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第620节
谁说满嘴仁义道德的人,肚子里就没有坏水?
时雍勾了勾嘴角,并不戳破玉姬话里的漏洞,只淡淡道:“我没有怀疑谁。我只是想问你,若是大巫让他们去死,他们会不会去死?”
玉姬愣了愣,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在狄人族里,地位、尊卑边界分明。
大巫若是让他们赴死,他们很有可能不会反抗。
“我从你的脸上得出答案了。”时雍不再询问玉姬,抬步走到赵胤的面前,沉声道:“侯爷,这个大巫嫌疑最大。玉姬从黄泉谷来此寻找双生鼓,是受了大巫的撺掇,他也是了解双生鼓和吉达村事件的人。整件事情,都有可能是此人的安排。”
她说到这里,回头看玉姬一眼,“她若不是悄悄出来找你寻仇,躲过一劫,说不定此刻也没了。”
赵胤面无表情,嗯一声,“阿拾言之有理。”
嗯!?时雍愕然。今天晚上她已经得到了赵胤太多的表扬,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赵胤一律依从,同时赞扬她几句,再这么下去,她是会膨胀的呀。
时雍怀疑这男人不安好心,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几个转,眉梢微微一挑。
“我认为,找到大巫和双生鼓,便是破案的关键。”
果然,赵胤慢条斯理地抬手拂去她肩膀上的尘土,依旧用那种低缓平静的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便依言去办。”
时雍愣了愣,盯他半晌,轻咳一下。
“侯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胤淡淡勾唇,掌心轻轻拍了拍时雍的发顶,声音平添了几分暖意,“我很好。累了吗?”
时雍抿唇,摇了摇头。
“我觉得你有病。要是没病,怎么一句话都不反驳,什么都听我的?”
“……”
赵胤对上她的眼神,无奈喟叹。
“阿拾,言之有理。”
众人:……
其实不仅赵胤没有反驳,就连他们也是一样。整个过程,阿拾都做得很完美,勘验尸体,分析案情,查找凶手,干练又聪慧,哪里有他们的挑刺之处?
第608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天晚上,一行人带着大黑在密林里转悠到天明方回。
结果很是遗憾。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那个大巫和双生鼓,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众人无功而返,脑子里都带了无数的疑问。
凶手是不是狄人族的大巫?
他杀人夺鼓的动机,又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如谜团一般缠绕心头,引发了众人强烈的好奇心。
回去的路上,疲惫的众人仍然在讨论。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回到吉达却发生了一桩更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来桑失踪了。
又或许是,来桑偷偷离开了吉达。
没有人说得清楚,他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劫走的。
杨斐、塔娜、恩和还有几个来桑身边的侍卫,齐刷刷跪倒在地上。
“婢子甘愿领罚。”
“婢子错了,没有看住二皇子。”
赵胤没有管两个小丫头,冷冽的目光望向了杨斐。
“你来说。”
杨斐头都没有抬起,肩膀绷得紧紧,闷声闷气地道:“属下看顾不力,爷,你罚我吧。”
哼!
这岂是一个“罚”字能解决的?
赵胤拂袖入内,往帐中一坐。
“阿拾去休息,其余人,都过来。”
昨夜一宿不曾合眼,时雍其实很疲惫了,方才在外面就已经呵欠连天,急需睡觉,但冷不丁得闻出事,整个人便精神了,睡意全无。
“我没事。”时雍端坐到赵胤的身侧,“我陪侯爷。”
赵胤深深看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再次投向了杨斐。
“说。”
杨斐的表情有些沮丧,脑袋快要钻到肚腹里去了。
每次他想要诚心做好一桩事情,总会出一些预料不到的差错,这让他自信心大受打击,脸色发青,好像瞬间就被人夺走了神魂一般。
“二皇子不肯侍者近前伺候,尤其是我。他见到我就发狂骂人,砸东西,塔那和恩和没少受我连累。为免激怒他,我便不再入帐,侍卫们也都只能守在帐外。昨夜,我亲眼见到二皇子睡下,然后便一直守在门口,不曾离去。哪料到,今儿天亮,塔娜起床做早膳,竟发现二皇子不在帐中……”
杨斐是个谨慎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进出毡帐。
更何况,吉达村还有哈森的大军驻守,深更半夜,来桑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恩和也哭丧着脸,轻声道:“夜间,我和塔娜姐姐是轮班值守的,塔娜姐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我也听到二皇子脱衣入睡,我才睡过去的,这人怎么就不见了?”
“哼!他还能遁地不成?”
赵胤审视着杨斐,“我再问你一遍,确实亲眼看到来桑入睡?”
杨斐沉吟片刻,“属下在帐外……”
那就不是亲眼看到了。
赵胤冷冷转过脸,问恩和:“你亲眼可见?”
恩和被赵胤这么盯着,顿时涨红了脸,语气结巴起来,“婢子不敢。二皇子向来不喜婢子们靠近睡榻,婢子在外间,只听得动静……”
三个人的回答如出一辙,都只是听到动静,从熟悉的声音来判断来桑在做什么。
赵胤问:“昨夜我们走后,可有人来过?”
杨斐想了想,“哈森将军派了两个士兵过来,给二皇子送了些吃穿用度之物……”
哈森?
赵胤眯眼,“什么时候走的?”
杨斐道:“不足半刻钟,把东西抬进去,被二皇子痛骂一顿,就又抬了出来,走了。”
嘭!赵胤手上的杯子突地被他大力捏碎,吓得杨斐话音中断,恐惧地抬头看他。
“爷……”
赵胤注视着他面具下的脸,好半晌,突然起身去了来桑的内帐。
来桑常装的衣衫尚在,而放衣服的架子却倒在地上,还有一个类似风车模样的东西挂在小窗边,已经不会转动了,但风车里有叶片,明显就是它吹出来的衣服窸窣声。
“爷!”
杨斐扑嗵跪到,歉声道:“属下大意了,没有想到二皇子会心生离意……”
赵胤不等他说完,脚步已然迈了出去,分明是不想再听他解释。
众人纷纷沉默。
时雍跟上去,在经过杨斐的身边时,顿了顿步。
“你自求多福吧。”
杨斐平静地抬头,“你们怀疑我?”
时雍眯起眼,颔首看他,“哈林是乌日苏的人,侯爷在时,他都不曾前来拜见二皇子,一直假意不知,怎会等候爷走后再派人来送东西?行,就算他突然想明白了,偷偷摸摸来送东西示好,想要脚踏两只船,你怎能不检查箱子,任由他们抬进抬出?”
杨斐一怔,“我以为……”
“不要以为了。好好想想,侯爷那里你怎么交代吧。”时雍无奈地一叹,“实际上,不止侯爷怀疑你,任何人都会怀疑是你。杨斐,当真不是你助来桑离开的?”
杨斐缓缓垂下头去,“我说不是,郡主信吗?”
时雍看他一眼,沉默不语地叹口气,离开。
人皆散了,只有杨斐还跪在地上。
他呐呐地望着毡帐,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论他做出什么改变,不论他付出多少努力,终究,他还是个无用之人——
“我信。”背后传来脚步声,一双黑靴慢慢停到他的脚边。
杨斐抬头,看着谢放平静无波的脸,微微一愕。
“你信我?”
“信。”谢放静静立于他身侧。
“为什么?”杨斐又问。
谢放安静不答。过了好久好久,嘴角慢慢抿了起来。
“我们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杨斐吸了吸鼻子,隐约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了些惭愧。
“放哥,我当初不该借你钱不还。”
谢放与他对视片刻,高挺的鼻梁微微一皱,瞳仁深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