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妖[重生] 完结+番外_第50章

  山脚下便是京畿市坊,裴珩和胥锦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巷,走了不远便是皇宫西侧的宽大街道,僻静肃清,远离皇宫后,江陵再度热闹起来。
  两人难得漫步于市井间,从侧街出来,踏上京城主干道的时候,却闻前面一阵喧嚷。
  前方没有士兵府卫开道,街上的车轿行人却都自觉避让,如分海一般开辟出一条能容两架马车并行的路来。
  裴珩和胥锦停止交谈,也看过去,见一华服锦衣、春风得意的少年走在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臂横着,手上提着一只小巧的湘竹鸟笼。
  少年背后跟着一架八人合抬的大辇,上面是一排如孔雀屏一般的榉木架子。
  那架子呈扇形,稳稳固定在大辇上,挂满了各色鸟笼,大大小小,铜鎏金的、檀木黄花梨木的、镶了宝石的,小至关着百灵画眉的精巧笼子,大至蹲踞着白孔雀的半人高笼子,只听啾鸣纷纷嚷嚷,夹杂着八哥鹦鹉的嘶鸣,仿佛大江南北的羽禽珍品都尽收其中。
  那拎着鸟笼的华服少年走在前,背后孔雀开屏,如同百鸟朝凤,可谓风骚无两。
  沿街百姓看得津津有味,时而有官宦富商的车轿停在街旁,里头的人便会下来跟那少年施礼问候,显然是权贵之身。
  “这是什么人?”胥锦看得眉头都抽了抽。
  裴珩脸上的笑有点僵。
  下一刻,那少年也不怎的眼神好使,一眼瞧见了裴珩,脸上一喜,把鸟笼丢给身后侍从,展开双臂热情迎上来:“啊——九叔!”
  裴珩没让他拥抱成功,拍了拍少年肩膀,瞥了一眼那百鸟大辇,道:“怎么一回京就遛鸟呢?”
  “一路赶得急,马车里闷坏了,这不赶紧出来让它们透透气。”少年嘿嘿一笑,搓了搓手,看向胥锦,“这是……莫非就是那位东海来的王妃?”
  “胡说八道什么?”裴珩一巴掌拍他背上,“让你家仆把那鸟架子侧着抬,路都堵成什么样了?”
  少年倒是听话,嬉皮笑脸问候了胥锦,回头让家仆把爱鸟往回送。
  裴珩朝胥锦简单介绍几句,胥锦冷淡地问候了少年。
  这位遛鸟少年便是淮原王,当今圣上的十二堂弟,裴珩的小侄儿。依帝国封赦礼制,这一辈亲王是两字封号。而裴珩没有同辈的皇族兄弟,是唯一的单字封赦亲王。
  今日入京第一天,淮原王见了裴珩很是美滋滋。
  还没顾上多说几句,不远处仆从惊慌无比地跑过来:“小王爷,那那那……雪金雀儿快不行了……”
  裴珩有些担忧地看向淮原王,十二侄儿爱鸟如命,死一只得哭几场,当街占道遛鸟就够丢人了,若是当街扑他怀里哭,他打算当场断绝叔侄关系。
  不过淮原王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只是平静地叹了口气:“带回去收拾着埋了吧。”
  仆从战战兢兢退下。
  裴珩稀奇道:“怎么不见你伤心,总算不那么拿玩物当命根子了?”
  淮原王沧桑地凑过来,扒拉开眼皮子,展示他眼底的红血丝:“九叔,一路越靠近京城,我那宝贝死得越欢,死太多实在哭不过来,眼泪都干了。曾经沧海难为水,衣带渐宽终不悔,九叔,你懂……”
  “行了行了我不懂。”裴珩一身鸡皮疙瘩,“是水土不服么?往年来的时候也没出过这事。”
  淮原王神色严肃:“正是有蹊跷,我打算去青玉殿拜会温戈大人看看。对了九叔,明天宫宴,小姑也回来了,你也去的吧?”又看向胥锦,笑了笑,“这位少爷我一见就投缘,明天你也去吗?”
