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解释
幽明谷一役，天玄宗用自己的实际战绩，告诉两座天下一个事实。在这个新的时代，返虚高手除了配合战部之外，自身仍是战略级的大杀器，而且足以改变某种平衡。
原来，高手还可以这样用。
在这一战之前，大家不是没有想过，纠集一群高手，像街边混混打架一样，直接冲去对方老巢，给对方打一个出其不意。但在实际战事当中，这种想法，注定很难成为现实。任何一位返虚，都身负巨大气运。想要压制转移这种气运，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至于说数十位返虚聚集在一起，那种气运变化在天机士们看来，简直就犹如黑夜里的皎皎明月，根本不可能看不见。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谁敢这么干，前方等待的，一定是对方的全部返虚，加上海量战部，最后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就直接全部战死。
但幽明谷一役，天玄宗却成功遮掩了这种气运流转。这种事情，让各大势力都觉得匪夷所思，直到大战落幕，大家仍是没有想明白，天玄宗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
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此事的紧张。
能做到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不管代价如何之大，从这次大战的结果来看，都是值得的。如果天玄宗回头给自己来这么一手，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咸安城，太元殿。
今日这场大朝会上，难得显得有些拥挤。因为今日这座太元殿内，不光只有十二院的朝臣，更是十几位镇守离都的顶尖高手。至于军方，四位名将和各界将军，同样以神念分身参加了这次大朝会。
“朕只有一个问题，如果天玄宗日后再来这么一手，将高手埋伏到我咸安城周围。到时候那位叶掌门，是不是就能大摇大摆，走进这座太元殿，摘走朕的脑袋？”
整个太元殿内，鸦雀无声。
虽然从幽明谷一役之后，大家都在寻找原因，想要知道天玄宗到底是怎么做到这种事情的。但直到现在，数日之后，仍是没有任何结果。
“你们不说话，就是想告诉朕，这座咸安城，如今已经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了吗？”
偌大的太元殿内，一旦陷入这种君臣之间都没有任何话可说的沉默，就会让人觉得特别恐怖。仿佛一片汪洋之下，隐藏着某个极其恐怖的巨兽，下一刻就要吞噬一切。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恐怖。
不光是对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感到恐惧，更是对皇帝陛下提出的那个问题感到恐怖。
所有人都在想，如果天玄宗真的来这么一手。如今的咸安城，是否也会出现和幽明谷一样的局面？
“启奏陛下。”
长久的沉默之后，钦天院院首孙康，第一个站了出来，轻轻迈出一步。整座朝堂，瞬间共看一人。
“钦天院这几日，一直在对此事全力进行推演。虽然没能准确推演出，天玄宗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遮蔽天机。但臣已经发现，天玄宗的这种手段，同样代价巨大。百年之内，都用不了第二次。”
“如果天玄宗的返虚，敢来咸安城。就算他们有这种遮蔽天机的手段，仍是不可能彻底掩盖所有气运流转。只要他们踏足中州修炼界半步，钦天院一定可以推演出气运变化，提前示警。”
如今的孙康，已经被视作两座天下天机术领域，最强的几人之一。能够和孙康比肩的，太虚金睛猿的族长算一个，冰雪神殿的某位不知名的大天机士算一个，天玄宗的延棺真君只能算半个。余者，恐怕都要打上一个问号。不真正出手，实在不好说。
所以，孙康这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既然天玄宗的高手，进入中州的时候，便会被钦天院发现。如此一来，咸安城就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对策，相对来说，情况也就好了许多。
“陛下。”
孙康之后，又有一人站了出来，大家瞬间眼前一亮。
破月王。
如今大离皇族内，仅有的几位纯阳修士之一，近年来更是常驻咸安城内，守卫京城。如今在咸安城内，除那位身在咸安城便可称无敌的墨貂寺外，破月王应该是大离目前最强的一位纯阳修士了。
