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

  连奚没有说话。
  老板低头看向桌子,只见那张桌子上,做好的两碗面,一碗面只吃了两口,一碗面根本连动都没动过。
  老板干脆自己坐到凳子上,拿了筷子,端起那碗没人吃的面大口吃了起来。这女的肯定有毛病,一个人来还点两碗面,还大嚷大叫的,老吓人了。
  连奚没有回答,他翻开自己的无常证,看着上面最新浮现出的一行名字。
  【李秀兰,19672020,病故。】
  连奚:老板,钱放这了。
  老板:哦哦哦,好,慢走啊。
  出了面馆门口,连奚看向公交站台,只见刚才的短发女白领刚好走到站台。
  我说了,我不想谈恋爱,我不想嫁人,你到底听没听
  声音戛然而止,转过身,女白领呆呆地望着身后空荡荡的空气。
  妈?
  刹那间,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记忆排山倒海涌来。
  在田里干活突发脑溢血的母亲,被乡下亲戚突然打电话告知的自己。
  在手术室门口守了一整夜,祈祷了一整夜,等来的却是医生的一句节哀
  妈妈走了。
  已经走了两个月了。
  我没有妈妈了。望着空气,她傻傻地说了句。
  眼泪倾涌而下,瞬间打湿了脸颊。
  我没有妈妈了啊
  连奚望着女白领蹲在地上崩溃大哭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没有错,母亲也没有错。
  她想让母亲理解自己,接受先进的观念,或许某一天她们真的能相互理解。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连奚想起一件事,他看向身旁的黑无常:那个母亲进店前是不是看到我们了?所以才在门口停了那么久,不肯进来。
  捩总没有吭声,他把黑无常证递到连奚面前。
  连奚:?
  捩霸天难得地勾起唇角,露出故作淡定又难掩欣喜的笑意:超过了。
  连奚:什么?
  捩臣:超过了,无锡。
  无锡?愣了片刻,忽然,连奚睁大眼,看向无常证上的字。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第二十四名,苏省苏城鬼差,业绩4473点。
  第二十四名,苏省无锡鬼差,业绩4423点。
  连奚:!!!
  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个中年妇女居然价值150点业绩!
  与此同时,无锡,新吴区,硕放镇。
  一个个头不高、看上去只有初中生年纪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本白色封皮的作业簿,四处张望。他穿着一身蓝白色的校服,穿行在田野小道间,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嘀咕:昨晚上明明有个很粗的金光指向这儿的啊,怎么走到一半突然就不见了。怎么回事啊
  男孩瘪着嘴,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原因。他干脆翻开手里的作业簿:会不会是无常证坏掉
  声音突然停住。
  男孩睁大了眼,清秀而富有胶原蛋白的脸上布满震惊,下一秒:卧槽!苏城鬼差不是昨天比我还差2000多分的吗,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不可能!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CC:你居然背下来了!以后我们这本书不被404,就全靠你了捩总!
  捩总:【小声嘀咕】我记忆力这么好,怎么会失忆我到底忘记什么了
  无锡鬼差:不可能!我不信!这!不!可!能!【震声!!!】
  第三十三章
  一开始看到业绩排行榜时, 连奚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打倒无锡。
  今天刚入九月下旬,江浙沪地区一共二十五个城市,苏城倒数第一, 业绩不到2000, 无锡倒数第二, 业绩不到4000。然而除了这两个城市,倒数第三的金华鬼差, 业绩都有8000多点!
  是的,选择无锡不是因为怕了金华,干不过金华, 纯粹是想脚踏实地, 不好高骛远, 老老实实地抓鬼投胎, 做个好鬼差。
  不过现在看来,业绩很好挣嘛!
  两天的功夫,两人就挣了两千业绩, 超过了无锡。
  连奚不禁有点感慨:无锡的鬼差为什么积分这么低?他们是真的尸位素餐,不思进取啊。
  捩臣十分满意地看着当月鬼差业绩排行榜的名次,轻轻点头, 表示同意。
  你看,他们两刚准备认真抓鬼, 这一晚上就拿了2000点业绩,很容易嘛。
  再看看无锡鬼差。
  唉,地府怎么会有这么不敬业的鬼差!
  两人已经彻底忘了自己这2000点的业绩是从哪儿偷来的事实。
  不过鬼差的事怎么能叫偷, 都是为建设和谐阳间贡献一份力量!
