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筒子楼日常 第74节
“阿姨，您这话说的，我做的辣椒酱这不也是没跟您的比？我自己做来吃的，碰巧遇上人要买，就算是抢了您的生意，您也不能这样诋毁我吧。”
宋晓红这会儿脑子已经转过来了，反正这个客人也不是油田上的，她就咬死了说自己没答应过给他买钱母的辣椒酱，一开始就说是自己家做的辣椒酱。这样就算钱母找事，那也没了立场。
“阿姨，你的辣椒酱卖的好，但我做的辣椒酱也不差的。这天下哪条法律说是你做了我就不能做？至于我做出来有没有人买，那更不干你的事。”
宋晓红看周围人越聚越多，更是咬死了自己做的辣椒酱跟钱母没有关系，是钱母太霸道，自己做了就不让别人做。
旁边一直看戏的客人终于说话了，宋晓红现在这样理直气壮的改口，是把他当软柿子捏了吗？之前明明说好的，钱母的辣椒酱是她一个人代为经销的，所以只能从她这里定，怎么现在又说是她自己做的？
“这位同志，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是你跟我说，这种钱家辣椒酱都是你来负责交货，我单独找上门去人家不卖，再加上我急着走，没工夫再打听，这才从你这里下了订单的。我还给了你一百块的定金，现在你怎么说这是你做的？”
宋晓红嘴硬到底：“你听错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话，我一直都是说这是我自己做的辣椒酱！”
反正这人就是个外乡人，谁又能给他作证呢？
眼镜客人话语里都带上了怒气：“你要是提前说这是你自己做的，我一百块钱都不会掏！辣椒酱哪里没有卖的？我冲的是钱家辣椒酱的名声！你冒名顶替人家的辣椒酱，还骗了我的钱和时间，我要找你领导！”
找领导这种话在这时候不可谓不严重，宋晓红虽然不是二厂的员工，只是家属，但到底也被这话吓的心头一颤。强撑着精神：“谁说我冒名顶替了？是你来我摊位上一吃我做的辣椒酱就觉得好吃，所以才给我定了一百瓶的订单，现在你就是不想给我结剩下的货款！所以才故意污蔑我！”
眼镜客人气的说不出来话，他这些年就没有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耍无赖的人：“你！”
钱晴冷笑一声，倒是她之前小看宋晓红了。梦中她其实没少看见宋晓红跟在万真真身边摇旗呐喊，但钱晴觉得罪魁祸首也只是万真真，而且梦中的她自己都免不了控制不住自己，那些身在其中的人们，谁又能说他们不是受了影响呢？
所以她除了跟万真真对上之外，并没有在意宋晓红。现在看，这人不愧是跟万真真混一路的，光是这个脸皮厚度都是如出一辙。
“你说你做的辣椒酱能引来人买？那好啊，在场的人也不少，我妈做的辣椒酱，跟你做的辣椒酱各开一瓶。让大家都试吃一下！看到底你的辣椒酱能不能配得上别人花大几百来买！”
钱晴不可能放任宋晓红把话给绕过去，要是这次让她糊弄成功，那这件事就成了谁也说不清的一桩糊涂案。
既然那个客人的话不足以钉死她，那味道总可以？
刚才看钱母那样生气，足可以见宋晓红做的假冒辣椒酱有多糊弄。这么糊弄的玩意儿，真有人能花四块五来买吗？
眼镜客人立刻来了精神：“我来尝！”
他就是太大意了，光顾着数数，没打开一瓶尝味道，这要不是人家正主今天来打假，他就真要白花几百块买回去一堆垃圾东西了！
宋晓红心脏要跳出来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张：“我不要！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故意说我做的不好吃！不就是眼馋我做成了生意，故意来坏我吗？我不卖了总行？你们家有领导，我惹不起还躲不起？”
说着就要作势把地上的辣椒酱收起来，一副认栽了的表情。
钱晴一把拉住宋晓红，给周皓使了个眼色。这要是今天不把事情弄得板上钉钉，过后宋晓红怕是要靠着一张嘴把他们家说的一文不值了。
什么有领导，什么眼馋她，什么惹不起躲不起，话里话外竟是把周皓也捎带上了。
“不慌，周围这么多人呢，一瓶辣椒酱不少，足够这条街上一人分上一点尝尝。是非对错，咱们看东西说话。”
宋晓红被钱晴拦着，眼睁睁看着周皓拿起一瓶没开封的辣椒酱，从兜里摸出一只笔，在旁边的摊位上借了包饼的草纸，一分为二，各自写上谁家的，跟钱母的辣椒酱分开开盖，纸条压在瓶子下。
钱母刚才被气的说不出话，这会儿再听女儿说的话觉得十分有理。直接去卤味摊子上拿了几个饼过来，卤味摊老板还大方的给了她十几双筷子。帮她把饼给切成小块，找了两个盘子装上。
周围本来看戏的人还各有立场，讨论的十分起劲，这会儿见有吃的，就更来劲了。
“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唔……这啥辣椒酱啊！一股子糊味！”
