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3)

  他被族人背叛驱逐,又被打捞进实验室中改造,那些锋利的手术刀割在身上,他眼也不眨,只觉得无聊。
  看着兰波逐渐阴郁下来的脸色,白楚年打心底怕他想起珍珠被迫剖离身体的那天,但兰波并没有要伤春悲秋的意思,他抬起手,搭在白楚年头上:randi,其实我很在乎当我拧下一个人类的头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
  他揉了揉白楚年的黑发:你会更喜欢悲天悯人的我吗。
  我只喜欢你真实的样子。白楚年揽过兰波的头,和他湿漉漉地接吻,低声呢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威严的时候很可靠,委屈的时候很可爱。伪装是种不光彩的诡计,你不要学。
  兰波唇角漾起淡淡笑意:goon。(走吧)
  根据林灯教授的回忆,检测室位于研究所最西方地下十五层,想下去就必须乘坐公共电梯或者徒步从步行楼梯下去,公共电梯到达所需楼层需要刷身份卡,那么就只能从步行楼梯下去。
  他们下了车,白楚年拢了拢杂草,将车完全隐藏在反斜坑里,这里距离研究所还有一千来米,他们背上贴身的小型装备包,穿着作战服,在杂草和夜色的掩护下朝着那座银色建筑摸了过去。
  七点一刻了,楼梯口的保安马上换班,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
  他们顺着研究所大楼背靠的海崖峭壁攀爬,绕到研究所最西侧,白楚年用骨骼钢化后的手指割开一块钢制防护外窗,然后扳开窗户无声地跳了进去。
  兰波跟着爬进来,将钢制防护窗搬回原位,双手抚摸接口,一串电火花闪过,钢制窗被原样焊了回去。
  他们钻进来的防护窗距离地面约十米,白楚年固有能力猫行无声,无论从多高坠落都能四肢无声落地,兰波随后口中叼着匕首跳下,落在白楚年肩上,让alpha垫了一下作为缓冲,然后被轻轻放在地上,不发出声音。
  兰波保持着鱼尾状态,身上绑着保湿绷带,背着一个小型装备包。
  白楚年落地时左手抽出了大腿外侧的战术匕首,已经做好了凌空扑杀保安,再换上保安制服混进去的准备,没想到扑了个空。
  居然没人。
  不光没有人,建筑内部都没有开灯,傍晚七点一刻这个时间天应该还没完全黑透,但整个一层大厅的墙壁都是全封闭不透光的,里面漆黑一片,并且安静得可怕。
  这跟预计的局面有点出入。
  情况不明,别大意。白楚年左手反握战术匕首,抬手示意兰波跟上,慢慢地贴墙移动。
  白楚年的听觉最为灵敏,可此时他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和呼吸声,不排除研究所建筑墙壁隔音效果好的原因,但白楚年至少能确定,他们所在的一楼大平层空间都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兰波爬到墙上,壁虎一样吸附到墙面的金属结构上,尾尖甩了甩,鱼骨闪动亮起蓝光,趴在墙上照明。
  研究所总部一层基本上用作展示和接待合作伙伴,豪华的玻璃展示台上摆放着各种特效药和人工智能产品,这也是109研究所对外明面上的产业,若不是这两年IOA接连拿到有力证据披露研究所的恶行,许多普通人还都蒙在鼓里,觉得研究所只是一个有实力有技术的科技公司,不过也有许多人执迷不悟,只要自己的投资有回报有收益,他们不在乎真相。
  确定这一层的确没人后,白楚年打开手电筒,把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大厅还算宽敞,各种摆设之间的距离很宽阔,白楚年在展示架边的休息圆桌上发现了一本7月刊的科技杂志和一杯水果茶已经干了,严重发霉腐烂的水果黏在玻璃杯底部,白色的毛霉覆盖在上面,玻璃杯内外散落着一些细小的飞虫尸体。
  大厅里面除了黑,还有一种闷热的感觉。爬虫在拉取建筑工图时说过,这座科技大楼的外墙采用的是保温层材料,内层用了防水隔汽膜,缝隙也利用密封性良好的材料封闭住了,整座建筑的保温性能很不错,大厅用中央空调控温,新风系统也设计得极为完备,一些独立的展示房间用独立风机操控室内空气。
  也就是说,即使在酷暑时节,短暂的停电也绝不会让室内感到闷热。
  白楚年摸到电梯口,每个电梯都按了按,但都不亮,显然备用电源也已经耗尽了。
  这时,兰波也从墙壁上爬了回来,说:角落的防暴工具柜都被打破了,里面东西都被拿空了。
  走,我们去找楼梯。
  白楚年已经将整座研究所的地图牢记在了脑海中,他的方向感很强,在黑暗中也很少迷失方向,当然,这也是IOA特工的基本素养。
  楼梯口的液压钢制门紧锁着,旁边的墙上镶嵌着一个密码器。但由于停电,密码器屏幕是暗着的,就算他们手里有K教官给的解码器也无济于事。
  白楚年使用J1能力骨骼钢化,钢化的左手顶破了厚重的钢制液压门,伸进门内,在内部摸索寻找插人工插销。兰波爬到门上方,倒着趴在墙壁上等待开门。
