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他的确很冷,就算是大夏天,那脚都是冰凉一片。
  陆镜唉声叹气,心想:要不我直接问他吧,看个脚踝也没什么,搞得这么迂回做什么?就算不直接问也行,反正现在住在一起,他总有露出脚踝的机会。
  他正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薄峤神色冷漠地走进来,视线死死落在猥琐禽兽陆镜身上。
  宋羽河忙站起来:先生。
  薄峤快步上前,朝着陆镜一伸手:光脑,给我。
  陆镜被他的气势压得一愣,皱眉道:你是?
  薄峤沉着脸:把你刚才拍的视频,给我。
  陆镜一愣,随后冷汗立刻下来了,他尴尬地站起来:刚才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薄峤厉声道,要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偷拍其他的?
  陆镜:
  陆镜被这一口黑锅砸懵了:我、我真的没有。
  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只能委屈地说没有。
  陆镜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还是头一回蒙受这种不白之冤,素白的脸都憋红了。
  见薄峤依依不舍一副看犯罪嫌疑人的表情,陆镜深吸一口气,心想:算了,直接问就是了。
  陆镜这样想着,正要开口,一旁的门被人敲了两声,随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是宋关行。
  小镜啊,怎么搬这里宋关行的话还没说完,就对上六只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宋关行:
  瞧见薄峤,宋关行那一腔吵架怼人的心又蠢蠢欲动,他笑眯眯地打开门走进来:哟,这么热闹啊,在说什么呢,算我一个。
  陆镜嘴里的我就想看看他脚踝有没有痣的话顿时噎了回去,差点把自己憋了个半死。
  陆镜甚至觉得总是盯着宋羽河脚踝的自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
  当年小止被劫飞艇的恐怖分子报复社会,和一截飞艇舱坠入太空,尸骨无存。
  时隔这么多年过去,要是他突然指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他可能是小止,哪怕宋关行脾气再好,也得把他揍一顿。
  而且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那孩子夭折的忌日。
  每年这个时候,宋关行都会变得格外沉默。
  陆镜不想给他毫无根据的希望,那样最后希望落空,会让他更加绝望,所以只能憋着一口气,不敢提脚踝的事。
  薄峤见陆镜似乎还和宋关行认识,冷笑一声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宋关行见事情好像不怎么对,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
  陆镜默不作声地将光脑打开,把视频库放大给他们看。
  里面全是录制的宋羽河玩《心脏》的视频,没有什么猥琐录像。
  薄峤眉头一皱,自己当时并没有看错。
  但当宋羽河踮着脚尖要去看那有他封面的视频时,薄峤脸一白,干咳一声,绷着脸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陆镜憋屈得差点一口气喷出来,但宋关行在,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咽了下去。
  嗯。
  宋关行和宋羽河看得满脸懵逼,异口同声地开口:做什么事?
  薄峤不想多说,偏头对宋羽河说:收拾东西。
  宋羽河迷茫地说:啊?
  薄峤冷冷看着陆镜和宋关行:去我那住。
  宋羽河随遇而安,反正在哪里他都能住,闻言也没多问,乖乖去收拾东西了。
  陆镜皱眉:他他是住宿生,怎么能出去住?
  薄峤似笑非笑看他,满脸写着你难道不知道理由吗?。
  宋关行还在不自觉地看宋羽河,一时间忘记了帮自己表弟吵架。
  知道宋关行和陆镜认识,被欺压了这么多年的薄峤哪怕说赢了个十几岁的孩子,也让他头一回产生了扳回一城的愉悦。
  宋羽河的东西不多,收拾两下放在书包里就没了。
  薄峤嘲讽看了陆镜一眼,抱着宋羽河的玫瑰花扬长而去。
  两人离开后,宋关行才将视线收回,皱眉看着陆镜:到底怎么了?你拍人家了?
