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方蝶一开始只是无声的流泪，渐渐放开声，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周笙离看着她垂在两边的手刚抬起一点点又放下。他沉默的陪着她，待她哭累了递上一张纸巾。
  方蝶接过纸巾并未拭泪，她看着前面幽幽的说道：“周老师，我恨她。”
  周笙离瞟见她手里的纸巾被团成一团，想要说什么，却最终缄默。两个人就静静的坐在那儿，坐了一个小时。
  回去的时候关昕还没有离开。她看着方蝶回来，有些欣喜的迎上去。
  “小蝶……”
  方蝶脚步一顿，避开她绕着走。关昕有些尴尬，她小跑拦住方蝶。“小蝶，妈妈许久都没见你了。我们等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没有妈。”方蝶拒绝的干脆利落。
  关昕知道是自己亏欠了这个女儿，即便不高兴但也强忍着。
  “小蝶，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关昕说到这儿，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低着头一副被她伤了心的模样。
  方蝶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惺惺作态的让人犯恶心。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她捂着嘴巴闭上眼不想看她。
  关昕见此模样，面带恼怒。“方蝶，我就算和你爸离婚了，我也是你妈吧。你是我生的，我养你到七岁！虽然后面我离开了，但生恩和那七年的养恩……”
  “你闭嘴！”方蝶强忍着恶心，还是不愿意睁开眼看她。
  吕曼菲不知道又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你怎么和我妈说话呢？你懂不懂礼貌阿？你爸妈没教过你礼数吗？”
  话一出口，吕曼菲就后悔了。刚刚她已经知道了方蝶的身世，看到方蝶那一脸嘲讽时她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我确实没爸妈教我礼数。我爸每年都在外，很少回来。至于我妈在我小时候老把我扔给我外婆或者我奶奶。自己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知道出去干什么。”说到这儿，方蝶笑了。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忙着怎么破坏别人家庭，知叁当叁呢。”
  “你撒谎！”
  “呵。”方蝶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干净人儿？你比我小了一岁不到！要么你不是你爸的种……”
  “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爸的女儿！”吕曼菲愤怒大吼，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她渐渐回过神。
  她是她爸的女儿，可她比她小了一岁不到……
  吕曼菲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关昕也是满脸震惊。
  之前那些事情她从来没想过方蝶会知道！
  方蝶睁开眼，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瞧见关昕心虚的模样，方蝶不屑一笑。
  “你住口！”吕曼菲见不得她得意的样子，想打她巴掌。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抓住了，方蝶抓住她的手反手一扭。
  被制服住的吕曼菲还不老实：“你爸是个吸毒犯……”
  方蝶面色一冷：“你还没学乖！”她以为她已经知道她的底线在哪。
  关昕终于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她想要去帮吕曼菲。可对上方蝶的眼神，她就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小蝶，曼菲不是有意的。你先放开她……”
  方蝶手上的劲儿又大了几分，疼得吕曼菲嗷嗷叫。
  “不过是个父母双双出轨生下来的孽种，有什么资格提我爸。”
  说完，方蝶把手一松，吕曼菲倒在地上。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爬起来就要和方蝶干架。
  看戏看了许久的周笙离脚一抬，吕曼菲摔了个狗吃屎。
  “哎呀，不要这么早来拜年。姐姐我可没红包给你。”
  说完，和周笙离两人并排走了。
  “妈！”吕曼菲不满的叫道，“你刚刚你也不来帮我。”
  关昕望着周笙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看到女儿灰头土脸的样子，连忙把她扶起来。
  关昕叹了口气，摸着女儿的脸庞说道：“你以后离方蝶远点，不要去找她麻烦。”
  “你这话什么意思？”吕曼菲不满的瞪着她。
  “怎么？看到方蝶又想认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要我忍？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吕曼菲说完，又想到方蝶之前说的那些话，也不听关昕解释。一把推开她，伤心的跑了。
  关昕把目光重新投向走远了的两人，喃喃道：“还真有点像呢。”
  楼梯口，周笙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方蝶，如果因为别人的话影响到自己，就去看看远处。”
  方蝶点点头，明白他说这翻话的意思。
  见周笙离转过身就要回办公室，她鼓起勇气叫住他。
  “周老师。”
  周笙离转头，少女的目光虽平静但手上的小动作却暴露了她的紧张。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不开可以来找你吗？”
  久久等不到周笙离的回答，就在方蝶要放弃时。
  她听到了周笙离的声音。
  “可以。”
  方蝶惊喜的抬头，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对上这样一双眸子，周笙离眼皮一跳。快速转过身，想到什么又回头叮嘱。
  “每月一次。赶紧回去，别耽误学习。”
  方蝶点点头，一向冷静自持的少女第一次蹦蹦跳跳的走路。
  回到教室，已经做好听各种闲言碎语准备的方蝶大吃一惊。
  班上的人各自做着各自手头上的事，虽然偶尔有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但都没有恶意，方蝶也随他们去了。
  回到办公室的周笙离见老唐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有些奇怪。
  “唐老师？”
  “你都知道了？”
  周笙离：“？？？？”
  “方蝶那丫头没告诉你？”老唐不敢相信。
  “告诉我什么？”周笙离不懂。
  “就是她父母的事……”
  “我不感兴趣。”
  老唐见周笙离一脸冷漠，嘀咕道：“就这样还每年是学生最喜欢的老师呢。”
  周笙离停下笔，看着老唐：“唐老师，我听的到。”
  老唐尴尬一笑，决定和周笙离一起分享他知道的事情。
  “周老师，关于方蝶爸爸的事不是吕曼菲说的那样……”
  周笙离笔没停，耳朵却悄悄竖起来。
  “方蝶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爸是缉毒警察，能力也是比较出众。在方蝶叁岁那年被选为去毒帮当卧底。卧底一干就是四年，他爸成功把消息透漏出来，和警方里应外合破了几个毒品窝藏地。可是……”说到这儿，老唐话锋一转：“方蝶她爸为了获取敌方的信任，以身试毒染上了毒瘾。回来后，他就被带到了戒毒所。只等他出来，他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可是方蝶的妈妈在那个时候突然提出来要离婚，方蝶的爸爸逃出了戒毒所。到家的时候和方蝶的妈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方蝶的妈妈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而方蝶的爸爸因为毒瘾发作，差点失手掐死方蝶。幸亏警察及时赶到，救了方蝶。方蝶的爸爸又重新回到了戒毒所，方蝶竟然提出来要去陪他。父女两在戒毒所安了家，他为了女儿重新振作。好不容易出了戒毒所，可又身患癌症。”
  老唐说到这儿，声音都有些哽咽。“哪怕政府出钱，送她爸去最好的医院，可也只延长了他半年的寿命。在方蝶八岁的时候，她爸去世了。原本上级领导提出要收养方蝶，可是方蝶执意要跟着奶奶。因为缉毒警察的特殊性他爸的情况是不能公开的，所以很多人都误会了她爸。”
  老唐的话说完了，周笙离的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老唐眸中泪光闪烁，见周笙离还是淡淡的，他微恼：“你是个冰块吗？这么悲惨的故事你就没有一点触动？”
  “方蝶她不需要同情。”周笙离垂眸，看着纸上的名字。过了半晌，他道：“总有一天，她会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