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死不得留

  “大夫,您确定没看错吗?”秦小小对于这个消息喜忧参半。
  她的身子竟然还能有孕,但也知道,腹中的孩子只能是陆知许的。
  心中纠结许久,下定很大的决心想把这孩子留下,大夫连叹几口气后再说的话,又将秦小小打入谷底:“可惜姑娘的身子孱弱,加上没有刻意养胎,忧思过多,依姑娘描述的症状来看,恐怕已胎死腹中。”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晚,秦小小乘着牛车,思绪百转千回。手上提着两包药,一包落胎,一包养身。
  脑海里还回荡着大夫最后给自己的交代:“死胎最好尽快滑落,以免继续影响姑娘身子。”
  “那大夫,我这身子还能再有孕吗?”
  “姑娘底子薄,加上有体虚宫寒之兆,再有孕……实难了。”
  孟秋的夜晚是爽朗的,秦小小躺在板车上,摇摇晃晃看着夜幕上闪烁的点点星光,胸口熟悉的沉闷感又袭来,蓄在眼眶中的剔透泪珠也随着牛车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颠簸,抖落出眼眶,从眼角止不住地坠落。
  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乃至于种种不幸的事都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秦小小想不通。
  她只能用泪水发泄心中的哀伤,但静谧的秋不懂人的愁,树上的叶经风一吹,凄美地飘在空中,回旋,最后归于大地,就像是秦小小腹中已死去的小生命,在她还没知晓他的存在时,便已悄然离去。
  秦小小哭了一路,回到农舍的她眼眸红肿,吓坏了站在门口等她的农妇。关切地问安慰秦小小许久才问她这般伤心的缘由可是想家,秦小小摇头,再次欺骗了这个老实农妇,只道生了病,恨自己身子骨不争气,有一阵子不能给农妇缝制巾帕。
  农妇感动不已,让秦小小好生休息,表示自己一个人也能干。
  秦小小回屋后一整晚没睡,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给自己熬药。
  农妇不懂药理,一开始想放下手头活计照顾秦小小几天,被秦小小婉拒之后才又包车去镇上卖前些日子缝制好的巾帕。
  实际上秦小小是担心自己喝完药后的落红引起农妇的猜忌和外人的非议。
  熬好的药,秦小小没有犹豫,一饮而尽。身下放着一个瓦盆,秦小小褪下裘裤,坐在碗盆中,靠着床榻,静候着疼痛降临。
  其实先前便有些征兆的。
  秦小小仰着头,小腹渐渐感受到绞痛,穴道内也隐隐有东西流出。
  那是陆知许强上她,当时头晕目眩又作呕,这难道不是有孕的预示吗?
  她那时为何就犟脾气,不让府里郎中来瞧瞧看呢?
  绞痛感越来越强,身下流出的血甚至带走了秦小小的唇色,她死死咬着下唇,额头与脊背不断冒出细汗,疼得她脚趾蜷曲,双手紧紧握拳,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吧,娘没用,娘下贱,娘不配有你……”
  血止不住地流进瓦盆里,疼也止不住地翻来覆去,直把秦小小给痛晕过去。
  再醒来,是刚来农舍的场景,只是这回,农妇的脸色有些异样。
  农妇去镇上还是担心秦小小,带去镇上的巾帕本就没多少,便也提早收拾回村。谁曾想,在秦小小屋门口叫了几声没人应,农妇叫来田里干活的农夫,二人合力将秦小小的屋门撞开,不曾想就看着一副触目惊心的场景——秦小小晕倒在血泊之中。
  ……
  秦小小撑着手臂要坐起来,农妇上前将她扶起,按往常的习惯,这会儿嘴里也该念叨着关切的话,这次却缄默其声。
  她明白,农妇心中有疑虑。待在这村里这么久,和农妇一家同处一个屋檐下,秦小小也不打算过多隐瞒,故而当农妇问起她为何堕胎,秦小小如实告知胎死腹中不得留的苦楚。
  农妇也是看秦小小晕在血泊中,急忙叫来村中的赤脚大夫看病才知道秦小小竟是怀有身孕,且不足两月便喝了大量红花滑胎。
  一开始不理解秦小小,闻言身为女人感同身受,啜泣着报住秦小小宽慰:“妹妹莫哭哩莫哭哩,娃没了可以再有,好好喝药养身子,婶子我也不干活了,好好照顾你……”
  秦小小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哭得如此凶,无尽的泪水发泄着她多年来的辛酸。
  她幼时被奸,为人妻时被强,到如今得垂怜有子,却无法留他。况她的身子,此生再无可能有孕,无颜回娘家,更无颜对婆家。
  秦小小不再压抑着自己的哭声,躲进农妇的怀里:“婶婶,小小苦啊……”
  经此一事,农妇对秦小小更加用心照顾,秦小小原本因堕胎而又亏损的身子也在调理中稍稍好转。
  秦小小在这个小村里生活的十分顺心顺意,可以帮农妇挣钱养家,自己也有闲钱买点胭脂水粉、糕点玩具,这是她这么多年来过得最为舒坦日子。
  但好日子也有尽头,她隐瞒自己的来历待在村子两个月,若久久不离,迟早被他人起疑。
  在经过好几个夜晚的失眠后,秦小小终于向农妇提起辞别。
  农妇知道秦小小不回去也让家里人担心,便也没多家挽留,只是让秦小小今后若能想起她且有空闲,便来村里寻她话话家常。
  可彼此都知道,经此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次日,秦小小收拾行李,走了,离开了这个让她终于活得像个人样的村子,尽管偏远,但这里的人善良,并温暖了她多年的惨淡人生。
  ……
  秦小小无处可去,来到镇上,用自己这两个月赚来的银子住进一家客栈,午时在楼下的骚动中听到了远离她生活许久的人的名字——陆知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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