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剑山和杀百草

  只论大道，不争胜负？
  对于叶朝归的这个提议，玄平真君明显是极为不满，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但不知为何，思量片刻之后，玄平真君再次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那就只论大道吧！”
  叶朝归亦是点头，随即对刚刚归来的九烈真君说道：“师爷，还请您护住小易。莫要让我二人的大道，伤了他。”
  九烈真君同样点头，然后走到卫易身边，略微站到卫易身前半步。
  “小易，接下来你看仔细了。”叶朝归又对卫易说道：“接下来我要和你这位玄平师叔，相互比拼一下各自的道理。对你现在来说，此战或许并无任何裨益。但你不妨先把它记下来，等日后你修为高了，真正踏足我们这个领域，自然就是感受到妙处。”
  在布置完这一切之后，叶朝归转过身，对已经束手而立的玄平真君抱拳道：“玄平道友，请！”
  “请！”
  玄平真君同样抱拳行礼，然后缓缓从背后抽出那柄长剑，双手持剑柄，剑尖直指高空。
  下一刻，卫易只见到这柄朴实无华的长剑，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由四化八……转眼之后，就化作了漫天的剑影。
  这些剑影显化出来以后，更是迅速聚集到一起，形成了一座纯粹由剑组成的剑山！
  “你欲以一座剑山镇压天下，我便以一道刀河冲垮你这剑山！”
  叶朝归猛然抽出腰刀，轻轻向前一斩。这一斩之后，便是一挂天河，汹涌而来。
  细看之下，每一滴河水，皆是一柄柄样式不同的灵刀！
  刀河真人！
  卫易猛然记起叶朝归的那个封号。相较于其他封号真人，叶朝归往往更被大家称之为掌门，反倒是自身封号，极少被人提起。如今看来，这刀河二字，却是仿佛为叶朝归量身打造一般。
  “疑是银河九天来？我辈青山相对出！”
  玄平真君的声音响彻附近海域，似乎既是在质问叶朝归，也是在质问此方天地。
  下一刻，那座由无数柄灵剑堆积而成的剑山，骤然显化成一座真正的大山。这座大山虽然有形，却给人一种顶天高的感觉。
  就好像，卫易曾经见过的天玄山一样。
  “老叶！我之前曾在河州坤卢山静坐三载，方悟出了这一剑。我亦是凭此剑，跻身返虚。如今虽然又有长进，但这一剑仍是我如今的最强手之一，你且看好！”
  河州坤卢山，相传是天下万山之祖。
  玄平真君说罢，这座巨山之上，竟然变得郁郁葱葱起来。有无数青草树木，在其中显化而出，将这柄剑山，披上了一层绿衣。
  “去！”
  叶朝归没有半句废话，一刀再次前披，那挂犹如天河一般的刀河，便猛然撞向了这座剑山。
  河与山相撞，天地寂静无声。
  因为，这是两人纯熟的道理之争，都未动用任何灵力。
  但是，当这天河与巨山相撞之时，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生命尽皆跪服。
  这种跪服，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要怕，且站直了，好好看看你师父的道理。”
  在这股恐惧之下，卫易同样想要跪下。但就在他跪下之前，旁边的九烈真君却轻轻搀住了他，让他终于是没有跪下来。
  “你要坚信，总有一天，你可以达到和你师父同样的高度，甚至于超过你师父。这当然很难，但就算再难，也不是你可以放弃的原因。”
  “站直了，瞪大眼睛去看！要自信你未来的道理，可以远胜过你师父！”
  在九烈真君的鼓励下，卫易清了清心神，终于没有被这些恐怖景象摧垮心志。
  最终，一挂天河流淌而过，而这巨山，也被摧垮了大半。
  “哈哈哈！”
  见到这一幕，九烈真君顿时哈哈大笑，显得极为开心。
  “你的天河依然过尽，我的剑山却仍不倒！”
  “未必。”
  叶朝归只是淡漠摇头，指了指刀河所过之处的某个位置，说道：“我还有一滴水。”
  “天河未必可摧山，一滴水却能压垮。”
  下一刻，那一滴刀河河水，猛然砸在刀山之上。原本依旧矗立的刀山，顿时肢解为一柄柄灵剑，继而化为齑粉。