  呜。高冷慵懒学神人设崩了个彻底,他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脸生无可恋的绝望,声音闷闷传来,让我死了吧
  宋关行坐在床上拍了拍他:你和哥说实话,刚才薄峤为什么要查你的光脑,那孩子嘴上还有牙膏沫,你真的不会趁人家洗澡拍了人家被抓包了吧?
  陆镜直蹬腿:你就当我是个变态吧!
  宋羽河肯定也把他当变态了。
  一想到这个,陆镜就满脸绝望,恨不得冲下楼去解释。
  但看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恐怕不会让他再接近宋羽河。
  怎么办啊怎么办?
  陆镜正痛苦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啊,他们是同一个辅导员,上课有时候也重复,还在同一个研究院里,能解释的机会有的是。
  想到这里,陆镜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关行倒是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循规蹈矩的表弟:你你你你
  陆镜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木然。
  就在宋关行要大骂他一顿时,手腕上的光脑传来一阵每隔六个小时一次的定时闹铃。
  你给我等着。宋关行指着他,气得只翻白眼,一边说着家门不幸,一边打通一个备注玫瑰美人的通讯。
  很快,对面接通。
  关行啊。
  妈妈。宋关行刚才还在骂人的声音顿时轻柔了八个调,今天心情好吗?家里的玫瑰开了吗?
  玫瑰美人轻柔笑了笑:心情很好,玫瑰开了。
  宋关行笑吟吟地说:等我回去,给您再找一株变异的玫瑰。
  好啊。
  看着宋关行小心翼翼地哄妈妈开心,陆镜有些难过地将脸再拍到了枕头上。
  ***
  薄峤将宋羽河从伏恩里接出来后,冲动消退,立刻就后悔了。
  他他他他他怎么就把宋羽河接到自己住处了呢?!
  明明自己只是想要过去给那个偷拍的人押送到警局就好了,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他懊恼不已,宋羽河却丝毫不知情,他背着书包,蹦跶着问薄峤:先生,我能在你那住多久啊?要给你房费唔?房租吗?
  不用。薄峤一口钢牙都咬碎了,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宋羽河和他客气:会不会打扰你呀?
  薄峤心想你打扰死我算了。
  但薄峤是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他也没因为自己那点别扭去做什么出尔反尔的事,把宋羽河带到了家里,将次卧给他住。
  宋羽河高兴得不得了。
  薄峤和他约法三章。
  不能将仿生人带回家。
  不能将仿生人带回家。
  不能将仿生人带回家。
  宋羽河觉得他好娇贵,但既然住在别人家他也没有道理挑三拣四,点头答应了。
  薄峤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加了句:从研究院回来后,沾上流银味要洗澡。
  好的!
  薄峤想了想,自己最挑剔的就是仿生人了,其他并没有太多要求。
  对了。薄峤将玫瑰放下,回头问他,你还记得你的仿生人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
  宋羽河怎么可能会忘记57的样子,当即从书包中拿出了纸,像模像样地在纸上打五官线,看起来是要画个肖像画出来。
  薄峤心想这画画的姿态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他暗含期待地看过去。
  三分钟后。
  薄峤看着那些鬼画符的黑线,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在画仿生人内部零件线路吗?
  宋羽河:
  宋羽河干巴巴地说:57就就长这样。
  薄峤总是听那些学生说宋羽河是漂亮蠢货,本来他很不理解这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直到现在
  薄峤强忍着,低声骂他:笨蛋。
  宋羽河愣了一下,听出来这是骂人的话,小心翼翼地将画抱在怀里不让他看,讷讷道:对、对不起。
  薄峤:
  薄峤实在是服气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一回对他有了想要追根究底的好奇。
  你在哪里长大?
  莫芬芬。
  薄峤脑子冒出一个问号,打开了光脑在星河地图中搜索半天,才在伏恩里最偏远的星球发现了这个莫芬芬。
  那里的星域有一块移动虫洞,星网很难覆盖过去,怪不得是这副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
  你爸妈呢?
