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葬天

  整个玄天界如同鸡子般碎裂，迸射出亿万毫光。
  太极神魔图生出剧烈颤动，将崩碎的玄天界紧紧包裹住。
  玄天界的亿万生灵就此沉沦。
  轰轰轰！
  “玄天”发出怒吼，血眼崩散，无尽的血雨散落在伟岸的神魔之躯上，如同硫酸浇灌。
  滋滋滋！
  伟岸的神魔之躯遭到大面积的侵蚀，很快化为巨大的魔影，跟太极神魔图里应外合，开始炼化玄天界。
  “玄天”退走。
  祂这一具化身凝聚得仓促，远不如巅峰时刻。
  “败天！”
  虚空中窥伺的强者们暗自凛然。
  即使可以给“玄天”找到各种理由，但苏尘已经获得“败天”之名，这是神话级强者才能办到的事。
  何谓神话，逆天而行，留下不朽的威名。
  他们仿佛看到一个新的虚空宇宙神话冉冉升起，即将取代旧时代的神话，打造自己的传说。
  每一个这样的存在诞生，都必定伴随腥风血雨。
  虚空宇宙愈发不太平了。
  血与火的考验，只会是强者更强。
  这是胜者为王的时代，也是剩者为王的时代。
  苏尘败天一战，既使虚空宇宙的强者们震惊，亦拉开了这个无量大劫的真正序幕。
  在后世，这一战必定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代转折点，交替点。
  旧时代的格局将会有更大的改变。
  但苏尘会不会成为走到最后的王者，没有人说得准。
  古老的强者们不会轻易屈服，新时代的强者们亦会迎头追赶。
  “天道”更不会就此罢休。
  天道怪物的诞生，针对妖魔的天雷劫，自太古洪荒破碎以来，魔道的低沉，仙佛道的崛起，神道的暗中发展，都与一件事有着深刻的联系，那就是“天道”再不是无情无私，而是在道祖们消失之后，有了自己的意志。
  “天道”再不是一个大自然规律一般的存在，祂有自己的意识。
  在沉寂不知多么悠久的岁月后，“天道”再次苏醒。
  祂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没有人可以预料。
  不过有一点令许多古老存在不安，“天道”的独特性意味着祂无限接近于全知，“玄天”一时的败退，只意味着祂的力量远远没有到达巅峰，一旦祂的力量恢复，恐怕再无人是祂的对手。
  可是除非祂出手，不然没有人能对付祂，因为祂于虚空宇宙，无所不至，无所不在。
  与祂为敌，是一种绝望。
  太古神魔们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以至于诞生神魔的土壤——妖魔受到很大的限制。
  苏尘显然是打破了这个桎梏。
  他是意外。
  在窥伺的强者们惊骇之余，苏尘不但配合太极神魔图炼化玄天界，更睁开了眉心的血眼进行追溯。
  他“看到”了天道化身最后消失的影子，得到一个画面。
  一口难以想象的巨大黑棺，棺材板已经掀开了一丝缝隙，仅是一丝，却犹如深渊，里面有阴世的气息，更有祂的气息。
  苏尘隐隐得到了一个答案。
  黑棺埋葬了“天道”。
  阴世是祂的陪葬品。
  或者说是残损的六道轮回。
  “葬天！”
  有人以无上的手段，打造出那口黑棺，埋葬了“天道”。
  这种手段让苏尘难以想象。
  他由此深知和自己对抗的那天道血眼，只是“玄天”微小的一部分，仅是天道力量的冰山一角。
  黑棺很可能葬的是完整的“天道”，或者只是“玄天”。
  后者比前者更可怕。
  黑棺埋葬的是“天道”，那么裹尸布裹的又会是什么？
  也应该是“天道”。
  苏尘心内悚然。
  他很怀疑裹尸布是被天道损毁的。
  苏尘因此没有丝毫“败天”的喜悦，越是了解，越是知晓他前面还会面临什么。
  只是屈服是不可能的。
  如果前路有可怕的风暴，那么他会在风暴来临之前，成为更可怕的风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当他做下这个决定时，仿佛能感受到太古神魔们残留的意志，有种欣慰。
  它们没有屈服过。
  太极神魔图将玄天界包裹，回到昆仑仙界。
  于是可见，昆仑仙界的昆仑山之巅，有一轮黑白大日，缓缓轮转，散发出如神似魔的气息。
  冉冉兴起的武道在这股光辉的沐浴下，茁壮成长。
  武道脱胎于神魔之道，却又截然不同。