“你换换这个尝嘛，这个香！”
“……宋晓红这辣椒酱还不如我做的呢！”
“本来我还以为她做的应该大差不差的，现在看……幸亏被人拆穿了。”
“……这种玩意儿能让别人一吃就买一百瓶？人再傻也不至于把钱往水里丢吧！”
“这么做生意也太黑心了……”
“之前也不知道已经这样卖过多少次了，这不是坑人吗？”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宋晓红的脸色一点点变惨白。
一切都完了……
第80章 二更
围观的群众们点评起来可不会有半点留情, 再加上宋晓红做的辣椒酱也实在太难吃了一点。别说比不上钱母卖的，就算是厨艺平平的人在家里自己做都比她做的好吃。
辣椒酱这东西本就不稀罕，供销社里卖的也不多, 钱母的辣椒酱要不是做的太好，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捧场。
宋晓红气钱母为什么能挣钱，怎么不看看一条街上卖吃食的多了去了, 哪一个能像钱母那样吸引大堆人排队？
钱晴居高临下对着已经说不出来话的宋晓红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看你的样子也知道, 借着我妈的名声卖辣椒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件事你得给我们个说法, 不然我就去找综管部的陈岩主任。问问他，在咱们油田的夜市摊上卖假货是个什么处罚！”
旁边的眼镜客人也一脸气愤：“还有我的一百块钱！你收了我的定金还卖假货给我，我要给你们厂里领导写信！”
宋晓红不可置信的抬头瞪着钱晴，这人是魔鬼吗？！她都已经让自己名声扫地了！还要问自己要说法！她是借着钱母的名声卖了假货，但钱母损失什么了？她凭什么不依不饶不肯放过自己！
钱晴神色自若：“你不会以为单单把眼前这一百瓶的辣椒酱退了就算了事了吧？你冒用我妈的名声卖假货, 我们可是要给你善后的。”
这也是钱晴刚刚决定的事，不管钱母什么打算, 钱晴都打算过几天去把辣椒酱的商标给注册了。在注册之前，最起码要把宋晓红卖了假货的事传出去, 再让钱母做一批真的辣椒酱, 之前买了假货的可以拿着瓶子过来换，借此也是把钱母的名声打出去, 也顺势能平息一下假辣椒酱的事。
这个成本当然不能让钱母承担，宋晓红她吃下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
宋晓红整个人都惊呆了, 反应过来之后就是委屈愤怒：“我做辣椒酱也是花了时间花了成本的！那些人花了钱也没来找，凭什么还要我给说法？”
钱晴：“因为你的生意建立在你撒的谎上，你说是我妈做的辣椒酱，别人才愿意为此买单。不然就凭你的手艺, 白送都没有人要，可以说你收到的四块五里，是别人愿意为我妈做的辣椒酱的口味和名气花的钱。这两样都跟你没有关系，你费心费力做的辣椒酱是假货，是替代品，是你心术不正活该赔。”
钱晴的话不可谓不重，像是一个巴掌打在宋晓红脸上，把宋晓红堵的差点背过气。
“钱晴！”
钱晴仿若未闻：“你不会以为我们就会就此认下了你做的假货吧？我好心决定拿真货换回你卖出去的假货，你之前收了人家的钱自然也要退给我们。本来人家就是来买真货的，现在被你折腾了一通，还不知道你做的假货会不会吃坏人。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认了自己的错，省的到时候再吃出事情来，那你就不单单是赔钱的事情了。”
钱母听钱晴提到这个，也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就是！你做的辣椒酱里面东西没处理好，放不到半个月就得坏，你要是再耽搁，买了假货的吃出事情来跟我们可没关系。”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的人群本来还觉得钱晴有点咄咄逼人了，毕竟是一个大院的，揭穿了这事就算了，反正宋晓红的名声也已经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何必还要抓着这件事非要一个说法呢？
现在听钱晴这么说，大家才恍然大悟。就是啊，宋晓红卖出去的东西万一吃出事情来，人家要说法怎么办？是找宋晓红还是找钱母一目了然，谁也不能保证到时候这件事不会没完没了，所以人家这么处理，反而很合情理。
把假货收回来，换成真货。这么算下来，人钱晴做事够讲理的了！
立刻就有同一个大院的人窃窃私语。
“人钱晴这样处理也对啊，毕竟买了假货的还不知道，要是家里有个孩子的，吃坏了可怎么办？”
“这也算是给宋晓红擦屁股了，不然吃出了事，宋晓红也别想跑脱。”
“往后谁还敢去她摊子上买吃的啊，这人心眼不正，做的东西谁敢吃？”
