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崇泽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后，余严商行的商队，终于抵达了崇泽府。既是商队此行的终点，也是杜家兄弟的家乡。
回到崇泽府之后的杜家兄弟，感慨颇多。他们这一趟外出前往波州，虽然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但这期间发生的变故，委实是太多了。先是自己护送的东西被劫，然后在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想要杀人夺宝弥补损失，结果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成了人家的修奴。再之后，又经历了余家商行的一些事情，可以说是乱象纷呈。
直到回到自家地盘所在的崇泽府以后，两人才稍微踏实了一些。
外面再好，总不如家里。
崇泽府并不算是什么大府，充其量也就比当年的苍灵府稍稍大一点点而已。府内倒是也有几个大些的门派，但几个门派内部最厉害的，也就是周天境六重天而已。和南部的青尧府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关于这一点，卫易倒也清楚其原因。说白了，就是一个多大池塘养多大鱼的道理。青尧府地盘大，灵脉多。虽然灵脉大都被祈圜派给搜刮走了，但这个池子，无疑要比崇泽府大上太多了。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支撑起返虚期修士的修行。反观崇泽府，能够出一名周天境后期，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而且若是哪位高手真修行到周天境后期，若想继续提升的话，多半也要离开此地，去外面寻找机缘。
崇泽府这座小池塘，容不下周天境后期以上的存在。
杜家兄弟所领衔的杜家，便是崇泽府内最顶尖的几个势力之一。虽然在府内几个顶尖大势力当中敬陪末座，但就家族势力来说，却可以称得上是崇泽府第一家族，有点像是当年苍灵府的宋家。
当然，有一件事，两家是截然不同的。
宋家在苍灵府，是出了名的有钱。依仗家族在灵植行业的优势，富得流油。杜家在崇泽府，却是空有一个第一家族的头衔，家族内财政捉襟见肘。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使得杜家兄弟堂堂两位周天境修士，不得不经常出去给人家护送商队，以此来赚钱补贴家族开销。卫易在听到杜家兄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笑意。觉得先前曾想置他于死地的杜威杜伏，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赚钱养家的周天境高手？
商队抵达崇泽府之后，果真如先前杜家兄弟形容的那样，卫易看到了一片迥然不同的环境。崇泽府内多大泽，湖泊水流占据了府内面积的一半以上，地形地貌和卫易以往见到的大不相同，让卫易都赞叹不已。
如此，在进入崇泽府之后，又过了近两天的时间，商队终于来到崇泽府的府城，也就是此行的终点。期间杜家兄弟也停止了修行，因为随着随着两人开始炼化金丹，两人的修为都已经暴涨到了周天境一重天巅峰的地步。再往后，就该准备进阶了。若是单纯用金丹内的庞大真元去帮助，或许可以直接强行冲过瓶颈。但却会留下诸多后遗症，阻碍日后的修行。若是以其他手段辅助，则可以事半功倍。
当然，有这两颗金丹在手，杜家兄弟几个月之内进阶周天境二重天，还是很有把握的。
进入崇泽城之后，余严真人付过了杜家兄弟的酬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易四人离开。事实上，在那一夜激战之后，余严真人已经认定了卫易是一位周天境后期的存在。所以这些天来，余严真人冷静下来以后，一直想和卫易套套近乎，最好是希望能够抱上卫易的大腿。他虽不知道卫易是什么来历，但眼下的余家，若是能有一位周天境后期存在作为强援，无疑能彻底改变余家的命运。奈何卫易似乎根本看不上余家，对于余严真人主动表现出来的示好，始终视而不见。
凭心而论，卫易其实有些同情余家。可惜在同情之余，他发现自己似乎也不能做的更多了。这种事怎么管？难不成要他和祈圜派直接对上？而且余家眼下的处境，似乎也并不是必死之局。先前那场深夜袭杀，干掉了三名祈圜派高手，显然是一桩最好的投名状。只要这趟生意做得好，回去以后余家必然可以转投于城主府麾下，这盘棋也就活了。
当然，事后余严真人，肯定是要承受祈圜派的打压。但只要家族得到了庇护，身为周天境修者的余严真人，只要远走他乡，祈圜派也不会彻底和城主府撕破脸，去将余家全灭。
既然不是死局，卫易也就懒得去管。而且卫易敢打赌，像这种事情，自己掺和多了，真不一定是好事。如果自己真的选择帮助余家，一不小心又暴露了身份。他事后能不能逃得了两说，余家绝对是满门被屠的可怜下场。
正是出于这些考虑，卫易拒绝了余严真人的示好，第一次选择了凉薄的一面。
“我二人的家族，距离府城并不是特别遥远，以我二人的飞遁速度话，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公子若不嫌弃，直接去我二人的家族落脚如何？”
在和余家商队分道扬镳之后，身为哥哥的杜威，主动向卫易发出了邀请。卫易也没有拒绝，反正他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跟着杜家兄弟回到家族这边看看，然后再继续北上。于是四人当即就离开了府城，前往杜家家族所在的地方。
崇泽府多大泽。
四人一路飞过，卫易所见俱是如此。卫易一路看到，有些修者甚至直接把家建在了水面上，在湖泽表面布置了特殊的阵法之后，能够让水面变得如同正常土地一样坚硬，可以在上面建造房屋。对于波州本地以水修为主的修者来说，住在这种地方，反倒是有益于修行了。