  而那滴河水，却依然存在。
  “接下来换我了。”
  叶朝归刀身猛地一颤，那滴原本只有手指大小的水珠，骤然扩大，化为一片湖泽。虽是湖泽，又给人一种如汪洋般的浩瀚之感。
  “人面不知何处去？我见沧海与桑田！”
  叶朝归一声高呼之后，那片半空中显化出来的湖泊骤然剧变。只见从湖底有高山渐渐隆起，湖泊消失不见。然后高山又被催为平原，再为黄沙、沼泽、灵田……
  卫易忽然心有所感。
  这一幕，可不就是先前叶朝归给他展示过的吗？当时叶朝归说，寻常周天境跻身返虚，走的是先落成屋顶，在将室内装修的金碧辉煌的路子。而他走的，则是先将室内修的最好，最后在加盖房顶的路子。
  卫易渐渐明白，当时叶朝归到底所指的是什么。
  最后，这片由水滴化成的世界，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灵田。卫易甚至可以看到，其中有稻谷随风摇曳，长势喜人。
  “当年禅修的不空祖师有言：一沙一世界，一草一乾坤。如今老叶你，竟然也走了这一滴水可容万象的路子。”
  玄平真君并不着急出招，反倒是看着这片水中世界，像是盯着世间最顶级的珍宝。
  “要说一滴水可容万象，我还差得远。”叶朝归却是摇头，感慨道：“如果我真能做到那一步，我如今便不是周天境，而是纯阳大乘了。”
  “呦呵！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才多大岁数？要是你现在就能跻身大乘？那我得差了你多远？”
  玄平真君嗤笑一声，随即单手持剑，一剑挥出。
  “老叶，让你看看我跻身返虚之后，所悟的这最强一剑！”
  “杀百草！”
  一剑挥出，在那水中世界内，顿时出现一股白色雾气席卷而来。而随着那白雾卷过之后，原本随风摇曳的灵谷，顿时被冻成了冰雕！
  霜杀百草！
  “怎么样？我这一剑如何？”玄平真人见到这一幕后，显得极为得意。“任你千般变化，万般技巧，我这一剑过去，直接寂灭了你，你又当如何？”
  叶朝归微微皱眉，随即水中世界再变。由灵田化作高山，由高山化为湖泽。诸多转变之后，和这阵白雾相互抵抗。
  最终，水中世界重新化为一片汪洋。而那片白霜，也只笼罩了一半。
  “我输了。”
  玄平真君见到这个结果之后，摇了摇头，显得十分无奈：“本以为我先一步跻身返虚，能够暂时压老叶你一头，没想到仍是这个结果。”
  “以返虚期的修为与你平手，这输的实在是太难看了。”
  叶朝归收刀入鞘，微笑道：“输倒也谈不上。我已是手段尽出，再无余力。你却仍有那一剑之力。你两剑山修两剑，谁都知道那第二剑，才是你们的必杀之剑。若是那一剑用出，我就算跻身返虚，估计也要落败。”
  “屁话！”
  玄平真君却忽然冷声道：“用了那一剑，我便是必死无疑的下场，那一剑怎么能算？输了就是输了，我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老叶你用不着安慰我。”
  玄平真君这时同样收剑入鞘。半空中的那些幻像，已经全然消散。
  “这次别过，不知道下次再见面，又是何年何月？又是何情何地了？若是……”玄平真君一阵苦笑：“若是你我能早生千年，两剑山和天玄宗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家圣地，那该多好？”
  玄平真君不等叶朝归回答，忽然遥望向不远处的卫易，朗声道：“小子，你得了我的剑道传承，便算是我半个徒弟了！你我虽无师徒之谊，却有师徒之实！你心里不必惦念着这份香火情，反正我也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你师父。但是你记得，他日若有一天，我杀了你师父，你一定要找我报仇！不管是用他教你的，还是用我教你的，或是你自己悟出来的。总之，一定要给你师父报仇！”
  “当然，若是你师父杀了我，那就和你没关系了。”
  叶朝归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哪怕先前玄平真君和他交手，他也没有这样动怒过。身形一动，直接出现在玄平真君身侧。朝这位未来的两剑山之主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要滚快滚！赶紧滚出我们的东海！”
