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地主_分卷阅读_40

  冯唐冯汉两位将军见底下小子们说的实在不像,立刻沉声斥道:“陛下跟前,岂有你们说疯话的地方。”
  众人方才讪讪闭嘴。由始至终,沈轩都自顾自的在席上喝酒,一句话都没说。
  乾元帝沉声说道:“沈爱卿,李尚书的话你如何看?”
  沈轩起身,抹了抹嘴躬身说道:“微臣因循守制,微臣问心无愧,微臣无话可说。”
  乾元帝又转过头来向赖瑾笑问道:“你和沈将军的关系莫逆,此番前往西北犒赏三军,你也是亲身经历过的。你有什么话说?”
  赖瑾起身说道:“沙场辛苦,将士们都是在用性命保家卫国,拼杀富贵。此等惨烈悲壮并不是在歌舞升平的京城中纵享富贵的人能体会到的。至于李尚书所说贪污一事,微臣只知道沈将军入京的时候,一人一骑,轻车简从。并没看见什么车辆箱笼。自然也不晓得他是否有贪污战利品。”
  当然没有,因为沈轩打仗这许多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都一股脑送给赖瑾了。回京的时候自然也都是放在赖瑾的箱笼车辆中直接入了赖家。此事太子殿下略有察觉,当下冲着赖瑾微微一笑。
  赖瑾颔首,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臣尝闻在京官员惯例收取三节两寿冰炭孝敬,看李尚书府邸恢弘契阔,家中美婢侍妾,嫡庶子女无数。想来要养活这么多人,只凭朝廷发的官饷银子定然不够。李尚书也是费尽周折,十分辛苦罢。”
  赖瑾一番话说得实在刁钻,在场众人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李尚书满面紫涨。指着赖瑾斥责道:“你休得血口喷人。这这是诋毁上司,按律当——”
  “老尚书息怒,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赖瑾微微躬身,开口说道:“大家应该晓得我同皇商薛家关系良好。前一次薛家的少东家和我吃酒的时候,还闲谈老尚书又娶了第十三房小妾。那小妾风华正茂,豆蔻年华,自然是极爱美的。年前的时候曾在薛家的金银铺子里定了一套钿子簪环,据说那钗上光是鸽子蛋大小的南珠就有十来个,当真是夺目光辉,耀眼的紧。只不知老尚书两袖清风,如何能买得起这样的好东西?”
  一句话问的李尚书哑口无言,只得满口说道:“你血口喷人。”
  冯紫英在一旁听的哈哈朗笑,开口说道:“老尚书休得如此片面。为何你弹劾旁人就是铁证如山,旁人说你就是血口喷人?民间常有无风不起浪之说,你要是身上真的干净无影,人家也不会背地里说你。还是有些什么牵连挂误,或一时不谨慎叫人看在眼里了。人家才会当着饭后谈资拿来说嘴不是?”
  卫若兰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是了。我还记得老尚书当年可是寒门出身,入朝之前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了。就连上京赶考的钱都是当地的乡绅富户们资助的。如今转眼过了二三十年。听说老尚书家中资财无数,名下的田地庄子商铺折合成现银都大抵有个五六十万两。真真叫人嗟叹啊!”
  韩琦依旧不咸不淡的说道:“要不人家怎么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吏部尚书总管天下官员的升迁,自然是比知府要厉害的多。这么想来,老尚书还算是清廉的。”
  唯有冯少楠同沈轩从小长大,自然也听说了沈轩同以前主家的嫌隙。当即开口叹道:“老尚书和沈将军早有嫌隙,那也不过是私人恩怨罢了。可如今您老居然因私废公,作践起我们这些个前线战士来了。真叫人心寒啊!”
