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孟云壑只是想到了他上辈子来黎青青家中的场景。
  他将黎青青强夺了去,秦氏闻言病倒,黎青青求他放她回家照顾母亲,说好了叁日返,但青青却没有信守诺言。
  孟云壑来接她,一时兴起想看看她少女时期的闺房,便到了黎家,却不料黎青则偷偷将她与周文笙的孩子抱了来,她在屋里给那孩子喂奶。
  想着自个儿信任她,没有安排人盯着,结果她却不知跟周文笙暗地里见了几回,孟云壑就妒火冲天,在她的闺房里将她强要了一回。
  黎青青怕被她母亲秦氏听到动静,抽咽着咬着手背承受他的侵占,瞧他的眼睛里全是恨。
  曾经那双眼睛跟面前的眼睛重迭,只是现在她眼睛里再没有那些叫摧心断肠的情绪,反而是担忧和关心,他只肖看一眼,浑身的血液都是澎湃飘然的。
  但他脸上却显出疑虑:“我与陈伢人租了一年,不知能不能搬,回头问一下。”
  黎青青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黎青则拿出了自己攒钱买的长枪,叫孟云壑为他指导,孟云壑朝着黎青青笑了下,随即便跟黎青则到院子里去耍枪。
  黎青青捧着杯子站在堂屋门口,看孟云壑一柄长枪在手或刺或挑或冲或扬,阳光给他手中的长枪生出了逼人的亮光,也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他最后一个回马站定,身姿挺拔如冬日的白杨,一抬眼,视线正对上黎青青。
  黎青青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和唇边气定神闲的笑容,心中蓦地一跳,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转身去了厨房。
  到了厨房里,黎青青用手背摸了一下自己微微发烫的面颊,然后开始手忙脚乱的一会儿泡小白菜一会儿切豆腐,完全忘了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
  这么转了一阵子,她才想起来还没生火,刚把火升起来,秦氏也回来了。
  秦氏把东西拿进厨房里,母女两个搭手开始做饭,没多久,家常的五菜一汤就做好了。
  黎青则是活泛性子,孟云壑也有意表露温和,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只是孟云壑发现黎青青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他,每次眼神与他碰到就会闪开,筷子若是夹到一处就会半晌不再动菜,好在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嫌恶之情,否则他当真是心肺都要裂开。
  他不动声色,心中却在仔细思量,难不成是他有些冒进,叫青青察觉出了端倪?
  若是如此,那就暂时不能搬过来了,虽说他想离青青近一些,但也绝不能叫她生出抵触的情绪,否则这段日子的忍耐也就白受了。
  于是,吃完饭后,孟云壑就没再多呆,谢绝了要送他的黎青则,只道自己还有别的事在身,匆匆离开了。
  ……
  孟云壑走后,秦氏与黎青青在一起收拾碗筷。
  “听你们道孟官人那样大的本事,我还当他应是有些凶相的,没想到却是如此好相貌,人还好脾气。”秦氏想起孟云壑,随口夸道。
  黎青青却只听见她说孟云壑好相貌,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他在院子里舞枪后对着她的那一笑,如皎月出云,溪畔见风,光能笼在人身上,风能吹进人心里。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一时又想起孟云壑刚搬到周家隔壁时,袁氏跑去看热闹,却嚷嚷着他太凶跑回来的那次。
  看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是奇妙,明明是同一个人,袁氏觉得凶神恶煞,她娘却觉得好脾气。
  黎青青无声地笑了笑,心里泛起自己也未察觉的愉悦。
  ……
  未拿到和离书去官府上报,黎青青心中始终难安。
  她原还想着周文笙竟安耐得住,没到家里来找她,后来才知,是袁氏伙同周文慧将他困在了李殷家中,不许他外出。
  周文笙出不来黎青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下和离书也不好画押了比较麻烦。
  杏花巷没什么秘密,黎青青回家第二天,她与周文笙要和离的消息就传遍了每个角落。黎青青在家中呆了几天,秦氏也不是什么爱到处大厅攀谈的人,黎青则更不用说,每天就知道跑去找孟云壑练武,谁也不知道她和离的事儿传成了什么样子。
  这天上午,日头正好,黎青青端着盆去河边洗衣服,一凑近,正要跟往日里有些交情的妇人姑娘们打招呼,却见她们宛若没听见似的,面面相觑之后往远处挪了挪。
  黎青青甚是不解,她略想了想,就算她跟周文笙离婚了,也不至于成了洪水猛兽吧?
  恰在此时,跟她交好的陶大娘见此情景,出来将她拽到一边,避开了人到一棵大树后对她低声道:“这几日你就先别来人堆儿里了,你是不知道,你那婆婆,不是,袁老太太嘴上不干不净的说了许多不着四六的话,咱们这个地界儿你也知道,就爱听那些东西,过去这一阵儿就好了。”
  黎青青心里阵阵发寒,她追问道:“她怎么说的?”
  陶大娘有些为难,“你就别问了,她还能说什么?”她见黎青青眼眶都是红的,复又劝道:“听大娘的,女子离婚大多都要经这一遭,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好多人不过听个热闹,过段时间就忘了。周家到底是有个举人,且我听那老太太炫耀,她那女婿好似打通了什么门路要做皇商了,以后的前途也是不得了,你一个小女子,如何与他们计较。”
  黎青青满腹委屈在肚子里打转,陶大娘说的字字句句她都想反驳,什么歪理,凭什么女子离婚就要被泼脏水,地位低微就得不到公道,可她又心知肚明,陶大娘说的是现实,无从反驳的残酷真相。
  她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勉强对陶大娘扯了一个笑:“知道了大娘,谢谢你。”
  陶大娘看她如此隐忍也是心酸,不免道:“咱们女人啊就是这样的,你以后要是没处玩儿就来找大娘,只要你不嫌弃我啰嗦。”
  黎青青忙道:“您哪里的话,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如此,衣服也没洗成,黎青青又端着盆折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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