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夏莉不自知地依偎着师弟,左手抓着他袖子,右手擦泪,骨子里撒娇惯了,对熟人均如此,透露道:论悟性,小师弟比我高多了,特别聪明,可惜贪玩,也爱偷懒。
  咳咳!宋慎不悦地阻止:少揭我短。
  夏莉陪笑闭嘴。
  瑞王沉吟片刻,似是妥协,罢了,你们看不出问题,勉强也无用。
  多谢殿□□谅。宋慎顺势提出告辞:草民的师姐刚出狱,不好搅了殿下的清静,如果无事,草民二人先告辞了,改天再来请安。
  瑞王审视大夫,须臾,温和道:去吧。
  夏莉屈膝福了福,宋慎抱拳:告辞。随即,师姐弟退出水榭,离开了王府。
  片刻后,亲信上前,一边收拾写好的经文,一边问:镇千保下落不明,夏莉又是个草包,试探不出来真假,接下来应该找谁查验宋大夫呈上的药呢?
  瑞王冷静答:本王正在考虑,迟早能验明真假,倘若宋慎胆敢欺骗,决不轻饶!顿了顿,他严肃问:昨夜派出去的人,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据探,八皇子已经不在皇子所了,他被悄悄押出宫,目前被幽禁在郊外沅水山庄。亲信禀告:看守森严,极难接近。
  瑞王握着镇纸,低头把玩,玉石镇纸冰凉,凉意仿佛从指尖蔓入心脏,令其心寒,忍不住喟叹:父皇和三哥防着我,像防贼一样。
  殿下切莫如此
  瑞王抬手打断下属,再探!
  是。
  瑞王疲惫挥了挥手,亲信退出门外候命,留他一人在水榭内,面对窗外池水出神。
  夜间紫藤阁
  夏莉住进了竹苑厢房,沐浴用饭并休息半天,养了些精神,迫不及待上楼寻师弟。
  师弟?
  小师弟?
  你在哪儿呀?
  宋慎在露台上答:这儿!
  师姐弟碰面,交谈片刻后,夏莉得意洋洋,耳语说:我虽然学艺不精,但清楚记得你小子制药时的独特习惯,那三颗药添加了所以,我当场认出是你做的!
  师出同门,宋慎并不意外被识破,耳语严厉告诫了一番。
  又片刻后,夏莉略扬声问:你为什么要骗瑞王?欺骗天潢贵胄,弄不好,要杀头的!
  这时,故意放轻脚步的周彦清惊呆了,从暗处现身,错愕问:什么?
  你、你骗了瑞王什么?
  第11章 讨人
  你疯啦?居然敢欺骗瑞王?
  周彦清目瞪口呆,从暗处现身,疾步走向师姐弟俩。
  清哥
  宋慎倏然扭头,一贯喜欢半醉醺醺感,苦笑晃了晃酒壶,懊恼说:今晚喝多了酒,大意了,被你听见了。
  啊?夏莉愣了愣,左肘支在竹几上,右手托腮,诧异嘟囔:周副阁主是你的结拜大哥,我还以为他知道这件事呢。
  一句话,便深深戳了周彦清心窝子。不仅心窝子被戳,肺管子也被捅了,肝火乍燃,瞬间愤怒、失望、失落、惆怅五味杂陈。
  周彦清咬紧牙关,下颚紧绷,暗中极力忍怒,状似开玩笑,周某压根不知道此事。结拜大哥而已,哪里比得上形同至亲的师姐?
  哎哟,哪里!这些年,多亏有你与小师弟作伴,唉,和你相比,我太不称职了,没脸当师姐。夏莉看出对方不悦,答了几句场面话。
  宋慎见义兄生气,忙诚恳解释道:清哥千万别误会!其实,我根本没透露,只是碰巧,被她猜中了。
  真的?周彦清微笑,不愿流露失望失落之色。
  宋慎郑重答:千真万确!
  由于平日禁止其余人踏足二楼,故露台仅有两把竹摇椅。
  夏莉逃过株连死罪,人逢喜事精神爽,妆容精致,翘着二郎腿聊天,不时惬意摇晃她坐的,是周彦清的椅子。
  宋慎并未留意,站起招呼道:清哥,坐,容小弟慢慢解释。
  周彦清落座,瞥了一眼自己被霸占的椅子,愈发不待见她,暗忖:一把年纪了,还涂脂抹粉娇痴痴,搔首弄姿,简直老妖婆!
