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破道_第181章

  不是因为师尊德行有瑕,修士漫漫道途,谁人无过?而是因为师尊这般光风霁月,华嶷却是那般肤浅骄狂,叫他难以接受。
  华嶷对他嫉恨艳羡,他难道就不曾暗中嫉妒过华嶷?
  华嶷不必有过人的剑道天赋,不必思虑权衡长袖善舞,更不必注重从前姿态需要为众弟子表率便,他什么都不必做,便已经拥有了一切。门派内一众大长老的真心喜爱,自幼便有一众大长老的悉心教导。
  若只是他与华嶷之间,怎样都可以,可现在……却是迫得师尊当众认错,一切到这般境地,最为难过又最为难堪的便是师尊,这一切皆是因着他只顾置气私心作祟,累得师尊这般……不孝至此他实在难有颜面再对师尊,一时间,萧辰实在难掩心中无限的愧疚与酸楚。
  长霄真人目光却依旧温和慈爱,一眼看穿了爱徒因何而懊悔愧疚,他只转而问道:“那霄河之印可还在身上?”
  萧辰只迅速将所有情绪收敛好,平静了声音道:“星潮开启之后,霄河之印已然回归弟子身旁。”
  萧辰微微起身将那墨玉环双手奉上,正是打开星潮时撑出一道门户的那中空玉石,长霄真人眉峰微微翕动,萧辰因与那神文之塔的莫名联系,对星潮相关之物格外敏锐,否则他绝对觉察不到师尊方才竟是从霄河之印上抹去了什么印记。
  长霄真人并不知道萧辰已然觉察,只笑道:“既是回到你身边,便是与你有缘,好生收起来吧。”
  几位元婴大长老眼神中难掩惊骇又终是释然,到头来竟是全都默默无言。
  萧辰心中奇怪,忍不住问道:“师尊,这霄河之印……”
  袁长老却率先起身道:“师兄,我等先去查探阵法,去去便回。”
  长霄真人心中领了师弟一片好意,只微笑颔首一语双关地道:“劳烦师弟了。”
  几位大长老先后起身,以元婴修士的身法,不过眨眼间,这简陋草庐中只剩下了他们师徒。
  长霄真人一袭普通青衫,盘坐于一个草团上,眉目依旧如当日一般温润儒雅,时光恍惚又回到了被纳入门下的那日,彼时的萧辰,兴奋却也忐忑,他没有想到自己在镇上遇到的仙人竟是剑派掌门,能被他收为弟子便是对萧辰极大的肯定,可他亦惶恐,惶恐自己怕做不好令掌门失望。
  而今回望,师尊依旧儒雅坦荡,他业已长成,却走了几重曲折弯道,只怕令师尊不知操心之余,如今又令师尊黯然神伤。
  年少时的些许心机彼时还自鸣得意,如今看来肤浅幼稚至极,师尊却都一一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容他犯错,容他成长,这番长辈拳拳爱护之心,切切关怀之意,这一世再没有人能为他做到。可他最后回报师尊的却是这一番难过与难堪。
  于这无人之时,萧辰终于忍不住低低唤道:“师父,弟子……”
  他想说出自己的愧疚,想说出自己的羞惭,想说自己辜负了师尊,想让师尊责骂一番,可最终他只发现,一切说来都太过浅浮,竟难以道明此时心境的万一。
  不必多言,纵然萧辰长大了许多,但自仙缘镇上长霄真人便看着他从一个三尺幼童长成为风华正茂的少年,又到如今眉宇坚毅的英俊男子,如何能不知晓他那些心事?
  长霄真人只将一番话娓娓道来:“修道者虽说要追求无上大道跳脱轮回,不受俗事所累,可修士终究是人不是仙,如何能全然远离俗世烦恼,喜怒哀乐终究难免。
  为师勘破化神之时,剑道星辰流转时光倒漫,亦曾忘却修真界一切,以一介农夫之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彼时天公晴雨小吏税役皆是无尽烦恼,一刻亦未曾停止。随后数年间凡间战火四起,我亦曾于乱世中征杀不休,直到解甲归田,于黄昏辰光中见结发之妻墓茔草深,小儿懵然问我自何而来,才恍然惊觉,原来时光促韶华逝,一切竟是转头皆空……星辰再度流转时,便已是化神之身。”
  说到这里,长霄真人眉宇亦难说是怅然还是遗憾:“那小儿……你恐怕已是猜着了,便是华嶷。彼时为全声誉,隐下这桩事,甚至刻意疏远于他,便已注定合该有今日结局……辰儿你大可不必自责。只是,漫漫道途,一时利弊权衡终成一生之憾,辰儿,你须引以为戒,莫再如为师这般。”
  萧辰一怔,“一时利弊权衡终成一生之憾”,师尊这句话缓缓道来,竟是一字一痛……明明这般黯然神伤,却依旧放下师道尊严将一切往事道来,只为与自己谆谆教诲,萧辰抬头凝视眼前修为化境、眼神中却难掩伤痛沧桑的师尊,心中大恸,他鼻间一酸,竟又仿佛年少时一般泪盈于睫:“徒儿记下了。”
  长霄真人微微一笑:“好啦,纵然今后不只追求剑道之境,你亦须砥砺发奋为一众师兄弟表率,如此方才不负先祖立下星耀宫之期许。”
  萧辰重重点头应下。
  萧辰下得斗辉宫时,脚底石板冰凉彻骨,他忍不住回望,那小小草庐已然再次隐没在云雾中,只隐隐看到几位大长老的身影在云雾中一闪而逝。
  不知为何,这一刻,萧辰脚步竟是越来越迟缓,就像旧日时光在脚边一旁,令人舍不得太过匆忙,眼前这熟悉的一草一木,皆令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突然之间,萧辰止住身形,猛然回望,草庐中剑气直冲霄汉,云雾汹涌如波涛中,燃烧的金炎透明而绚烂,这分明是有人在借剑阵燃寿元强行突破境界!