小半个时辰后，四人降落在一处宽阔水域表面。整片水域，约莫有近八十里方圆。其间不少地方被布置了那种稳固水面的特殊阵法，上面建造了大量的建筑。崇泽府本地的建筑，与波州其他地方又有些许不同。本地修士称之为围屋，是一种同心圆形的围龙式建筑。往往一座围屋占地百亩，供一个家族的修士居住。
在回来的路上，杜家兄弟早已提前给家族传讯。但因为卫易不喜欢喧闹的缘故，此次杜家只有极少数高层前来迎接。
“参见老祖宗！”
虽然在卫易这边，杜家兄弟没什么地位。但在杜家，两人却是如天一样的存在。对于这些修为至少在化灵后期的杜家人，杜威杜伏兄弟也十分威严，不过在威严的同时，仍是多了几分慈爱。在短暂询问过家族近况，确认杜家近来安好之后，杜家兄弟这才放下心来，让这些杜家后辈退下，自己则是亲自陪同卫易潜入水底，将杜家最奢华的一座洞府腾出来，送给卫易住下。
身为修奴，不管卫易想要什么，哪怕是想鸠占鹊巢，占领整个杜家，杜威杜伏兄弟其实都无法拒绝。当然，卫易并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杜家也确实没有这个资格，能够让卫易心动。
亲眼见到杜家之后，卫易这才明白，为何杜家兄弟堂堂周天境的高手，需要沦落到去给人家护送商队，赚钱贴补杜家了。
杜家确实穷的有些过分了。
杜家主要的收入来源，在于豢养一些水域范围内的灵兽。这其实本来是一门相当赚钱的生意。因为在波州，水域灵兽的作用，远超其他地方的想象。比如可以用来当做交通工具，波州多水域，一些特殊的地方，驼兽这种陆行低阶灵兽是去不了的，只能由水域灵兽负责。再比如吃这一项，两江苍灵府那边，曾毗邻沦陷区，沦陷区内的妖兽，就是最好的食材。但波州就不一样了，波州修士的食材来源，就只能靠养殖的灵兽。虽说如今云道已经贯通，从两江那边到波州，赶路时间大大缩短，但波州要想吃到两江那边的野生妖兽，仍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所以，在波州，只要你能豢养出高阶水域灵兽，收入都会非常离谱。
杜家世代以此为业，也曾在这项产业上，收入颇丰。然而最近百年来，情况却出现了变化。杜家的生意每况愈下，赚的越来越少。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根本原因在于，杜威杜伏两兄弟，都不精通于豢养之道。整个杜家内部，如今甚至连一位准豢养大师都没有！
连准豢养大师都没有，意味着杜家连六阶以上的灵兽，都养不出来！最多只能豢养一些五阶及五阶以下的水域灵兽。
养不出高阶灵兽，杜家想保持原本的一些商路，就只能尽量压低价格。只是如此一来，杜家的生意自然就更加不赚钱了。到了最近十几年，甚至已经开始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不得不变卖一些无关紧要的家族产业，维持家族的正常运转。若非还有杜威杜伏这两位周天境老祖坐镇，杜家恐怕早就已经树倒猢狲散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杜家兄弟不禁老脸一红。堂堂周天境修者，混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够惨的了。
若论战力，生产修者自然远不如那些战力强大的战修；但若论赚钱养家，生产修者就要胜出不知多少条大街了。
如果杜家兄弟二人，有一人能够成为豢养大师的话，那么如今的杜家，情况绝对会好很多。
当然，破船还有三分钉。杜家也算是有些历史，传承了近千年，祖上最高出过周天境五重天的修士。所以这片家族祖地当中，还是相当气派的。就比如卫易入住的这座水底洞府，就建造的相当气派。整个洞府建造在水底，上方有特殊的阵法禁制，开启之后，可以直接看到头顶水面的情况，甚是奇妙。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因为近年来杜家家势日衰，已经请不起大师级别的地脉师帮忙调理灵脉，所以杜家地下的这条灵脉，一直在不断的衰弱。
如今这座修造的极其壮观的洞府，其实也只是一个空壳。因为杜家的这条灵脉，甚至根本无法支撑起一座七品修行房。就算洞府修造的再怎么壮观，对于真正的高阶修者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就算杜家再怎么穷，卫易还是按照自己先前说的，将杜家上下都查收了一遍。卫易虽说没有在杜家人面前显露身份，没有让杜家人知道，他们的老祖宗已经成了他的修奴。但杜家兄弟早已下令，卫易是杜家的贵客，参观杜家的时候，杜家所有人都需要配合，自然也就没谁会阻拦。
“杜家眼下虽然穷困了一些，但家风其实还算不错。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除了需要有足够强大的高手坐镇之外，也需要足够纯良的家风。要不然，家族偶然出个跋扈子弟，外出不知道惹毛了哪路过江龙，这个家族也就危险了。”
卫易在杜家转了两天，对杜家的看法，基本上和唐渭一样。虽说最开始的时候，和杜家兄弟的相识很不愉快，让卫易对他们的印象极差。但这两天看下来，卫易却看到了不同的一面。在杜家人眼里，杜威杜伏两位老祖宗，是杜家真正的顶梁柱，平时对家族更是管教颇为严格，是一个很厚道的家族长辈。
想想当日打算杀人夺宝的杜家兄弟，在看看眼下杜家人眼中的老祖形象，卫易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或许，两者皆是。
然而这一日，正当卫易继续以杜家贵客的身份，在杜威的陪同下，巡视杜家的时候，一名杜家弟子匆忙赶来，脸色难看。
“老祖，城主府的人上门了，指名道姓要见老祖您！”
城主府？
卫易这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旁边杜威的脸色，却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卫易这才想起来，杜家兄弟之前之所以会对他其杀人夺宝的心思，原因就在于，之前他们替崇泽府的城主府运送了一批货物。结果半路上这批货物被劫，按照他们和城主府签订的协议，必须承担赔偿。
原来，是债主上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