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十六章 粉转黑

  宁道奇虽是面容已转成不正常的苍白色,显然内伤正在逐渐加深,但他身形不乱,就算最紧凑激烈处,也隐含逍遥飘逸的意味,并未见丝毫狼狈之像。
  其动作依旧变化万千,双手似进似退、欲上欲下,以种种玄奥的手法,滴水不漏的封挡住尤鸟倦三人的连绵围攻。
  以他一身精邃的功力,就算已落入绝对的下风,想真的杀死他,也绝非轻而易举,一旁牵制的风萧萧不能出任何一丝微小的错漏,否则必会让他寻到回气的时间。
  望着场内激战的情况,婠婠一双美目闪亮起来,颇有些跃跃欲试。
  但当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正兔起鹘落,叠峰般围攻的尤鸟倦、周老叹、金环真之后,闪亮的眸光渐渐变成闪烁,最后落到风萧萧的凝重的面容上时,她忽然露出一抹黯然神色,垂下螓首,自双目中射出凄迷之色,一副思潮起伏的模样。
  风萧萧侧身凝立,剑不动,芒隐含,他全部的精力都着落在了他的剑上,显然无暇注意到婠婠的异常神情。
  想要在宁道奇瞬息万变又玄妙非常的双掌中寻出转瞬即逝的薄弱,同时还要兼顾配合尤鸟倦等三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再于最恰当的时机,出最恰当的一剑,难度远远在全力一剑之上!
  风萧萧必须全神贯注,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分神。
  当一缕浮云轻轻遮掩上明月的时候,视线陡暗中,剑芒蓦地划破昏黑,闪在天地,耀在人心,虽然并不算十分气势磅礴,却至精至巅的一剑。
  婠婠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风萧萧飘逸闪动的身形幽幽地瞥了一眼,一对能勾魂摄魄的艳眸忽而亮起蓝澄澄的奇异光芒,天魔双斩倏然现于她玉白的双掌上。
  白衣赤足的她,幽灵般的动了,所飘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突然抽尽了,显出一条无形的小径,就如同一杆迅捷的长枪,素衣似枪缨,天魔双斩就是枪尖的锋芒,突似激电一闪,声势凌厉至极点!
  目标……竟是尤鸟倦……
  反应最快的宁道奇。
  他突发一声长啸,再不止是拦挡,双掌近乎神迹般夹中风萧萧攻来的剑锋,凭的非是双掌真力,而是往双掌心收拢合聚的极柔气茧,恰恰抵消风萧萧剑锋之锐,同时反攻。
  背对的风萧萧终究晚一步察觉到婠婠的反常举动,但他反应亦是极快,立刻放弃继续进攻的打算,抽剑疾退,将将避开宁道奇似鸟啄而来的双手,又惊又怒的喝道:“婠婠!”
  一瞬的分神,便使本来胜券在握的局面付诸流水……
  若是换做平常,尤鸟倦绝难被婠婠偷袭到,盖因他本身就是个极其奸诈的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堤防他人,兼之武功又高,只有他偷袭别人的份。
  可面对的天下第一高手宁道奇,已算是竭尽全力,又有风萧萧在侧掠阵,他怎会防备身后?
  幸好尤鸟倦武功实在太高,于不可能之际竟将独脚铜人回转截拦,但虽拦住了致命的天魔双斩,却拦不住婠婠突然探出的一只寒若冰雪的玉掌,惨叫一声,往旁腾翻,跌入水中,砸起一大片水花。
  周老叹和金环真皆是神情大变,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双双逃回了面色铁青的风萧萧身边。
  宁道奇并未乘胜追击,神态闲逸的负手于舟上,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缓过气来,目光奇异的打量着正往后迅速飘退的婠婠。
  尤鸟倦这时方将独脚铜人狠狠插入水中,哆嗦不停的站定,脸色变得难看至极点,双目凶光迸射,瞪着婠婠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祝妖妇是何关系?”
  他本以为婠婠乃是风萧萧的人,所以也就没有防备,谁知一时大意竟遭受重创。
  听尤鸟倦如此称呼祝玉妍,婠婠的秀眸中闪过一丝厉光,旋及黯淡,玉容忽然平静下来,回复她一贯近乎纯洁无瑕的笃定神态,目光转向风萧萧,以十分复杂的语气幽幽道:“邪帝要责怪,就责怪婠儿吧……”
  甜美却略带一丝无奈的声音随着她的身形飘远,同样渐渐渺无息,消失在夜风的尽头……
  风萧萧早平静下来,面色木然,瞧不出任何神情变动。
  他脑筋转的快,已猜到婠婠为何会突然向尤鸟倦出手了,甚至不惜放过这个能杀死宁道奇的大好机会,甚至不惜与他交恶。
  对于阴癸派来说,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来自佛门道门,而是来自魔门内部,就算她们输了这场天下之争,大不了再蛰伏几十年,还伤不到筋骨。
  但无论谁想一统魔门,都不会允许阴癸派在魔门中一家独大的,必会在一统前全力打压,一统后生杀予夺,这才是阴癸派之殇,祝玉妍最警惕的事。
  所以有此心思的石之轩空有惊人的智慧,绝世的武功,却被以祝玉妍为首的魔门各派处处排挤。
  风萧萧敢当婠婠的面召唤尤鸟倦三人,一方面是迫于当下形势,一方面也是通过魔种感到婠婠一直对他颇为依恋,觉得还不至与他翻脸,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事后自可设法减低甚至打消婠婠的疑虑。
  他毕竟还是错估了婠婠对阴癸派对祝玉妍的感情,更对魔门中人对妄图一统魔门之人的警惕,有了最切身的体会……原来还要在对付佛道二门之上。
  不过理解并不代表认同,婠婠突然这一出无疑于背叛,将直接导致风萧萧与阴癸派良好的关系彻底破裂,虽不至于让风萧萧对婠婠生出杀意,却也恶狠狠的在心中记上了一笔,身负魔种的婠婠根本无法摆脱他,决计是讨不到好的。
  风萧萧甚至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摆弄得婠婠悔不当初了,而且一瞬间就想到了七八种法子,其中至少有三四种连他都觉得太过恶毒,而不禁打了个寒颤。
  开玩笑,一旦他下决定要对付什么人,从来没有不被刮掉一层皮,凄惨难言的,栽到他手上的美人儿,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婠婠虽是美得惊心动魄,却还不足以撼动他冷下来之后的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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