合里也一定拥有某种必然,也就是说——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性,这种关系性导致他们聚集到一起。
  现在看来,最明显的关系性就是这些人都认识桓乐。
  桓乐摸着下巴,微微眯起眼来。他对自己的记忆进行第一次推翻时,曾得出了一个模糊的结论——因为宋梨和夫子都与青山村有关,所以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可现在桓乐二次推翻了自己的记忆,平儿出现,他与青山村并无关系。硬要说的话,桓府的每个人都知道夫子的存在,平儿应该也听过疯书生的事情,但这种关系性都太脆弱。
  一定有什么,是桓乐没有注意到的。
  其实在平儿出现之前,这件事情还并不算特别复杂。宋梨邀请桓乐同去鬼宴的理由是站得住脚的,那这个故事里只出现了夫子一个变数。
  但平儿一出现,变数就变成了两个。这里的一加一,可绝不仅仅等于二。
  思及此,桓乐又把目光落在写得最大的“平儿”二字上。事情的关键就在这里,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宴上?
  最合理的解释是,因为桓乐没有归家,所以平儿被娘支使出来找他。这样的情况以前经常出现,而桓乐在赴宴之前,先去了趟百花楼取酒,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足够平儿找到他,并尾随他一块儿进入鬼宴。
  以平儿的能力,找到他并不是难事。
  他也许是出于好奇,所以跟着进去看了看。这是桓乐想了一晚上之后,想出来的最好的解释。
  至于夫子,他与夫子当晚确实有约。可鬼宴的诱惑力太大了,于是他用法术通知夫子,临时取消了约定。
  夫子应当是接收到他的信息了,作为施法者的桓乐能够感受得到。而夫子也是极少数明确知道妖怪存在的人类之一,桓乐有时也会因为朱雀台的事情临时耽搁,这并不奇怪。
  夫子会出现在鬼宴上,会是因为来找自己的缘故么?
  桓乐尽可能的将所有人的线索都引向同一个点,找出共通之处,但平儿的理由还好说,夫子的就有些勉强了——因为鬼宴开始时,城门早就关了。
  除非夫子一早就在城内,可他来城里做什么呢?
  后来的那个假冒者又是谁?
  或者掉进井里的那个才是冒牌货,他穿了夫子的衣服?
  桓乐的脑海里忽然又提出了这个新的疑问,对啊,谁说掉下去的一定是夫子呢?既然存在两个夫子,那谁能说得清到底哪一个是假的。
  可新疑问的出现,让这件事越变越复杂。
  桓乐双手抱臂,在玻璃墙前来回踱步,时而蹙眉,时而又在玻璃墙上添点新东西。一个小时过去,那豪放的笔迹铺满了半面玻璃。
  “平儿……爱吃烧饼?”岑深站到他身侧,看着上面的一行小字,略显无语。
  “说不定他们都喜欢吃烧饼呢?至少夫子不讨厌。”桓乐振振有词。
  岑深忽然开始怀疑桓乐的智商,这时桓乐又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爱吃羊腿,大草原上的烤羊腿特别好吃。”
  岑深并不想知道。
  桓乐又点了点玻璃上的另外几个被圈出来的小字,“你看这儿,红衿院。宋梨一介穷书生,孤身一人住在长安城,做不了夫子,他只能卖字为生。红衿院的红姨是个好人,她请宋梨写过字。那次红衿院闹妖,我跟大理寺的人前去处理,平儿虽未去,可最后那个凶手落到了他手上。而夫子和匠师协会的柳会长,曾不止一次地去过这个地方。”
  “柳会长……”岑深蹙眉,这样一来,似乎所有人都可以被关联上了。桓乐说过鬼宴之中如果有人想要向他寻仇,并不奇怪,如果这事儿正与红衿院的闹妖事件有关,那也说得过去,毕竟桓乐曾参与其中。
  桓乐道:“时间也对得上。红衿院闹妖的事儿发生在贞观十六年,而鬼宴在贞观十七年。只有一点,这件事虽然能把所有人都关联起来,可跟那件事有直接关联的只有我跟平儿,把它作为关联的点还有些牵强。”
  桓乐不断地提出新的设想,又不断的推翻。有的是因为时间对不上,有的是地点有问题,总而言之,就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人信服的关系性。
  就岑深而言,他更倾向于红衿院那一个。因为那是唯一一个把匠师协会牵扯进去的猜想,这样一来,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就都可以连到一条线上。
  思及此,岑深问:“匠师协会出现和消失的时间?”
  桓乐:“贞观十年,贞观二十年,恰好十个年头。”
  闻言,岑深在心里排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表。
  贞观十年,匠师协会出现。
  贞观十六年,红衿院闹妖。
  贞观十七年,中元节,宋梨、平儿、桓乐、“夫子”出现在鬼宴上,“夫子”坠井而亡。
  贞观二十年,柳会长死亡,匠师协会忽然消失。
  “贞观……几年?你到这儿来的时候,是几年?”岑深问。
  “二十三年。”桓乐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望向玻璃墙,准确地找到某处,喃喃道:“三年前,夫子把核给了我,那正好是匠师协会消失的那一年。假设、假设柳七就是柳会长,他没有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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