“如今咸安城内，防御甚为妥当。臣以为，就算真有宵小胆大包天，有五十位返虚进攻咸安城，亦是有进无退。请陛下无须担心。”
破月王的这番话，让很多人再次松了一口气。作为如今大离真正的砥柱之一，破月王这话的分量，甚至比孙康更重。既然破月王说，五十位返虚围攻咸安城，都不可能讨好，那自然就没有意外了。
至于说超过五十位？放眼两座天下，能集合五十位返虚的实力，有几个？
破月王之后，保和院院首屈突长青，以及军方的几位重臣，都先后站出来表态，确保咸安城无虞。如此，皇帝离平脸色才算好看了一些。
这场大朝会，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几乎大离全部高层，都齐聚于这次大朝会。但是最终，除了皇帝陛下在殿上雷霆震怒，然后几位大佬又先后站出来，确保咸安城安全无虞，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大佬的表态，倒也明确告诉大家一件事：如今的咸安城，确实不是区区几十位返虚就能攻破的。这让原本因为幽明谷一役开始逐渐浮动的人心，彻底安稳下去。
退朝之后，离平缓缓离开太元殿，返回后宫，回到那座养心阁。
不过，在养心阁内，却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在。
毅王爷，离祚。
刚刚那场大朝会，毅王爷离祚作为当朝首辅，自然也参加了。只不过和其他三位名将一样，也是以神念分身降临。但谁又能想到，这位本应在中州北线坐镇的毅王爷，如今却身在咸安城，而且就在宫中？
既然已经返回离都，为何不以真身参加那场大朝会。
“这场大朝会之后，人心至少可以安定一些。大家会明白，凭天玄宗展现出来的这些力量，确实无法攻破咸安城。”
离平长出了一口气。今日这场大朝会，看似是他在问群臣问题，但实际上，其实是他在给大家一个答复。
如今的咸安城，如果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一点，其实早在幽明谷被灭的当日，在这座养心阁内，离平就已经知晓了答案。而今日，不过是他在借殿上发声的那几位，开口告诉大家这个事实，以安人心罢了。
哪怕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咸安城。以咸安城如今的力量，足以让对方有来无回。
这个答案，足以让今日殿上绝大多数的朝臣们安心，也让他们各自身后的势力安心。
但却无法让离平这个大离皇帝安心。
咸安城身为大离京城，当年由大离皇祖亲自建造，万年以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加固强化。就算是几十年前的那场仙战，都未能破坏咸安城。所以，挡住几十位返虚的联手进攻，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咸安城之外呢？
咸安城作为大离京城，自然是整个大离最重要的地方。但是，除了咸安城之外，大离如今的六界疆域内，依然还有许多重要的地方。如果天玄宗用同样的方法，去袭击这些重地。比如叶朝归带着几十位返虚，直接去袭击离祚辖制的大离北线战部，最后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大离北线战部，包括离祚本人，绝对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当然，如此一来，根据大离如今的诸多布置，天玄宗势必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这个代价，只会比大离更大。但既然这种可能存在，离平身为大离皇帝，如何才能安心？
“王叔，这次让你秘密回京，是朕的旨意。至于朕的心思，想必王叔你已经猜到了。”
毅王离祚，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离平亦是点头。
“朕已经下定决心，先打御灵宗。”
皇帝离平缓缓开口，但这几个字，说的却是无比艰难。
打御灵宗。
这个决定，注定整个修真界，都将会受到影响。
“幽明谷一役之后，幽明圣象一族的主力虽然未损，但传承已经出现断层。就算打赢了天玄宗，未来只怕仍是会很长时间里一蹶不振。况且，从双方开战以来，天玄宗用几次大胜，彻底扭转了大家的看法。如果说，开战之前，大家都不认为天玄宗有赢的可能。毕竟双方在纸面上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那么现在，连朕都需要考虑一下，天玄宗是不是真的有完胜的可能了。”
不是胜，而是完胜。
这也就意味着，连离平这个大离皇帝，如今都必须开始思考。一旦天玄宗打赢了这场战事，而且自身实力还没有太大损失的话，大离该怎么办？