  周副阁主有所不知,夏莉托腮撇嘴,感慨道:我虽然学艺不精,但好歹正经学过十年。今天上午,瑞王指着小师弟制的药,却说是杀千刀镇千保制的,我心里纳闷,既怕得罪瑞王,又怕害了师弟,才没当场揭穿。唉,事后才明白,他居然是在诈我。
  宋慎由衷庆幸,幸好你应付过去了!不然,真有些难以收场。
  可否把来龙去脉说来听听?周彦清满腹疑团。
  当然可以!
  虽然没能瞒住,但宋慎考虑再三,仍未和盘托出,隐去皇家手足相残的内情,简略解释了一遍,末了致歉:我并非故意隐瞒,实在是兹事体大,不知为妙,还望清哥谅解。
  周彦清眉头紧皱,这一切竟是庆王授意的?
  宋慎苦恼答:庆王殿下知情,此事非同小可,你们务必守口如瓶!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才懒得蹚浑水,皇家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掺和进去,有什么意思?
  太危险了。周彦清忧心忡忡,皇子闹不和,瑞王很可能迁怒于你,到时,庆王保得住你吗?
  宋慎靠着竹栏杆,喝了口酒,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夏莉翘起指尖挑弄发梢,指甲蔻丹鲜红,今天跟瑞王打了一场交道,我倒觉得,他挺平易近人的,文质彬彬,不像心狠手辣之徒。而且,要不是他出手,我不知还要在牢里待多久呢。
  什么?
  宋慎刚张嘴,周彦清却先开腔,语调平平地反驳:师姐此言差矣。你能摆脱牢狱之灾,全靠你师弟千方百计地奔走,瑞王肯出手,皆因他有所求,拿师姐安危作为威胁,逼迫你师弟办事。
  咳,我知道的!夏莉讪笑,立刻站起靠近,意欲挽住师弟胳膊,感激表示:小师弟,幸亏有你,否则,师姐难逃一死,镇千保那王八蛋
  宋慎不喜女子亲近,敏捷避开,行了!回去坐好。
  哎!眼下除了掌门师弟,夏莉无可依靠,言听计从,一溜小跑返回摇椅。
  宋慎拿酒壶点了点师姐,恨铁不成钢,你该不会是看瑞王长得俊,又犯了色令智昏的毛病吧?
  我才没有。夏莉否认的语气发虚。
  没有最好。宋慎低声说:瑞王既有城府,也有脾气,文质彬彬只是表象罢了。他出手拿到刑部批文,算是帮了我一把,但他顿了顿,屈指一弹酒壶,譬如美酒,自愿品尝时,醇香可口;但如果被摁着脑袋喝,能愉快吗?
  夏莉不无感动,小师弟辛苦了,师姐知道,你最讨厌被人威胁。
  倒不辛苦,也、也总之,你不要以为瑞王是好糊弄的!
  宋慎把难缠皇子弹出脑海,严肃嘱咐:在我解决麻烦之前,你安分住在竹苑,无事别外出,你毕竟跟过贪官,贪污案判决之前,少抛头露面。
  周彦清不由得鄙夷嫌恶,附和说:是啊,节骨眼上,不宜张扬。
  明白。我在牢里伤了元气,正想安静休养一阵子。夏莉红唇鲜艳,毫无难堪窘迫之色,满腹怨气,哼,季平那死鬼,让我当外室,以前我很不高兴,现在却万分庆幸,侥幸逃过死劫!假如我是正经有名分的侍妾,得被季平连累死。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师弟,夏莉小声问:镇千保那王八蛋,究竟躲哪儿去了?
  宋慎摇摇头,目前正在搜查。
  夜长梦多,抓紧点儿。夏莉忐忑不安,你入门之前,大师兄就被除名了,你不了解他,但我了解,大师兄行事不择手段,笑里藏刀,为了逼你就范,狠毒命令狱卒动私刑折磨我,真怕他找来,再下毒手。
  宋慎语调慵懒,安抚道:怕甚?即使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个小矬子顶。放心吧,我借用了庆王的人手,挖地三尺,也要抓住镇千保!
  一晃眼,十月了。
  天气越来越冷,有天清晨一推窗,凛冽北风猛朝里灌,裹着洁白的雪花。
  下雪了。
  庆王踏进书房时,瑞王恰折好了最后一只纸鹤。
  四弟,那是纸鹤?