  乾元帝看着众功勋世家子弟联合起来挤兑李默成,将这个向来牙尖嘴利的老尚书挤兑的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越发的心情美好。
  酒宴上其余官员泰半都是世家功勋,王公贵族,无论立场如何,但此下情形隐隐变成了世家功勋之后同寒门官员的对峙,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至于李尚书一脉的官员们,此刻虽已纷纷帮腔,但都是请冯紫英等不要信口胡言,到底也顾忌太多,不敢说的太过。更有一干嫌事情闹不大的闲散亲王,见此中隐有秘闻,不免眼睛发亮交头接耳的打探着其中缘故。一番胡搅蛮缠之下,众人竟不怎么关注沈轩贪污一事。
  乾元帝又冷眼旁观了一会子,方才开口说道:“好了。今次是为西北大捷的将士们庆功洗尘,闲事莫说。”
  一句话将李尚书打发了。乾元帝又举杯说道:“为我大业儿郎干一杯。”
  众位大臣轰然应诺,立刻遥敬陛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见皇帝刻意打迷魂阵,众人也乐得装不知道。毕竟沈轩此番功劳太大,他年少功高,心思单纯,又是寒门出身,身后干净,最好拿捏。这样的臣子自然是陛下最喜欢的。何况仗着此番功劳之下,只要不是谋逆造反,贪污几个钱算什么。武将在外,倒是一个子都不贪的圣人模样陛下才担心。如此癖好无伤大雅,圣上还乐得纵容。
  所以李尚书此刻弹劾他贪污战果,根本就是隔靴搔痒之举。一招臭棋,别说是向来看他不顺眼的功勋世家们,就连其麾下的官员们也都颇不以为然。
  一场庆功宴中间偶有波折,但到底也算是尽兴而散。沈轩照旧跟着赖瑾家去不提。
  沐浴更衣,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赖瑾是被窗外呼呼喝喝的叫喊声和兵器撞击的声响惊醒的。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赖瑾看着窗纱外头已然大亮。不免洗漱穿衣,冠带出来。
  只瞧见沈轩和赖尚宁、赖从荣几人在前庭比划武艺,赖瑾站在廊上静静的看了一会子。只等到众人收招已毕,方才过来笑道:“大清早的,你们好有闲心。”
  言毕,上前给赖尚宁和赖从荣请安。赖尚宁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开口笑道:“沈将军武艺精湛,果然名不虚传。”
  “两位叔叔的功夫也不错。”沈轩赞了一声,摇头说道:“可惜了。”
  这么好的武艺,居然混在府里当管事。
  赖尚宁和赖从荣哥儿两个心下黯然,随手将长枪插入架子里,勉强笑道:“想必家里人也都醒了,我们过去厅上吃早饭罢。”
  沈轩落在身后,看着脊背微颓的两个赖家叔叔,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
  一时到了前面正厅,果然赖家的长辈们已经起身了。赖瑾和沈轩两个醒过众人,坐下吃饭。饭间,赖瑾突然开口说道:“府里头的恩典,如今我们赖家上下也算是都放了出来。目下爹爹和我已经入朝为官。大爷爷和二爷爷拴在荣宁二府一时还不得动弹,可是二叔叔、三叔叔和四叔叔年岁尚轻,不知太祖母和两位祖父大人有什么考虑?”
  此言一出,众人动作一顿。赖尚宁和赖从荣两人则一脸欣喜的盯着赖瑾。如今赖瑾年岁虽小,但架不住他天资卓绝,入了科考,进了官身。现如今也算得上是半个当家人。他的话赖大和赖升自然是要仔细考虑的。何况这件事情对赖家而言本就是好事。
  赖大儿子出息了心中体会还不怎么深,唯有赖升两口子眼眸晶亮,一脸希翼的看着赖嬷嬷。毕竟大家都是兄弟,如今大哥家的儿子孙子都成了官家老爷天子近臣,他的两个儿子却还在府里头单管采买之事。虽说日常行走也算体面风光,但赖升志不在此。他也想同赖大哥哥一般,当一当官老爷的老爹。
  赖嬷嬷暗自沉吟,半日,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暂且说说。”
  赖瑾想了一想,开口说道:“目下二叔叔、三叔叔和四叔叔虽然年轻力壮,但此时再谈读书科考也迟了。还不若走走门路捐个前程,到时候外放州府为官,踏踏实实的干几年,也是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
  沈轩插言说道:“二叔叔和三叔叔的武艺不错。倘或是在军中立功升迁,要比捐官入朝前程更好。”
  毕竟乾元帝如今重视武事已漏端倪。目下还只是西北战场,等转过年来,恐怕西南、东南、西海沿子都消停不下来。战事一多,军人升官发财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
  众人听着沈轩的话,又联想到沈轩一战封侯的辉煌战绩,连忙点头附议,深以为然。
