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缠斗

  漫山遍野的建奴骑兵缓缓退却,退至五里外重新整队。
  前军第一道战壕内外一片狼籍,只是五百余铁骑一次试探性的冲锋,训练有素的开原大军神机营就被击溃了。马城丁文朝众人默然无语,两千神机营鸟铳兵,三千炮手伤亡惨重,正在被队管,哨官,营官们驱赶着爬出战壕,重新整队,而城外旷野上,只倒下不到两百名建奴骑兵。
  建奴终究是人,需要时间整队列阵,开原士卒也不是神,溃败的前军很难再组织起来。初次接战,双方皆是仓促为之,开原大军进驻抚顺一日夜间,能挖出三道战壕已竭尽全力,并未形成完善的防御体系,建奴铁骑则是太过骄横,五百披甲铁骑冲阵失利,怕是要全力来攻了。
  看着五里外乌压压的建奴大军,马城再也按捺不住,直奔中军大营而去。中军大营中,马林脸色红润有些不正常的亢奋,正训斥着鼻青脸肿的马熠,马城问过方知马熠被溃兵裹胁摔了一跤,他的神机营阵亡过百人人带伤,十成战力已去了大半。
  马城无奈劝道:“父亲,让二哥的神机营撤下来吧。”
  马林却勃然大怒道:“混帐,往哪里撤!”
  马熠感激的抬头看了一眼,倒十分硬气的梗着脖子,扭头便走,又被马城拦住了。
  马林不满呵斥道:“城儿,你待如何,莫要辱没了祖宗威名!”
  马城被这满脑子都是力战殉国的老父,弄的有些无奈,只得耳语道:“父亲,我父子三人生死事小,总要多拖得建奴大军几日。”
  马林先是一阵迷茫,而后沉吟,过度亢奋的情绪似是有些缓解了。
  马城又委婉建言道:“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若我父子能将这建奴大军拖在抚顺,如何?”
  马林沉吟之间,下首众将也沉吟起来,琢磨着这一个拖字的妙处。
  沉吟之间,参将龚念遂突道:“大人,若能拖的住十天半月,这倒是一条妙计。”
  这话让马城都有些心虚气短,能拖个三五日已是侥幸,十天半月是想都不敢想的,若真能拖上个十天半月,东南尚有两路大军直取建州老巢,至不济也能杀个元气大伤,营中诸位可都要名垂青史了。
  马林又沉吟一阵,方才问道:“说,要如何做?”
  马城决然道:“退兵,进城!”
  营中顿时一片哗然,马林色变训斥道:“荒谬,大军列阵而战尚且不敌,退兵进城又能如何!”
  营中众将也是一片哗然,多是在摇头,并不赞成进城巷战,马城也知很难说服众将,营中多是百战老将,自然明白弃城不守是兵家大忌,以明军的孱弱若是打起巷战,怕是要全军尽墨的。马城无奈,只得沉默,非是诸位老将不知兵,而是少了数百年的军事知识,不知城市巷战的关窍。
  非精锐兵马不可巷战,而马城自问精心训练的团练精兵,是最适合巷战的。
  论小股兵马的组织能力,战术战法,马城自问麾下团练是冠绝天下的。
  一片哗然中,龚念遂突沉吟道:“若能多拖上几日,分些兵马进城倒也未尝不可。”
  一言既出,众将眼睛都亮了起来,纷纷附和这倒也是一条妙计,这抚顺城多守一日,便多了那么一分生机,分些兵马退进城里,至不济也能给建奴找些麻烦。马林脸色这才缓和许多,稍一沉吟,命二子马熠率残破的开原神机营退回城中,左右开原神机营也不堪大用,撤回城中也无关大局。
  众将也是无话可说,虽心知总镇大人存了保全两子的心思,可总不会蠢到说出来。
  军议完毕,马林振奋起精神,忽慷慨道:“诸位,名流青史只在今日,死战吧!”
  开原众将纷纷振作起精神,施礼告退,各回本部弹压士卒,诺大个中军大营突然变的一片肃杀。马城默然看着老父安坐在马字帅旗下,施了军礼,便默默的躬身告退了,大军云集,还轮不到他的团练护粮兵上阵搏杀。一个时辰后,狼狈的开原神机营从前军撤了下来,六百人的开原神机营只余四百余人,手中有鸟铳的不到三百人,直接死于骑兵冲阵的不多,踩踏摔伤的倒是占了一多半。
  马熠颇为惭愧道:“五弟,多谢。”
  马城安抚片刻便命人带路,将三百鸟铳兵安排在知府衙门,这三百营兵也是训练有素的,当不至于碍手碍脚。
  又半个时辰后,五里外的建奴大军再次缓缓压上。马城兄弟站在高处对视片刻,都心悸了,建奴大军前半部都动了起来,动用的兵马当在万人以上,动起来的建奴大军缓缓压上,让马城兄弟看的头皮都发麻了。等到大军停在两里开外,除了前队几十排披甲铁骑,后面缓缓前行的骑兵却纷纷下马列阵,一时间颇有些混乱。
  马熠看的一脸茫然,好半天后才茫然道:“为何如此?”
  马城深吸一口气后,才木然道:“步战。”
  下马列阵的建奴兵马又花了小半个时辰,前排铁骑才缓缓加速,在开原前军大呼小叫声中,发起冲锋。马熠仍是一脸茫然,呆看着下马步战的建奴大军,浑然不知历史上十分神秘的建州八旗,在抚顺城下亮出了锋利的獠牙。
  炮声隆隆,飞出去的炮弹却比方才稀疏了许多。
  硝烟弥漫,披甲冲锋的建奴铁骑只伤亡了少许,便再次击溃了羸弱的开原前军,冲垮了开原前军的铁骑在壕沟前减速,嘶吼声中,大批下马列阵的八旗步军越过冲阵的骑兵,冒着少量弓弩,三眼铳,各式火箭的攒射跳进壕沟。
  马城眼睁睁看着后面大举压上的建奴步弓手蜂拥而至,在铁骑护卫下弯弓搭箭。马熠脸色刷的惨白,面如人色,连手脚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箭如雨下,第二道壕沟里冲出来的开原步卒,如割麦子般躺到了一片,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许多明军步卒被从天而降的破甲重箭钉在地上,惨号声响成一片。
  开原大军颇为倚仗的三眼铳,火车火箭,完全被射程超远的步弓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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