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七阶之劫（中）
蕴含了毁灭之道的青色雷霆，似缓实急。
上一次卫易渡劫之时，三次天劫叠加，直接降下了一座雷河。而这一次的雷劫，论气势气势远没有上次那么夸张。青绿色的劫雷，不过只有寻常成年人胳膊粗细。但是，对于那些能看出个中深浅的高手来说，却深知其厉害。
身处劫雷之下的卫易，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对于这道劫雷的力量，还没有太过清晰的认知。但等到这道劫雷落在他张开的界域内之后，卫易脸色瞬间大变！
太强了！
这绝对是真正的毁灭之道！
同为大道，不同的大道似乎也有高下之分。而这毁灭之道，便是一种极为高等的大道。在修真界，能够领悟这种大道的修者，寥寥无几。
蕴含了毁灭之道的劫雷，所过之处，所沾染的一切，都彻底消失。不是碎裂或者炸开什么的，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直接化为虚无的那种，就仿佛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如果说，纯粹的神力或者灵力，就如同战部里的那些普通战修的话；那么，内里蕴含的玄奥乃至大道，就像是所谓的战将了。
一支战部的强弱，既在于战修个人的实力，也在于战将的指挥能力，二者都极为重要。
不过相比之下，卫易所领悟的道，和劫雷之中那种毁灭之道的差距，简直就是普通战将和名将级战将的差别。所以，卫易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身的神力，去消耗劫雷的力量。只要劫雷的力量消耗一空，卫易便算是彻底渡劫成功了。
但这显然并不容易。
识海当中，那个不断膨胀的人形神祇，依然在吸纳着海量的神力。而在外界，青色劫雷更是将卫易的神通直接泯灭。卫易消耗一百份神力，都未必能消磨掉一份天劫蕴含的威能。
藤字诀……
毒字诀……
五行乾坤……
剑术神通……
天劫之下的卫易，疯狂施展出所有自己拥有的手段，杀向那道天劫。虽然所有神通和那道青色雷霆接触之后，都直接溃散消泯，卫易却依然还在坚持。一边后退，一边疯狂攻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场消耗战。
就看卫易和这道天劫，谁能坚持到最后而已。
……
距离卫易千里之外，咸安城郊外的官道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茶肆。茶肆的主人是一对爷孙，修为不高，但依靠这个靠近官道的茶摊，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茶摊今天早早来了两位奇怪的客人。其中一个是位年轻人，长得十分秀气，就像是京城闻道院里那些顶风流的才子似的。当然，年轻人的真实身份，也确实是当下闻道院内的一名学子。
另外一个，是个枯瘦的中年男人。虽然同样文质彬彬，但却隐隐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两人从今天小茶肆开门起，就已经上门。但这之后，两人却只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水。而且，对于这壶价值七个灵钱的茶水，两人似乎还隐隐起了争执。那个枯瘦的中年汉子，坚持自己只付一半的茶钱。年轻人则问，到底他想出三个灵钱，还是四个灵钱。两个人因为这件事，说了好长一段让老人云山雾罩的话。
最后老人实在受不了两人这么唠唠叨叨，只好将这壶本就不值什么钱的茶水，再减去一个灵钱。如此一来，两人各付三个灵钱，正好。
这两个人，八成是那种明明穷酸的要命，却又喜欢摆架子的灵术院先生吧？
若只是喝一壶便宜点的茶水，老人倒也不会如何。开门做生意，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偏偏这两个人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是从茶肆开门开始，就这么一直坐着，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就让老翁倍感郁闷了。要说赶人，倒也不至于。身在咸安城这边，奇奇怪怪的人多得是，天晓得里面会不会有自己惹不起的大人物？可是茶肆本身是小本生意，就那么几张桌子。被这两人站去了一张，自然就影响茶肆的生意了。
如果说，茶肆老翁因为阅历丰富的缘故，还没有对这两人下逐客令的意思。老人的那个小孙子，可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若非自家阿爷拦着，这个年纪也就七八岁的小男孩，多半就要直接张嘴赶人了。就算老人拦着，男孩仍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裨益。那小白眼翻得，恨不得让这两个穷鬼赶紧滚蛋。
这个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自然就是早已抵达离都，却始终没有去天玄宗使馆的唐渭了。而那位笑起来十分腼腆，看着文气十足的年轻人，身份也非同凡响。
正是那位先前名声响彻离都、连败十位顶尖国手的范十段，范梧。
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何会在一起。
“我师父离开咸安城之前，曾对我说过，若是你早生个几百年，说不定有和他坐而论道，共谋天下大局的资格。可惜，你生的太晚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师父说，能生在当下这个时代，你真的很幸运。如果能选的话，我师父很想晚生个几百年。”
唐渭和范梧两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以神识传音。这落在周围人眼里，两人就是名副其实的闷葫芦了。
“我猜到姚先生会有一个传人，却没想到，会是你这么一个人。”唐渭似乎对范梧的存在有些奇怪。不过，以对方的身份来说，不管做出什么样离谱的事情来，似乎都很正常。
“我知道你想见我师父一面，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惜啊，你肯定没这个资格了。”说到这里，范梧难得脸色微微变化，“因为他已经死了。”
姚老头，死了。
这个消息，让唐渭十分震惊。这么一个搅得天下不得安宁的魔头，当真会走的这么无声无息？可是看范梧的样子，似乎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不过，这个答案，也瞬间解开了唐渭心中很多疑惑。在他悄悄入京那天，这个范梧似乎算准了他的一切，就在咸安城外等着他。而后，两人这段时间便一直呆在一起，既讨论当今世事，也说些酸臭学问。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已享誉离都的年轻人，唐渭第一次生出了知己之感。但同时，也是异常的忌惮。