  吃完面, 刚到黄昏。
  连奚:我要去医院一趟,这也忙了一天一夜了, 要不你先回家,我们凌晨再出门抓鬼?
  忽然变成倒数第二,连奚心情愉悦,也不急着攒业绩。
  捩臣似乎心情也不错:嗯。
  帮捩总打了辆车,跟司机师傅确认好地点后,连奚送走了黑无常。他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五点,和王医生约的时间是五点半,刚好来得及。
  半个小时后,苏城园区医院,一楼门诊大厅。
  医院门诊是下午五点暂停接待,六点关门。五点半,留在门诊大厅里的病人和家属已经不多了,只剩下几排队伍还站在药房门口,排队等着拿药。
  高瘦俊秀的青年一手拎着袋水果,另一手拎着一袋罐装燕窝,站在门诊大厅里静静等着。
  五分钟后,穿着白大衣的实习医生出了电梯。
  王子皓远远看到连奚和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时,常年一副莫挨老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他走过来:给琴姐买的礼物?
  连奚点了点头。
  年轻的实习医生笑道:你还蛮有心的。
  连奚:能找到二十多年前的护士不大容易,琴姐辛苦了。
  王子皓撇了嘴:当然不容易。我们医院的资料二十年一清,琴姐花了很大功夫才帮你找到人的
  妇产科的大门已经关了,王子皓带着连奚直接来到住院部。然而两人并没有找到琴姐。
  小护士:琴姐去急诊了,突然来了两个孕妇。
  医院关门后,唯一开着的诊室就急诊科。
  王子皓:哦哦,那我过去找她。
  两人又噌噌噌地跑去急诊科。
  刚进入急诊大厅,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唤声就传入耳中。
  明亮整洁的急诊楼里,到处都挤满了人。有排队去缴费的,有坐在塑料凳子上等的,还有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
  墙角靠着两张移动担架,一张上面坐着个头破流血的中年男人,另一张上面躺着个捂着肚子叫唤的妇女。两人都急着等医生查看情况,没过几秒一个年轻医生就跑了过来,他刚给妇女查看肚子的情况,一旁的中年男人顿时不高兴了:我头上都流血了,你不给我先看给她看。
  医生头也没回:人家先来的。
  那我流血了!
  你那个伤等会儿去清创室给你缝一针就行,已经给你叫人了,没什么事。
  中年男人一下子爬起来:你什么意思啊,我这还在流血呢就不管管了?
  年轻医生皱了眉正要说话,忽然,一个护士跑过来,直接推走了中年男人刚才坐的担架床。
  中年男人:你干嘛呢!
  护士瞪了他一眼:外面救护车来了,你这个伤没伤到腿,站着就行!
  中年男人:你他妈什么态度,你还敢瞪我?!
  小护士已经推着担架床走远了。
  看着这一幕,王子皓冷着脸低声骂了句傻逼。
  连奚忽然有点明白这位同校医学生为什么成天摆着一张臭脸,不想和人搭话了。
  这要天天碰见这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老子天下最大的病人,恐怕是个人都不会和颜悦色。
  不过这种傻逼还是少的,大多数来急诊室看病的患者都是正常人。真正严重的早就被推进急诊病房,不严重的就在外面等着。
  王子皓找护士去通知琴姐,两人就在外面站着。
  等了几分钟,一对年轻女孩急匆匆地走进门,其中一个捂着嘴,脸色怪异。另一个急得满头是汗,拉了个护士就问:我朋友舌头被刺穿了,有医生吗?
  护士一愣:舌头被刺穿了?
  女孩:对,我们去吃海鲜的时候,被龙虾壳刺穿了舌头,她流了好多血!
  护士:现在没口腔科的医生在,这样,我去口腔科给你叫个医生来,你等下。
  护士正要走,王子皓开口了:我这个月在口腔科实习。
  小护士刷的扭头看他,又看了看他脖子上挂的名牌:王医生,您给看看。
  王子皓冷着一张脸生人勿近的脸走过去,对那捂着嘴巴的女生说:张嘴我看看。
  连奚也好奇地看向那女孩。
  女孩红着眼睛,张开嘴。
  王子皓:伸出舌头。
  女孩听话地张嘴伸舌。
  王子皓看了几秒。
  没事,回家吧。
  两个女孩:???