  忽然,白楚年身体一僵。
  似乎有个冰凉僵硬的东西,在门内触碰他伸进去的左手的指尖。他清晰地感受到那硬物的移动和试探。
  是活的东西。
  白楚年只感到脊背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头皮上炸开,他想抽回手,但那只冰冷的手捉住了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与他扣紧。
  强大的力量让白楚年无法轻易抽回手,并且,一股恶寒顺着手指开始蔓延。
  他冷静地用右手抽出战术匕首,毫不犹豫地从手腕处斩断了左手,鲜血喷溅,白楚年迅速后退,沉默地靠到了墙壁一侧,断手处喷溅的血液染红了一大片的地板和墙壁。
  白楚年从腿侧抽出手枪,冷眼对准了那扇门,兰波眯起眼睛,恶狠狠端详着这扇门后的怪物。
  一声人工插销被扳开的轻响从钢制液压门后传来。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门后骤然出现两个黑影。
  白楚年举起手电筒照向前方,出现在强光中的是一张画着黑红十字线的苍白阴间的脸。
  厄里斯站在门后,他的右手正和白楚年斩断的左手十指相扣,原本纳闷的表情在看见白楚年的一瞬间变得精彩。
  哦!大哥,这是你的手啊。
  白楚年咬了咬牙,甩甩左腕,崭新的左手迅速再生出来。
  兰波鱼尾卷着门框倒吊下来,一拳把厄里斯揍倒。
  晦气。
  第232章
  他们都没有因看见熟悉的面孔而松一口气,白楚年将手枪插回大腿外侧的皮质枪带中,从颈上的项圈中引出一股涓流,在掌心铸造成一把死海心岩匕首,兰波也竖起背鳍尖刺,在他们附近的墙面上缓缓游走,随时准备开战。
  白楚年打量着厄里斯,他的整张脸似乎接受过审美专家级的整容师的微调,五官依旧带着中古世纪的浓艳,但那些本意迎合艾莲的喜好、过度追求浮奢靡丽的棱角被磨得圆润,因此现在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天真的娃娃脸将皮下的嗜血和残忍隐瞒得滴水不漏。
  不过他们这些实验体的基底都是按照艾莲喜好捏造出的苍白瘦削的少年体貌,这一点是谁也无法彻底改变的。
  他穿着一件背带短裤和长袖白衬衣,在衬衣袖扣处、他的皮鞋和长袜上,都有零碎地装饰着一些小的宝石碎屑,而衬衣领口的褶皱花边由一枚红宝石纽扣做装饰,这枚心形红宝石经过打磨切割后还有相当的重量和大小,看样子原石一定不会小。
  白楚年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块被魔使黑豹从兰波手里抢走的红宝石,本以为尼克斯会拿给厄里斯重做机械核心,现在看在却只切割出澄澈的精华部分做了装饰扣,那又是什么机械核心正在驱使着厄里斯活动?是尼克斯找到了更契合的宝石么。
  大哥,可真巧。厄里斯也只是嘴上叫得亲昵,狭长的口裂张扬翘起,阴森地打量着白楚年,将手中雕刻复古花纹并用金粉填充纹路作装饰的S686枪管甩开,向里面扔了两枚霰弹,再将枪管咔嚓一声合上。
  你没死?白楚年问,也没用宝石核心,那你的身体是用什么驱动的?战斗芯片是用什么承载的?
  面对白楚年抛出来的几个问题,厄里斯便顺着思考下去,拿半截还在滴血的断手托着下巴,却是一副认真沉思的样子。厄里斯也不善伪装,他无法立即答出来就意味着他真不知道。
  厄里斯肩头忽然搭上了一只手,制止了他的思考,一位金发碧眼的白人alpha从阴影中走出来。
  人偶师也在。
  白楚年立刻放弃了先干掉厄里斯再深入研究所的念头。人偶师也是聪明人,他看见神使和人鱼共同行动时,也在第一时间放弃了正面冲突的计划。
  人偶师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僵硬的气氛:厄里斯的战斗芯片烧毁了,我们是来寻觅一枚合适的战斗芯片的。他友善地伸出手,和蔼的态度就像从前在伯纳制药厂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
  白楚年也自然地伸出手,和人偶师互握了一下:我们奉命来接走奥斯罗夫先生,他是这里的药剂师,也是我们的卧底。
  过硬的心理素质让他们彼此的微表情都没有透露出任何破绽,但也无法看穿对方隐瞒的东西。
  白楚年微笑着,心想:扯淡,想找战斗芯片,去培育基地抢比来总部偷的难度低得多。是想暗示我厄里斯现在没有战斗能力么。
  人偶师沉默点头,心想:营救行动不佩武装,仅两人行动,不合常理。话说回来,同为使者型实验体,智商相差如此悬殊是有意而为之吗,还有什么方法能改善吗。
  但眼见那两人明里春风和煦暗里针锋相对,兰波默默挠头回忆奥斯罗夫是谁,厄里斯掀开衬衫下摆看肚脐,怀疑自己吃下去的到底是不是战斗芯片。
  看样子这幢大楼和预期的情况有些出入,顺路的话,我们可以同行一段路程。人偶师说。
