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第三百二十六章:梦魇

  看他如此,似乎正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孟如一急忙探向他脉搏。
  脉象急而乱,很不稳定。
  她抬手想要替他拭去额际的汗水,触到他额头,竟有些烫手。
  难道是外伤引起的高烧?
  洞内全靠那一堆火光照明,以至于她刚才并未太过留意他的脸色。
  现在细看,才发现他脸上隐隐透着异样的红晕,即使是在昏迷中,神色也很不安稳。
  孟如一忙自空间中找出对症的药来,找逐月要了水壶,一颗一颗喂他服下。
  逐月说他自愈能力极强,孟如一想,如果自己不帮他,他大概也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可是,这自愈的过程现在看来也并不轻松。
  连忍耐力如此强的他都难以抵御这种痛苦,她实在很难想像,他此刻承受着的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
  云霄此时正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在看不见的茫茫四野,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刀砍断筋骨的声音,剑刺穿身体的声音,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流出的声音,垂死之人痛苦的呻吟声……
  随着这些声音入耳,无数杀戮的画面也浮现在他脑海。
  那些画面栩栩如生,都是他亲身所历。
  只不过,执刀剑的人是他。
  他亲眼看到自己手中的刀剑毫不留情的夺取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他厌憎鲜血的味道,更厌憎无法克制杀戮之心的自己。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横尸在他眼前,这种厌憎之心也几乎达到了极致。
  终于,在看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之后,他手中的剑反手刺向了自己。
  鲜血自身体涌出,他甚至清楚的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
  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甚至,有种终于解脱的轻松。
  意识很快便抽离了他的身体。
  虚无之中,好像有人靠近。
  伤口处忽然一阵剧烈的痛楚,将他的意识自垂死之中拉了回来。
  迷蒙间,他看到有人在为他包扎伤口。
  会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连他都敢救?
  他想要看清那人的样子,却只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人很细心的为他包扎止血,又喂他喝了什么暖暖的东西。
  再之后,他便又陷入了混沌中。
  其间,迷迷糊糊醒过几次。
  每次,都有人在他身边,替他擦汗换药,喂他汤饭。
  虽然看不清这人究竟是谁,但他依稀感觉到这是名女子。
  因为,她的手很柔很软,身上有股淡淡的好闻的香味。
  她甚至细心的替他擦拭洗尽沾染全身的血污。
  从来不曾有人敢近他身前,更别提冒犯他的身体了。
  她到底是谁?
  他忽然想看看这个不怕死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试着想要睁开眼睛,却不知为何,他明明意识很清醒,却连睁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又再度尝试,刚一凝神,忽然脑中一阵强烈的刺痛穿过。
  就好像,有什么尖锐之物刺穿脑膜一般。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从今往后,你不会再记起。”
  虚空中,不知是谁的声音直达他脑海里。
  随着这个声音,脑膜深处的痛楚徒然加剧。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把刀生生在他脑子里剜去一块一般。
  痛到极致时,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刺入他眉心。
  继而是眉骨各处穴位。
  说来也怪,片刻之后,那种剧烈的痛楚竟在渐渐减褪。
  随后,有只柔柔的手沿着他眉骨,太阳穴,一点一点揉按着。
  在它的动作下,疼痛缓解得更快些,甚至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坦与放松。
  一时之间,他有些分不清置身何处,意识再度归于那一片混沌。
  “主子还没醒吗?”天色亮时,逐月熬好了汤端进来,看到云霄依旧昏睡,心下有些不安。
  “睡眠有助于他身体恢复,他这会难得睡得安稳些,并无大碍,汤还是等他醒了再喝吧。”孟如一压低声音回他。
  逐月看了看她,她自己腿上的伤都尚未痊愈,却硬撑着一夜没睡。
  之前她又是扎针,又是揉按,忙得几乎都没有停歇。
  主子本来睡得极不安稳,在她的帮助下才渐渐熟睡过去。
  而她,脸上分明已经很是疲惫,额际甚至有鬓发被汗浸湿透了,目光却一刻未移,依旧时刻留意着床榻上的人的动向。
  逐月对她知之不多,不过,既然是主子亲自授予凤符的人,他待她便也如待狼毒他们一般。
  虽然对她所行之事心有不满,但主子不追究,他便也以礼待之。
  直到此刻,看她对主子这般尽心,他心里才终于有了一丝出自真心的接纳。
  “孟姑娘,你也有伤在身,既然主子已无大碍,你便先歇着吧,这里有我照应。”
  说着,他着人又抱进来一堆草垛,要为她在另一侧重铺一个床。
  “也好。”孟如一也委实累得不行了,有人替班自然是好事。
  只是,她才要起身,才想起云霄扣着她的手还没有放开。
  要说也怪,这人分明已经昏睡过去,怎么还抓那么紧?
  她试着想要掰开他的手指。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动作,那只手竟然又紧了紧。
  要不是看他呼吸平稳,一动不动,孟如一差点以为他醒过来了。
  “罢了,我还是不睡了吧,坐这儿打个盹好了。”
  要是强行挣脱,把他给惊醒,还不知他会怎样。
  万一狂性大发,直接一掌拍死她,那就亏大了。
  逐月却不是这么想,见她为了不吵醒云霄而宁可不睡,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向已铺好的草垛。
  孟如一本以为他是要自己睡,却见他抱起地上的草垛,朝她走来。
  “请先让一让。”逐月说着,就着她脚边,将草垛铺开来。
  于是,云霄身下的单人草床顷刻变成了双人大榻。
  “现在你可以放心睡了,主子若醒来,我自会叫你。”
  孟如一倒也不是第一次与云霄同床共榻,若是只有他们二人,她也就坦然睡了。
  可看逐月这架式,是准备留在旁边守着的。
  而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如此理所当然的让她睡在云霄身边?
  这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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