  瑞王起身,三哥来了,坐。
  庆王坐在桌旁,审视摆了满桌的纸鹤,须臾,拿起一只端详,这些全是你折的?
  嗯。
  纸上密密麻麻,写的什么?
  南境的《渡亡经》。瑞王粗略告知驾鹤西去一典,宋慎提的,我觉得有理,故尝试折了四十九只,挑个时辰烧给宜琳。
  庆王把纸鹤放回原处,眼神复杂,难为你,养病期间,如此劳心费神。我也该给大妹妹折四十九只。
  瑞王休养月余,病情好转不少,摇头说:三哥公务缠身,少有闲工夫,我折的,便是你折的,都是兄长,一样的。
  近期为了家务事,庆王左右为难,且心怀歉疚,关切问:你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瑞王扫视摆得整整齐齐的纸鹤,沉吟片刻,正色答:我今天,有个不情之请,想向三哥讨个人。
  第12章 赠礼
  讨人?
  庆王一怔,诧异问:讨谁?
  侍女奉茶,瑞王亲自端给兄长,明确答:宋慎,宋大夫。
  这庆王接过茶,思索数息,旋即感慨一笑,长大以后,第一次听你用讨这个字眼,为兄着实吃惊!
  茶香袅袅,兄弟对坐。
  瑞王歉意问:是不是让三哥为难了?料想也是,宋大夫医术高明,是你的亲信人才,肯定难以割爱。我本不该强人所难,刚才的话就当没说过,还望三哥莫怪
  庆王抬手打断,温和告知:宋慎确实是为兄信得过的人才,不然不会举荐其为你治病,但他从未认真投靠为兄,行动自由,并非事事听从为兄吩咐。
  瑞王愣了愣,他居然没认真投靠你?
  江湖人士,普遍不喜拘束,宋慎愿意给为兄办事,却不愿意当下属。
  瑞王缓缓点头,看得出来,他骨子里傲气十足。
  四弟赏识,助他救出师姐,是他的福气。庆王教导道:对医术精湛的人才,应不吝奖赏,最好能招进太医院,长住都城,便于为你调养身体。
  招进太医院?我看难。
  瑞王低头摆弄纸鹤,我赏了几次,他总是推辞,只有一次勉强收下,烫手似的。
  他推辞的缘故,四弟应该明白。庆王心知肚明,却没戳破弟弟威胁大夫制/毒一事,劝道:四弟,收手吧,你正在做的事儿,万一被父皇知道,必定雷霆大怒。
  瑞王抬头,直视兄长,多谢三哥规劝,我很清楚后果,会慎重考虑的。
  关于宜琳的死,父皇的处置欠妥,但、但庆王停顿,再度深感为难,无奈叹息,但眼下,父皇卧病不起,哀恸绝不在惠妃娘娘和你之下,他老了,年迈体弱,恐怕禁不起丧子打击。多事时期,倘若父皇彻底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瑞王腰板挺直,语气平静,宜琳惨死,老八却活得好好儿的,甚至被严密保护。父皇若丧子,定先丧我,毕竟老八年轻体壮,我却是病秧子,注定短命。
  四弟切莫如此!你正在养病,忌悲忌怒。
  左是父亲,右是弟弟,庆王为难至极,竭力宽慰:老八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父皇失望透顶,顾全大局饶他一命,下旨将其终身幽禁,罪人绝无法活得好好儿的。
  瑞王自有考量,并未接腔。
  唉,不聊这个,以免勾得你伤心。庆王转而提起:下雪了,天气越来越冷,我会叫宋慎常来请脉,顺便陪你聊聊天,解解闷。
  瑞王目光变了变,好一阵子不见他,我还以为他替三哥办事去了。
  哪里?他懒散罢了,不像话,我一定说说他!
  于是,宋慎便不得清闲了。
  这天清晨,小雪飘飘。
  宋慎快步下楼,没戴面具,往禁止其余人通行的竹苑后门走。
  周彦清从二楼窗口探头,披风!他把披风往下一扔,你什么记性?老是忘带。
  宋慎转身接住,天还不冷。
  到了王府小心点儿,别大大咧咧的,忙完就回来,阁里有事,要同你商量。周彦清俯视嘱咐。
  宋慎裹上披风,知道了。他走没几步,又被叫住:
  小师弟!
  夏莉倚着门框,左手端着一盘干果,右手招了招,过来。
  宋慎走过去问:什么事?
  又去瑞王府啊?即使不外出,夏莉也妆容精致,一边吃核桃,一边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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