“哦，卫易的天劫开始了。”
就在唐渭因为姚老头已经身死的消息，联想到很多很多事情的时候，范梧的一句话，忽然让他脸色一变。
“你不用担心。卫易的这场天劫，是肯定能度过去的，这没有任何其他可能。”范梧看到唐渭脸色变了之后，连忙补充了一句，似乎是有意想要替他宽心。“而且，我师父说，他还会在这次天劫当中，得到一场小小的机缘。你别问我这机缘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的天机术比起我师父来，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唐渭想到那个号称天机术当世第一的老人，越发觉得可怕。其他天机士，都是号称能算什么什么。唯有这位昔日搅得两座天下风起云涌的姚先生，说能算到身后千年，那就真能算到千年以后，没有半点虚的。
“不说卫易，接着说你。”
范梧继续说道：“自从十多年前，我师父第一次接触你开始，你应该能感受到，其实我师父其实做了不少事情。你能摆脱费家束缚，这里面其实也有我师父的几次推动。说实话，这件事，你真的该感谢他。”
唐渭顿时恍然大悟。从费家手里挣脱修奴身份，这里面多半是唐渭自己的谋划。但是仔细想来，整个事件当中，有几个细节，却似乎有些太过巧合了。唐渭原本就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算计自己。现在看来，这几个看似巧合的细节背后，应该就是这位姚先生的手段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师父很看中你，至于为什么看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师父以前曾说过这样一番话。说你和我之间的争斗，会比当世所有人所有势力之间的争斗，都影响更加深远。至于是什么争斗，我暂时也不知道，反正你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懒，再就是比较喜欢钱。只要你没贪我的钱，我多半是懒得和你计较什么的。”
“那姚先生……是怎么评价你的？”
唐渭忽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让范梧有些错愕。
“你是说评价？”范梧微微皱眉，然后说道：“我师父对我的评价，很奇怪。他说，原本我应该是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人。但是因为他的原因，以后我有可能还是这样的人，有可能不是。”
这个评价……
唐渭不由沉思起来。这个评价，如果是由那位姚先生说出来的话，那就不是大，而是太大了。
“我师父给了我两个选择，说让我自己决定。一是以后追随离景原，二是追随卫易。我师父少有那么正经的时候，只有那一次，他说让我一定要慎重考虑。这个选择的结果，以后会影响很大很大。”
“哦？”
唐渭忽然有了兴趣，追问道：“那你的选择呢？”
范梧摇头回答道：“没想好。因为直到现在，我虽然能推测出来一些，这两个人为何让我师父格外重视。但我想不明白，我师父为什么只给了我这两个选择。从我当下的角度来看，最好是谁都不搭理，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范梧的回答，实在是有些云遮雾绕的感觉，但是唐渭却由此推想出很多事情来。
“最后一个问题，”唐渭深呼出一口气，继续问道：“姚先生离开咸安城这些年，建立了天底下最大的情报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
范梧恬淡一笑，却让唐渭有些恼怒。在发现唐渭有些生气了以后，范梧收起笑意，一副‘你真不会开玩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真不知道，哪怕我这些年一直跟着他，对他的事情，其实一样了解不多。至于你说的，其实也简单，他这些年就只做了两件事而已。”
“找人喝酒，找人吹牛。”
唐渭再次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掀桌子的冲动。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范梧率先起身，紧接着，唐渭也站了起来。
“走吧，都结束了。”
范梧大踏步离开，就此离开了茶肆。唐渭跟随范梧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招了招手，让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过来。
“喝了你家一壶茶，又占了你们这么长时间的位置，实在不好让你们做赔钱的买卖。这些灵钱你拿去，算我们的补偿。”
年纪不大却财迷心思十足的小男孩，原本对唐渭的招呼有些不屑，但等唐渭掏出了十几个灵钱之后，顿时笑开了花。伸出两只小手，一把拿过唐渭手里的灵钱，嘴里大声叫唤着‘客官慢走’。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已经走到茶肆门外，看到唐渭多给了十几个灵钱的范梧，忽然微微皱起眉头，对茶肆里面这个小男孩问道。
“我叫谷梁丰。不是姓谷哦，是姓谷梁，丰收的丰。”小男孩大声回答。
然后，范梧脸色瞬间大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哈哈大笑的范梧，让唐渭十分意外，更让小男孩一头雾水，觉得这位客人是不是因为多给了十几个灵钱，心疼的脑子坏掉了？
不过，范梧接下来并无任何举动，反倒是大踏步离去。
直到走出很远之后，范梧才忽然停住，看向身旁的唐渭。
“唐兄，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有答案了。”
“我师父给我留了两个选择，现在我决定，选卫易。”
唐渭微微眯起眼，沉默不语。
……
在唐渭和范梧两人打哑谜的时候，正在渡劫的卫易，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那道青色劫雷，距离卫易已经不足三尺。就算卫易全力攻击，仍是无法彻底拦下这道劫雷。十丈方圆的五行乾坤，卫易仅仅只消耗了这道劫雷不足一半的力量，甚至可能还会更少。
这也就意味着，后面一半的劫雷，卫易将不得不以灵体硬抗！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卫易脸色突然有了变化。
因为在他识海深处，已经成长到一丈高大的神祇虚影，终于停止了对卫易神力的吸纳，彻底由虚凝实！
终于进阶七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