  赖瑾眼眸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神情微微黯然的四叔叔。这位叔叔乃是早产而生,虽然后来在赖家众人的精心教养下平平安安的长大了。但底子依旧薄弱,倘或让他上战场立功,那是不能的。旋即开口说道:“如今陛下重视武事,从军行伍也是条出路。但是我们家也有在朝为官的。如今颇有些孤掌难鸣,倒不如也捐个前程,外放两年,双管齐下总是好的。”
  赖家背靠荣宁二府,与都中功勋世家关系良好,且因林如海青睐又通了科举清流的路子。在朝中也算是站得住脚。这种睁着眼睛说白话的举动自然是为了宽慰四叔叔的心。赖从宁冲着赖瑾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不拘怎么样,我听父亲和祖母的。”
  赖升这才想起来体弱身虚的小儿子,立刻转口说道:“我觉得瑾儿的话十分周全得当。”
  赖嬷嬷见众人都差不多是一个意思,方才开口说道:“既如此,等会子我进府同老太太说说——”
  “太祖母。”赖瑾想了一想,开口说道:“我瞧着京中如今的局势,恐怕寒门官员和世家功勋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大。倘或四叔叔求了官职却留在都中,岂不是搅入了这场浑水?要不我们去封信和父亲以及林姑老爷商量商量?他们两个人常在官场,应该知道什么地方比较清静且又容易做出事业来的。”
  赖嬷嬷想了一想,果然如此。遂转口说道:“既如此,你便想和你父亲去封信,打探打探他们的意思。”
  赖瑾颔首应是。
  赖嬷嬷又吩咐道:“有时间进府里头看看。你这一晃儿又是小半年的没入府中。老太太见天儿的叨咕着,说也不晓得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毕竟赖瑾从小和宝玉玩伴,也算是在老太太跟前儿养大的。人老了便更念旧,只道谁常跟着自己,与自己亲近的便是好的。赖瑾从小沉稳柔和,又惯会说话讨好,老太太早将他当成自己半个孙子看待。如今骤然小半年的看不见人,自然会想。
  赖瑾在外奔波了这些日子,也有些想念府中的兄弟姊妹们。遂点头应道:“太祖母放心,我今儿就进府里问安。”
  赖嬷嬷这才点头不语。
  一时赖瑾和沈轩两个前去上朝站班,等下朝后,沈轩回了赖家,赖瑾则转道去了荣国府。门上的小子好一阵子没见他,只觉得越发亲热,上前问了两句,便由着人进府请安去了。
  赖瑾这厢刚刚入府,陡然听见内头院子里传来一阵喝骂之声,旋即一个锦衣冠带的少年公子仓皇的跑了出来,迎面撞上赖瑾。两人俱都被撞的一个趔趄。
  贾宝玉抬眼,见是赖瑾,还来不及惊喜,只听后头贾政暴怒如雷。贾宝玉脸色发白的爬起来藏到赖瑾身后,口中不住的求道:“瑾弟弟快救救我,老爷要杀了我呢!”
  第35章 赖瑾出手抹平旧事(修文)
  公府权衡托付宝玉 赖瑾出手抹平旧事
  赖瑾闻言大骇,连忙抬眼看去。果见贾政手里拿着一把五颜六彩的鸡毛掸子追了过来。向来方正严肃的一个人因这一举动越发显出两分滑稽轻佻。赖瑾强忍笑意,走上前去,躬身见礼道:“晚辈赖瑾,见过二老爷。”
  贾政定了定神,这才看见身前的赖瑾。又想到这个晚辈的争气以及如今的官职,不免怒容微收,沉声说道:“原来是瑾儿啊,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刚刚入府,正要去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赖瑾应了一声,顺势问道:“二老爷向来温润和煦,涵养颇深。今日如此大发雷霆,当中必有缘故。然则天气炎热,老爷该仔细着自己个儿的身子,切莫轻易动怒才是。倘或您因一时气急而病了,岂不是宝玉不孝。传出去了于名声也是不好的”
  贾政犹自震怒道:“他原就是个不孝的逆子,还顾忌名声好不好了?倘或他在外头稍加注意,也不致于到今日。我荣国府世家清白。大好名声全让他这个孽障给败坏了。”
  只是口里说着,手里举着的鸡毛掸子到底放下了。这会子藏在后头的清客相公们也都赶上来,拦的拦,劝的劝,贾政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
  那单聘仁开口说道:“老爷何必动怒,那些也不过是坊间传言罢了,未必是真。”
  清客詹光也颔首附议道:“正是如此。老爷也该听听宝兄弟的辩解。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倘或传到里面老太太的耳中,岂不是让她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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