  第127章 真相从来沉重
  这于云横峰极高处发生的一切,其余的人皆是懵然无知,萧辰心中却是一片痛楚,电光火石间一切突然明了于心:为何他强开剑问之堑却不见诸多元婴大长老露面?为何方才他们会尽皆都在斗辉殿中?为何之前师尊会突然宣布闭长关……
  以师尊化神期的修为,这世上还有什么事需要他这般拼命提升修为去做,还要这许多元婴大长老耗费这许久时日的精力来协助来完成?只怕也只有天柱之事了。
  原来,他那一己之私非但令华嶷无法回头,更累师尊亦要这般拼命弥补。
  化神之境的尽头便是飞升仙界,这是修真界中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甚至应该说是毕生所求之事,以化神修士的寿元而言,师尊有的时间慢慢提升境界直至飞升,可现在却要这般燃烧寿元强行突破,萧辰心中再没有比此刻更懊悔之时。
  那剑阵中的剑气将斗辉殿周遭云雾冲散开来,露出一方小小的碧空,如蔚蓝的窗口一般,那绚烂无匹的金焱在天际缓缓攀升,向着那方小小晴空而去。
  萧辰心中知道,那金焱便是师尊燃烧千余年剩余寿元强越境界之光,金焱每多进一尺,师尊剩余的寿元便会少上数十年,千余载光阴亦不过换这绚烂瞬间。
  而之前他强开剑问之堑,竟还耗费了师尊的灵力来平息华嶷最后那道符宝,于这等冲击境界的关口,不知又浪费了师尊多少光阴的寿元……萧辰不能再想下去,他只呆呆回望,此时,心中只强迫自己牢牢看清这一幕,记下眼前所有一切,永远都不能忘却。
  那道金焱轻盈跃动,很快在剑气清扫出的晴空中拖曳出清晰美丽的轨迹,那剑阵之气猛然间光芒大作,萧辰只从中依稀辨认出了袁师叔苍蓝的冰封剑意,罗师叔赤红的熔炬剑意还有执剑长老的无情道剑意,元婴大长老们这竭尽全力的剑意大开之下,苍穹尽头的碧空竟如波纹一般慢慢荡漾起来,在那剑意如怒涛反复冲击之下,碧空竟是缓缓漾开,最后,露出漆黑天幕与天幕尽头一座无尽荒凉的小岛。
  那小岛荒凉死寂,乱石嶙峋,上方的漆黑天幕上无数闪电撕裂不休,直如末日即将来临,六根嶙峋宏伟的天柱直指天幕,那些天柱不住在闪电之下微微颤动,这苦苦支撑下的局势看起来却仿佛随时可能被闪电劈倒一般岌岌可危。
  这一刻,不只是萧辰在看着这一幕,至少,云横峰下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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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腾同诸位同门叙过情谊后,便下了山去了仙缘镇,既然钱长老说已将消息大白天下,那么简家受他牵累,在那般情境下,简泽不但没有疏远于他,还给他和萧辰提供了帮助,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前往道谢的。
  只是,对于杜子腾和简家而言,历经重重波折,情谊早已不用太过在意这般口头的形式了。
  杜子腾见镇长精神还好,经历过中年丧子之痛晚年垂死之危,之前的摧折显然不能轻易击垮他,如今真相大白,镇长眉宇间一股轻松畅快,令杜子腾觉得十分宽慰。
  倒是简铃儿长大了些,这番变故,镇上那些风言风语倒是令当年那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沉稳不少,只是大人们说话不到三句,她便调皮追问杜子腾与萧辰的关系是不是与传言中所说一样,由此来看,这小丫头那点古灵精怪倒没全丢,只叫杜子腾哭笑不得。
  杜子腾倒是与简泽痛痛快快喝了一场酒。
  依旧是杜子腾最爱的禾禾佳酿。
  遥想当年第一次喝到嘴里,还是托了简铃儿那小丫头的福,如今回头看去,自己在耿家日日夜夜累如狗的生活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
  杜子腾忍不住叹道:“说来,我与仙道结缘,倒是全托了你们一家的福啊。”
  简泽举杯一停,随即反应过来,杜子腾说的是当年简铃儿偷了家中酒食符箓还有符笔前去贿赂杜子腾只为听一场萧辰的故事。
  然后他与杜子腾忍不住相视一笑,饮了杯中酒之后,简泽却是调侃道:“说来你与真传首席岂不是更早便有结有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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