“景原先前的话，虽然犯了些忌讳，但未尝不是真正的忠言。”离平感慨道：“大离这些年确实一直在以守待攻。究其原因，主要就是因为，朕还未达返虚。朕原本也想，等到朕跻身返虚之后，再让大离主动出击，以雷霆之势扫平天下。但如今时不我待，等到朕破境入返虚的时候，机会恐怕就都错过了。”
“朕绝不能允许修真界出现第二个冰雪神殿！”
从始至终，毅王离祚一直在静静听着。既没有表现出如何支持，也没有反驳。像是只有离平做了决定，不管如何，他都会照办。
“朕已决定，这次朕会亲征御灵宗！”
此话一出，一直未曾开口的离祚，终于大惊失色，“陛下，不可！”
离平连连摇头，打断首辅大人的劝阻，道：“朕意已决，王叔不必多说。”
“朕已经细想过，如今的大离，需要一场这种级别的大胜，来扭转士气。朕也需要这样一场大胜，来树立朕在整个修真界的威严。”
“除此之外，这些年朕困守宫中，虽然一直在隐修。但王叔你看，比起景原，朕如今已经落后了多少？当年景原的修为，可是差朕一大截的。可是如今呢？我大离本就是以武立国，这万万里江山，本就是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朕如何能够做一个深宫皇帝？”
离祯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劝阻的话。
因为他知道，皇帝陛下的这个选择，其实是对的。
如今的大离，确实需要一位铁腕君王，君临天下，让整个大离都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主心骨，才能破开眼前的困局。
“陛下……需要臣怎么做？”
离平忽然起身，对身前这位辅佐自己从草草登基，到如今掌握整个大离实权的王叔，深深以揖：“离平不懂兵事。而这次进攻御灵宗，我大离必须携雷霆之势，以最快的速度，灭掉御灵宗。只要稍有迟滞，天九宫必然会进行反扑。到时候面对御灵宗和天九宫联手，就算能胜，我大离亦会损失惨重。一旦陷入僵局，冰雪神殿或是天玄宗，亦或是两剑山和落霞岛，都不可能坐视，届时我大离危矣！”
“所以，请王叔全力助我，务必需要一战功成！”
毅王离祚缓缓跪下。自离平登基以来，他作为前朝先帝指定的摄政，有不跪之权。但今日，离祚还是对这个晚辈施以大礼。
“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陛下放心。”
离平微笑点头。
放心这两个字，从自己这位王叔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更加踏实。
“天玄宗虽然连连取胜，但双方的这场战事，只怕短时间内，依然不会结束。先前保和院给出的战局分析，最短也是十年。所以，朕定了一个七年之期。七年之后，我大离挥师北上，进攻御灵宗。而这七年之内，就麻烦王叔，帮朕全力主持备战一事！”
七年。
离平缓缓看向北方，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如今的大离，虽然依然强大，但选择已经不多了。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天玄宗和幽明圣象一族，两败俱伤，然后大离趁势南下，摘取胜利果实。但如今看来，离平也必须要做好万一天玄宗完胜妖族的打算。一旦天玄宗完胜妖族，自身实力又未曾大损。进攻天玄宗，便成了一个最差的选择。
不光失人心，面对携胜势一战的天玄宗，大离就算以倾国之力南下，也会极为棘手。
至于当下进攻天玄宗，这种可能，离平不是没想过。但这个时候从天玄宗背后捅上一刀，弊大于利。因为天玄宗倒下后，大离就将会面对妖族的全线进攻。别忘了，妖族那边，其他四大皇族，如今可都没有参战。而且只要离平敢这么选，大离势必会人心尽失。
所以，如今离平不得不开始思考第二种选择。
北边的冰雪神殿，打不下来。南边的天玄宗，不能打。原陵曹家和天玄宗休戚与共，不能动。落霞岛和两剑山，坐拥三界，同样棘手。
唯一的选择，就是先以雷霆之势，灭掉御灵宗。等到天九宫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已成舟。然后再和西漠的珈蓝寺，对天九宫进行夹击，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平定西北。
先后拿下御灵宗和天九宫之后，再加上西漠的珈蓝寺。那个时候，大离将会重新拥有半个修真界的地盘，不论是战是和，是进是退，都有更大的选择余地。
但同时，这也是大离最后的选择了。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败了，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