  “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裴珩安慰了几句打发淮原王,小王爷约定了晚上来府里吃饭。
  胥锦和裴珩往府里走,胥锦道:“他的鸟不是正常死亡,是受魔气所害,替他挡了灾,恐怕靠近京城的沿途都被跟着。”
  裴珩顿了顿:“有人要害他?”
  他想到近日几乎所有人都齐聚京城,燕云侯、淮原王,包括淮原王刚才说的姑姑,也就是柔章公主。而鎏金簇一案,奉铉司也快要结案了。
  进了王府,胥锦似是深思熟虑过,在游廊下站定,握住裴珩的手:“承胤,明日宫宴……”
  你陪我进宫。”裴珩反手握住他的手,又笑吟吟道,“可要保护好本王。”
  胥锦心跳漏了一拍,仿佛看见了云府海境初遇时,花间笑容璀璨的那个人。
  第37章 落照
  傍晚时分, 淮原王如约到了他九叔府上。
  一进内院,入眼一丛青竹旁, 龙章一身蓝色武服抱着柄剑,白鹤正逗着一只青鸟玩儿。
  那白鹤修颈雪羽,青鸟色如金碧。淮原王爱鸟如命, 一下子挪不开眼:“九叔, 这两个好, 让我带回去吧!”
  龙章好奇地打量着淮原王,白鹤似是能听懂人话,抬眼看了看淮原王, 令他感受到一线鄙视的目光, 青鸟就不大知事了, 傻乎乎抖动尾羽, 在白鹤跟前蹦来蹦去。
  淮原王看得心下一喜,跨上前去, 要摸那白鹤:“这是个雌的, 我府里还有一只雄的,带回去刚好生一窝。”
  裴珩和龙章听闻这一番厥词,心道不好, 果然见白鹤砸吧了一下长喙, 身子微倾,细长的腿爪在原地刨了几下, 而后长唳一声, 展翅扑腾着向淮原王奔跑而来, 淮原王大惊失色,转头四处躲避着嗷嗷直叫,绕了院子三圈才被闻声而来的胥锦救下。
  胥锦拎着白鹤的长颈和翅膀往侧院一扔,淮原王喘着气,狼狈地随裴珩去更衣用饭。
  待到饭桌上,化回人形的白鹤小丫头倒是举止文静,龙章和淮原王年纪相仿,又都是世家子弟,颇能聊到一起去。
  “龙章,我听孙潇邑说过,你这一身功夫很不错,京城多闷呐,你又不打算跟着你舅舅入西陵司,不如随我回淮阴,两年之内给你兵马三万练手。”淮原王笑嘻嘻挽了袖子,很没坐相地跟龙章勾肩搭背。
  龙章伸了个懒腰,满头细小的辫子随着他摇头的动作轻轻晃了晃:“京城还没玩够呢,我多半还是要进西陵司的,那是侍奉御前的活计,舒坦又威风。“
  白鹤在旁看着两个一般欠揍的一丘之貉,觉得碍眼,吃了饭就躲到裴珩身边给他捏肩捶背尽孝心了。
  待淮原王走后,胥锦伸出手指擦了龙章鼻尖的细小汗珠:“还以为你被人卖都得帮人数钱,没想到机智见长,学会藏拙糊弄人了。”
  龙章嘿嘿一笑:“淮原王跟昭武营、燕云军不能兼顾,我便是不入昭武,也当然要站在王爷身边不动摇。”
  龙章看起来没心没肺,可但凡京中子弟,单单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也心中有杆秤。他自小崇拜瑞王,得知裴珩身份后,回京路上激动得三天没睡着。王侯三足鼎立,碍于舅舅和瑞王府的旧事,他未必能入北疆昭武,但也绝不会追随淮原王。
  裴珩在旁失笑道:“臭小子们都长大了。”
  这话意味深长,淮原王裴秀,如今十三岁,瞧着是个整日招猫逗狗的纨绔,实则手握淮阴封地,据守中原大片丰饶土地,虽说淮阴只有府兵,没有驻营大军,但也是一方封疆大吏。待少年长成,心思转圜,将来未必愿做闲散王侯,与裴珩和裴洹又是怎样的光景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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