  王子皓:我说没事,回家。
  其中一个女孩犹豫道:医生,真没事啊?我朋友流了好多血,你给开点药吧。
  王子皓冷冷一笑:还好你们来得早,再晚两分钟伤口就该愈合了。
  女孩们:
  一旁的小护士和连奚:噗。
  两个女孩一边走,一边互相吐槽。
  我就说看不到伤口了吧,来的出租车上我就给你看了,伤口没了!
  但我流了好多血,媛媛你也看到的嘛,吐了一碗!
  冷脸医生没有好气道:舌头是人体最容易自愈的器官之一,口水还有消毒作用。浪费时间。
  连奚转首看向这位毒舌医生,问道:那咬舌自尽呢?
  王子皓:呵呵,笨死的。
  连奚:
  这人还挺有意思。
  十分钟后,琴姐终于忙完,走了过来。她看着连奚手里拿的东西,笑了:直接告诉你们地址自己去找不就好了,还特意过来一趟。
  王子皓:他想当面谢谢您。
  连奚十分识趣,把东西递过去:麻烦您了,琴姐。
  琴姐摆摆手:都是小事。
  顺利从琴姐手里拿到老护士的联系方式,事不宜迟,连奚告别王医生和琴姐,直接打车寻找那位老护士。
  按琴姐说,她问了好几个老同事,最后确定连奚出生那天值班的护士一共有四个。三个对他这个人完全没又印象,只有一个叫红姐的说还记得他,如果连奚要找自己的话,琴姐可以把自己的地址交给连奚。
  王子皓有些惊讶:每个护士接生过那么多人,居然还真的有记得你的?你出生时发生什么事了?
  连奚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妈当时难产。
  王子皓点点头,没再多问。
  前往老护士家的路上,连奚按着琴姐给的电话,打了过去。
  手机嘟嘟地响着却没人接。
  连奚感觉奇怪,打车到小区门口后,他下了车找人问了问路,找到了红姐所住的住宅楼。
  这是一座上世纪建成的老小区。
  没有电梯,全是六层高的经济适用房。小区里人很多,有许多大爷大妈搬了张椅子坐在路边乘凉聊天。显然这个小区里的住户大多和它的年龄一样,都是退休老人。
  小区中央有个空旷的小广场,一首震耳欲聋的《舞女》闹哄哄地响着。几十个大爷大妈穿着统一的白色练功服,拿着红色大舞扇,齐刷刷地跳着广场舞。
  连奚捂着耳朵来到红姐的楼下,噔噔爬上楼,敲响门。然而他敲了许久,迟迟没人开门。
  有人在家吗?
  没人回应。
  楼下的广场舞音乐震得人脑壳发痛,连奚皱着眉,又等了十分钟。
  看来人不在家。
  叹了口气,连奚转身就要离开。刚下楼,忽然,他的目光与楼梯口一位穿着练功服、拿着红舞扇的老太太对上。
  连奚愣了愣,侧开身子让对方先走。
  老太太从他身旁走过,上了楼。
  就在连奚又继续下楼时,老太太回过头:诶小伙子,你刚才站我家门口干嘛呢。
  连奚刷的转身:红姐?
  老太太双眼一亮:你认得我啊?你是哪个?
  ***
  进了屋,红姐给连奚倒了杯热茶。
  红姐笑呵呵的:你就是小连吧,别叫红姐了,小琴他们叫我姐差不多,我跟你爷爷一个岁数,你叫什么姐,叫奶奶。
  连奚:
  我还是叫您姐姐好了。
  不过他敏锐地发现一件事:您和我爷爷认识?
  红姐笑了:那可不,要不然我干嘛让人给你我的地址。我跟你爷爷是老乡,当年我们还一个小学上学的呢。回忆起几十年前的过去,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一点都不显老,反而精神抖擞的:你爷爷那个时候是班里唯一一个家里有自行车的,真有钱。
  可惜我爷爷很快家道中落,穷得叮当响,连奚心道。
  没想到这位红姐竟然还是爷爷的老朋友,连奚一下子放松许多。难怪红姐记得他,还给他送了个铃铛。连奚:我来就是想问一下,我一直有个铃铛,我爸说是我出生的时候您送我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红姐倏地愣住: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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