“也不能这么说，她可能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是钱迷心窍了吧，眼热人家能挣钱。”
……
宋晓红不想给钱，远的不说，光是今天做一百瓶辣椒酱就把她折腾的够呛，一整天都在不停炸辣椒，在油锅面前熬着。那呛人的辣椒味儿，她还不敢开窗户，一直在屋里薰着。
还有装辣椒酱的瓶子，那一钵子一钵子的油，哪个不是她花钱买的？
凭什么钱母说一句她的辣椒酱放不过半个月她就要赔？
宋晓红气急了往地上一坐，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扯着嗓门嚎着：“我辛辛苦苦做的！用的也都是好东西，就算是味道比不上，那总也是好油好料！凭什么就要我全赔了！？你们就是欺负我乡下来的，孤立我看不起我呜呜——”
宋晓红这副做派在大院里简直闻所未闻，都是拿工资的人家，都把面子看得重，平日里宁愿是吃点亏也不愿意把脸面摔在地上的。像宋晓红这号的人物，前头做假货顶替人家真货卖就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一见事情败露就撒泼耍赖，活生生把一个泼妇样子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还拿自己是乡下来的说事，眼见着是只要钱不要脸了。
钱晴一听就皱眉头：“没人觉得你是乡下人就要欺负你，早几十年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也都是为了建设油田才来到了这里。是你自己做的事情让人看不起，别给别人甩帽子来逃脱自己该受的惩罚。今天不论是不是你，我都是这一个说法。赔钱，换货。”
宋晓红本来还打算再耍赖，这时候人群中却钻出一个人来，拽起地上的宋晓红。
宋晓红的男人头上沁着汗珠，不停给钱晴周皓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了皓哥，我这就回去把钱送来，后头还要麻烦你们换货了。”
宋晓红急的声音都劈了：“你敢——”
宋晓红的男人脸涨的通红：“你看我敢不敢！你要是不乐意就回娘家去！”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结婚的时候因为老娘懦弱，家里又穷，他姑给他介绍了宋晓红这个泼辣的乡下丫头，说是家里家外一把抓。
宋晓红进门这些年虽然泼辣，但确实如他姑所说，是个麻利人。嘴上虽然不饶人一点，但做事总还是利索的。
谁知道她竟然这么胆大，同一个大院的就敢做人家的假货！
宋晓红的男人恨不得抽她一巴掌！
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什么！难道真以为乡下撒泼打滚那套在城里吃得开吗？没瞅见周围的人都什么眼神？往后他可是还要工作，儿子也要上学的啊！
这么闹下去，他们一家子还在大院里怎么立足！
“这位同志，我爱人收了您一百定金对吧？这是一百块，您点一下。”
宋晓红被她男人给拖走了，没有再留下破下限。周围的人围观了全程，都是一脸八卦欲望得到满足的爽感。配着这种事情下饭，都能多吃两三碗！
钱晴拉了一把周皓的袖子，在他的手心里挠了一下。怪不得刚才周皓有一段时间不在旁边，想来应该是去找宋晓红的男人了。
这样也好，不然还不知道宋晓红要撒泼打滚到什么时候。
周皓被媳妇这一爪子挠的心猿意马，想到刚才小媳妇还在大杀四方，这会儿又这样来了兴致作怪，心里更是痒的厉害。
“宋晓红这些辣椒酱怎么办？”
这两大框子的东西，总不能一直丢在这里。
周皓勉强定了定心神：“送去她家里吧。”
要是她男人识相，应该会把这些东西全都销毁了。
钱母已经在另一边被眼镜客人拉住了说话。
这个倒霉蛋客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陆家诚，沪市人，来y市探亲的。”
陆家诚说自己是个大学老师，祖籍是在y市。前些年风声鹤唳的，他虽然没有被波及，但为了保险起见，就跟老家这边断了亲。也就是这几年恢复了高考，风气也变了，他才开始跟老家人来往。
这次是回来给已逝的父亲扫墓，偶然在亲戚家尝到了辣椒酱的口味，本来还没打算好买什么东西回去的陆家诚就想着买点辣椒酱回去送人。
但是又怕亲戚一听就要替他掏钱，这才问了对方买的谁家的，自己悄悄来油田夜市上订货，准备临走之前来拿。
没想到光是为了买辣椒酱，居然牵扯出来这么一桩事情。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钱母听了他的话也很是同情，又听他遗憾说道不知道钱母现在有多少现货，他准备多少带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