  “粉碎真空”是所有武道者的终极追求，这目前仅限于传说。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三千载岁月。
  昆仑仙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白大日的气息愈发惊人。
  每一个武道修士注视时，都会流出虔诚至极的目光。
  黑白大日更是他们修炼的源泉。
  苏尘在默默等待黑白大日彻底炼化玄天界。
  在这一步完成之时，便是他迈出先天神魔那一步之日。
  他只需要时间。
  黑白大日更让昆仑仙界焕发出更为磅礴的生机，再一次提高此界的修行上限，来到四劫天君的地步。
  在黑白大日周围还有实质化的大道法则纹路显化，引领着昆仑仙界第一个修行大世到来。
  无数有潜力的武者们诞生。
  除此之外，那些外来的精神烙印亦深深扎根此界，演化自己的传奇。
  这些外来的精神烙印助长了昆仑仙界的“真实”。
  苏尘因此意识到，这些外来精神烙印并非全部都是有意来到昆仑仙界，绝大部分都是无意识来的。
  它们本能地会降临在“真实界”。
  昆仑仙界满足了它们对“真实”的需求。
  这些精神烙印扎根之后，传下了自身的大道，百花齐放。
  还有一件事引起苏尘的注意，当初他在红尘客栈世界养的那条黑鱼，如今已经化为真龙，吞噬了残破的玉虚天碎片。
  玉虚天是金色种子世界所化，来自金龙骸骨。
  黑鱼显然承继了金龙的道统。
  另一方面，吞下玉虚天碎片的它，走出了神魔之外的道路。
  苏尘将黑水真法传授于它。
  黑鱼成为昆仑仙界中类似太古洪荒时“祖龙”一样的存在。
  但现在它老实地在昆仑山造化之气凝聚的造化池里游泳。虽然知晓它自身有了惊人潜力，可黑鱼已经习惯了抱住老祖大腿。
  外面有再多机遇都跟它无关。
  何况老想吃它肉的蜃妖早已不在此界。
  它深深明白，能呆在老祖身边就是它最大的机遇。
  黑鱼哪里都不会去。
  除非老祖赶它走。
  它为此得意，要不是它当初死皮赖脸留在老祖身边，哪有今日的造化。
  修行黑水真法，得太古金龙道统，成真龙之身，还走出神魔之外的道路，它现在离天劫都很遥远。
  似乎是冥冥中执掌天劫那位还没想好给它设定什么样的天劫，或者看在它主人的面子上，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
  朱雀古星，火鸟琉璃身上劫气森然，显然快要经历第四次衰劫了。
  她叫来自己的妹妹青灵，准备交代后事。
  青灵近些年积攒了不少功德，她又用造化圣火炼化功德入自身感悟的大道，延缓了自身衰劫的降临。
  何况她心灵境界极高，即使衰劫降临，亦有很大把握渡过。
  故而琉璃很清楚，她如果渡不过衰劫，妹妹还能如她所愿，继续统领朱雀一族。
  她这些年观察之下，大致确定了妹妹已经加入轮回净土。
  这使她稍有安慰，如此一来，如果大尊想在她之后找妹妹继续控制朱雀一族，也多少会生出顾忌来。
  她已经沦陷魔窟，实在不希望妹妹步自己后尘。
  只是心里仍有些不甘心。
  她还是想继续活下去啊。
  可惜她心灵境界差妹妹太多，渡过衰劫的希望十分渺茫。
  琉璃交代完后事，青灵心里亦默默叹口气，她知晓姐姐多半陷身了黑天魔土，因此一直以来暗中观察着。
  好在姐姐没有做出对朱雀一族大为不利的事，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姐姐面临衰劫，她隐隐然还松了一口气，以后她不必因为姐姐陷身黑天魔土而纠结内疚了。
  她想过解救姐姐。
  只是做出许多努力后，还是无能为力。
  黑天魔土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哪怕她加入了轮回净土，寻找到有关黑天魔土的蛛丝马迹时，亦会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如今姐姐即将面临衰劫，多半九死一生，让她心里生出一丝阴暗来，再也不用因此心中不安了。
  她甚至生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鄙夷。都是姐姐太过骄纵，不修道心，才会注定在第四次衰劫下九死一生。