  宋羽河摇了摇手上的仿生人:在这里都是57。
  薄峤:
  薄峤觉得想和他认真聊天的自己才是笨蛋。
  他揉着眉心,神色复杂地说:我是说亲生父母。
  宋羽河将手放下,迷茫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薄峤疑惑,是当时年纪太小不记得了还是脑子有
  咳,有问题。
  宋羽河摸摸脑袋:好像撞到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薄峤大学学的是药品,对医疗也略微知道一点,见他这副模样应该也是脑子受过伤,正常人的话不可能会是他这个行事风格。
  又乖又疯,还带着点百无禁忌的天真。
  那个仿生人薄峤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真的没记错他的编号?
  没有。宋羽河斩钉截铁地摇头,57的编号我在那十年看了无数遍。
  薄峤一愣,不知道怎么这句话莫名心酸。
  宋羽河说着,又有些黯然地垂下头:我我最近做梦的时候梦到一些画面,在好大的玫瑰园,那个人说要给我做玫瑰糕吃,还要去看哥哥。
  薄峤眉头皱起。
  玫瑰糕?哥哥?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宋羽河:好像是
  他说着,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很快全是冷汗,没一会就抱着脑袋,看起来有些痛苦。
  薄峤被吓住,忙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没事,想不起来就别想。
  宋羽河急促喘息着,好半天才缓过来。
  薄峤不敢再问他其他事了。
  本来将宋羽河接过来,薄峤也打着想要弄清楚疑似自己的仿生人为什么会在一个孩子手里,但见宋羽河一提之前的事就头疼,只好暂时不说这事了。
  失忆这种事,还是得去正规医院。
  宋羽河恢复能力很强,57安慰了几句,他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
  到了晚上,薄峤去上课,宋羽河听说研究院要将那个自爆程序的仿生人给制止程序,也颠颠地跑了过去。
  薄峤的住处离两所大学都很近,宋羽河走路十分钟就到了,但还没进研究院就瞧见今天的伏恩里大学人山人海,似乎比昨天情人节还热闹。
  宋羽河对热闹没有兴趣,他只想去拆仿生人,挤开人群去了研究院,路上听了两耳朵,好像有个明星要来伏恩里拍戏。
  明星?
  宋羽河很好奇光脑的搜索系统,正好趁此机会点开搜索栏,尝试着输入了【明星】两个字。
  光脑使用时间大概久了点,搜索后闪了两下才显示出来。
  「明星
  性别:全部.男.女
  地区:伏恩里.南淮星.第九行.更多」
  第一行推荐的顶级流量明星:
  图片:乔先生痴呆再痴呆循环痴呆.jpg
  姓名:乔先生
  宋羽河:???
  宋羽河懵了半天,立刻拍仿生人,喊:57!57你看,乔先生不、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就在这个世界!
  57:???
  宋羽河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直到研究室都在那啧啧称奇。
  看来那个医疗舱并不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啊,我回去要去问问先生。
  研究室的仿生人已经处于待机状态,闭着眼睛躺在操作台上,胸口处的心脏外壳已经被打开,隐约看到流银稳定器在笃笃地运行。
  按照资历,轮不到宋羽河去拆解,操作台旁边围了两圈的人,他只能捏着光脑上挂着的玫瑰挂件踮着脚尖往里看。
  这个特殊仿生人的自爆应该不是神经网络的病毒程序,倒像是植入了什么奇怪的催动零件。
  宋羽河这踮着脚尖看着,一旁传来陆镜的声音。
  啧,这么多人围着,就不怕这仿生人突然自爆吗?
  宋羽河回答他:他们把仿生人待机了,任何程序都不会催动。
  陆镜挑眉:万一里面那个零件就是触碰到就会强行催动程序自爆呢?
  宋羽河认真想了想:好像也对。
  陆镜见宋羽河没有丝毫排斥地和自己对话,一阵窃喜,他打算套套近乎再给他解释拍摄的事。
  羽河啊,你现在住在哪里啊?还能回来住吗?
  宋羽河摇头:先生让我住在那里。
  陆镜悄咪咪地说:但在学校应该更方便吧。
  宋羽河认真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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