  玄平真君仍是不恼，甚至没有刻意去躲开这一脚。被叶朝归狠狠踹过这一脚之后，朝九烈真君拱了拱手，“前辈，走了啊！不用送了！”
  然后玄平真君又拍了拍叶朝归的肩膀，沉声道：“他日再见，希望不是生死相向的局面。”
  言罢，玄平真君，身化一道虹光，骤然冲上高天，彻底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叶朝归，显得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既如此，老头子我也回去了。”
  目送这位玄平真君离开后，九烈真君轻轻开口，亦是要离开。不过此时，叶朝归却开口询问起来。
  “那位吞海鲸一族的返虚，被师爷您干掉了？”
  “一个返虚初期，老夫出马若是再杀不掉，岂不是笑话？”
  九烈真君看向卫易，这会儿又变成了那个老乞丐的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小子第一次出现在整个天下的视线中，老夫就宰了一个妖族的妖王给你壮声势。怎么样？这待遇不差了吧？”
  卫易顿时目瞪口呆。
  啥？合着刚刚自己渡劫的时候，还有妖族的妖王前来袭杀？听这意思，那位妖王还被九烈真君给弄死了？
  那可是堂堂一位妖王！
  不过卫易转念想想，身旁的这位瞧着像老乞丐一样的老人，可是世间最绝顶的纯阳大乘！杀一个返虚初期，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只是……卫易一想到，一名妖王就此陨落，仍是有些难以接受。
  如果在这位妖王的族群内部，只有这样一尊妖王，那接下来，只怕这个妖族族群的地位，就十分堪忧了。
  “既然如此，接下来也就没老夫的事情了，老夫走了！”
  九烈真君冲着叶朝归点了点头，后者朝老人抱拳执晚辈礼，老人骤然消失在原地，径直离去。
  荒岛之上，再次只剩下叶朝归和卫易这对师徒。
  “既然度过了第三次天劫，这次袭杀的局，也已经彻底结束。我们也准备离开吧。”叶朝归顿了一下之后，沉声道：“先回延坤岛，去收个尾。然后，我们还要继续往南走！”
  叶朝归说完之后，便带着卫易，离开了这座荒岛。
  ……
  这一日后，一个惊人至极的消息，在延坤岛附近十万里海域内，爆炸一样的传开。
  掌门遇刺！
  作为整个天玄宗名义上的最高权力执掌着。天玄宗掌门，不单单是实力的象征，更是整个门派的象征。
  历代天玄宗掌门，无一不是当世最强大的那几人之一。到了叶朝归这一代，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但掌门在大家心中的分量，仍是没有任何改变。
  但是现在，掌门竟然遇刺了！
  而且还是在东海！
  这就相当于，是一个人在自家床上被外人闯进来，狠狠朝脸上来了一巴掌。
  至于这场刺杀的结果，很多各地的岛主府，都给出了答案。掌门无恙，而且前来袭杀的一名妖族返虚，还被彻底灭杀了。
  但是，仍是无人敢掉以轻心。尤其是那些知晓如今局面细节的高层们，更是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如今的叶朝归，可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担任天玄宗掌门的人。如果叶朝归战死，那等待天玄宗的，绝对只有彻底分裂一途！别说什么宗门再次复兴，再次成为圣地门派了。就算是门派会不会因此彻底消失，都尚且两说。
  而这场刺杀，很快又被人和之前的玉晟宗一事联系到了一起。
  虽然没有明确的线索，指向此事和玉晟宗有关。但在玉晟宗的事情发生后，掌门就在附近遇刺，这也是事实。
  一时之间，原本就已经是焦头烂额的玉晟宗，顿时被整个东海的骂声覆盖。
  这一下，可真是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