  如果她能注重心灵修行，说不定都不会陷身黑天魔土。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她心里泛起这念头时，竟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可这一丝魔念，如春风细雨侵入道心，她即使察觉，亦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其实这是天人衰劫中最可怕的道心之衰，它不会在通常意义的第五次衰劫时降临，而是随时都会出现，防不胜防。
  无数次潜移默化下，到了通常意义的道心之衰出现时，已然积重难返。
  这也是天人第五次衰劫，极为难以渡过的原因。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话说来容易，道理清楚明白，可几乎没有人能真正一以贯之地践行。
  所谓“一日三省吾身”也不外乎如是。
  得道难，守道难，破道难难难！
  “姐姐，你好生保重。”
  她陪了琉璃一段时间，直到琉璃身上的劫气越发浓郁，她知晓往后琉璃要集中全部精神应对衰劫，她再留下，只能使她分心。
  何况她肯定还有些事要向黑天魔土交代。
  青灵知情识趣地离开。
  临走前有意无意地叹息一声。
  琉璃听得分明，心里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她听出了妹妹的同情。
  血浓于水的姐妹亲情抛之脑后，她的骄傲容不得同情，哪怕是亲妹妹的同情。
  这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
  “连你也觉得我没可能渡过第四次衰劫么。”琉璃露出淡淡的自嘲。
  她更有浓浓的不甘。
  她想打妹妹的脸，证明她的错误。
  这些年来，她其实能感受到妹妹对她态度的变化，那些暗中的窥伺，像是在观察一个傻子吧。
  她没有说破。
  往事种种涌起心头。
  她求生的念头越发执着，于是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琉璃竟在心中开始念出祭词般的祈祷。
  她想以自身的血肉、灵魂及所有一切为祭品，向魔尊祈求，帮她渡过第四次衰劫。
  这深重的执念跨过无数距离，让苏尘感应到。
  这是全身心的臣服。
  只要苏尘能满足她的愿望！
  苏尘思量片刻，做出回应。
  虚空凝结出一张黑色的信纸，上有浓重的神魔气息，他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信纸折叠起来，顺着感应，穿越无数空间，落在琉璃手中。
  “熬不住的时候撕掉它。”低沉的魔音响起。
  琉璃没想到魔尊真有帮法帮她渡过衰劫，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
  只怕是道君都难以帮人渡过衰劫，因为衰劫完全是针对修道生灵自身而发，旁人要是帮忙，衰劫只会更加猛烈，甚至让旁人也陷入劫数。
  她紧紧攥着黑色信纸。
  因为黑色信纸的神秘，她没打开前，暂时不知道信纸的内容。
  琉璃开始抵抗衰劫。
  或许是有希望的缘故，她比预计要抵抗得更久。
  只是终归还是到了临界点。
  她快扛不住了。
  琉璃觉察到这一点时，毫不犹豫打开信纸，准备撕掉它。
  出于好奇，她看了一眼黑色信纸的内容。
  “给我个面子，让她过了此劫。”
  琉璃愣住，衰劫的猛烈发作惊醒她。
  虽然信纸的内容无比荒谬。
  琉璃还是选择相信。
  她奋力撕掉黑色信纸。
  衰劫剧烈发作着，她在撕掉信纸的同时，衰劫犹如山崩海啸一样将她意识吞没。
  她距离衰亡不远了。
  经历不知多久的黑暗，或许是一瞬，还是千百年。
  她说不清楚。
  一缕雷霆的光芒在她身上乍现，紧随而至是雷霆带来的造化之气，她身上的腐朽在飞快退去，浓郁的造化生机自法身生出，自身的洞天更如灵气复苏一样，生机勃勃。
  她渡过了第四次衰劫！
  简直难以想象。
  “给个面子，让她过了此劫。”
  仅仅是一张黑色信纸上那荒谬绝伦的一段话，就让她渡过让无数天君闻风丧胆的第四次衰劫。
  不可思议，
  难以理解。
  她却不知，这是那雷霆大道化身，执掌一切天劫的某位存在，实实在在地给了大魔一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