  请便。白楚年欣然答应,如果真遇到紧急情况,多了两个A3级的帮手也算多了两分胜算,必要的时候拉上他们挡枪也不错,顺便解决两个IOA通缉名单上的逃犯,也能给会长减轻一些后续的压力。
  白楚年就地铺开半张地图,朝人偶师勾了勾手:分享一下情报,这是我们绘制的建筑图。他拿出来的是爬虫拉取打印出来的空白地图,上面没有林灯教授的注释。
  诚意已经摆在地上,人偶师便也表示:走检测室这条路会好一些。
  白雪城堡中的实验体们其中有少部分来自研究所总部,人偶师凭借他们混乱的口述绘制了一条最安全的路线,看到白楚年拿出的地图后,人偶师便确定了自己所计划的路线的准确性。
  白楚年也因为人偶师的描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部署。他站起来,顺手从厄里斯手里把自己斩断的半截左手夺过来,撸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鱼形戒指,戴在重新再生出的新左手无名指上,然后把断手随便向门后的垃圾桶一扔。
  走吧,走楼梯下去,检测室在负十五层。
  兰波在墙壁上游走爬动,电光鱼尾在黑暗中闪动蓝光,他还记恨着厄里斯,但既然小白决定合作,他也就暂时先不计较。厄里斯没什么潜入的自觉,坐在楼梯扶手上当滑梯向下滑,时不时哟呼一声,恐怖尖锐的笑声在幽深的楼梯间回荡。
  白楚年和人偶师并排向下楼梯,余光互相观察着。人偶师发现白楚年走路像猫一样微踮着脚尖,不发出任何声音,白楚年也发现人偶师很珍惜自己的双手,戴着一双黑色的半掌手套,也不会随便触摸任何东西。但除此之外也读不出再多的讯息,因为彼此都十分警惕,各怀鬼胎。
  你觉得这里发生了什么?白楚年插着裤兜边走边问,研究员和保安都不见了,还大面积停电。是破产跑路了吗,新闻竟然没有消息。
  我们也没进来多久。人偶师说,的确还没见到任何活人。不过他们有一部分区域和设备有潮汐和风力发电储能作为备用电源,找找看还有没有在运转中的机器吧。
  顺利到达地下十五层,温度也降了下来,一阵阴冷的潮湿感袭来。
  这里完全没有任何光线,四个人紧挨在一起都互相看不见对方的脸,只有兰波的鱼尾散发蓝光,在漆黑的环境中,他半透明的发光鱼尾看上去像一条会蜿蜒爬动的蓝色骷髅脊椎。
  白楚年抬起手电筒,强光打在屋顶上,从地面到天花板挑高至少有六米,墙面铺着科技感十足的无缝银色保温板。
  他嗅了嗅,感到空气里有存在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于是举着手电筒向可疑的地方照过去,但手电筒的照明范围还是太小,这里的开敞空间近三百平,一寸一寸搜索太费时间。
  天花板上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有点像踩在木质地板上的木响。白楚年照了照其他人,他们听觉不如自己灵敏,都没发觉这点轻微的异响。
  根据这片大空间中摆设的控制和监测设备来看,这里就是检测室的观察台,一般来说负责检测实验体各项机能的研究员坐在这里,利用控制按钮操纵检测流程。
  这里面所有的设备都断电关机了,不过也好,至少监控也跟着关闭了,他们不需要提心吊胆地躲监控了。
  白楚年绕着设备转圈,脚下突然踢到一个硬物,骨碌着滚走了,在安静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声音很大。
  用手电筒照过去才看清是个打翻的保温杯。这些设备虽然都还完整,但椅子很多都翻倒在地,窗台的花盆打翻了,碎陶片和土抛洒在地上,土上留下了一些混乱的脚印。
  白楚年蹲到地上研究土上的脚印,看上去是跑步留下的脚印,因为有滑动的痕迹。他趴到地上,嗅了嗅地面。
  没错,血腥味是从光洁的地板上散发出来的,而地面上却很干净,没有一丁点血迹。
  椅子翻倒,说明是突发事件导致了混乱,可如果是出现了入侵者,或者有实验体暴走反抗,照理说地面总会留下些血迹才对。白楚年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那就是警报,警报通知出现了危险,然后所有研究员紧急疏散。至于地面上的血腥味,应该是在这之前,他们恰好击毙了一只暴走失控的实验体,然后叫来保洁擦掉了血迹。
  只有这个推测最合理了。
  人偶师也在寻找蛛丝马迹,他靠近一个放置着打翻水杯的操作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塑料包,把里面的磁性粉轻洒到操作台的按钮上,然后把手电筒调成紫光灯照了照。
  白楚年凑了过来:没有指纹?
  人偶师微微点头:这些操作台上都没有指纹。就像没有人存在过。
  操,真邪门儿。白楚年插起兜,人间蒸发也特么应该有指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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