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_分卷阅读_412

  可是不好意思,他们大概忘了,野人的老婆是个狠人,野人的岳父是个病人。并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虞堃,还真是寄人篱下的。颜家人对于虞家,实在是没有什么正面的感情。
  于是,在并不遥远的昂州,颜肃之和颜神佑父女两个,开始了给山璞的加油打气行为。一个白天女婿谈心,教授许多无赖知识,并且对于他先自骂这么贱格,表现出了由衷的欣赏。一个下班后跟老公聊天,兼为他审骂战稿。
  受到了鼓励的山璞越战越勇,在詹事兄“挺身而出”之后,再次发扬了勤学好问的精神。调转炮口对准了詹事,很认真地问:我读书少,你别绿我!不是说为了表现你们是文明人,所以已经废除肉刑了吗?!
  这个问题本来是给岳茂准备的,没想到岳茂战斗力太弱,没用上。
  詹事也傻眼了,开始跟山璞扯。山璞却不傻,凭你怎么扯,你扯,我听着。扯完了吧?再问你: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肉刑是怎么说的?
  如果说,提出宦官的事儿出来,又是君子又是小人的,还有许多人觉得山璞这货就是来挑事的坏学生。现在一旦扯到废除肉刑这么有学术性的话题,再一想,还真特么是啊!
  詹事和岳茂一起,做了难兄难弟。
  自此,山璞才算是真正的“一战成名”。
  蒋廷尉在一旁看了,不由翻了个白眼。心说,一对傻货,也不想想山璞后面那个人是谁?此时,蒋廷尉的心里,还是觉得这事儿是颜神佑代为捉刀的。目的也很简单,颜神佑这个丈夫嫁得,略亏。凭颜家现在这个样子,这是绝对的低嫁了。嫁都嫁了,为了面上好看,怎么着也得给丈夫刷点存在感不是?
  由于他是廷尉,关于刑罚的讨论,他就不能置身事外的。拉偏架也不能拉得太明显,只好装成无奈的样子表示:没错,肉刑什么的,早就废除啦!现在只有五种刑,笞、杖、徒、流、死。死刑分绞、斩两种,再往上,有三族刑。但是,杀就杀了,绝对没有虐杀!国家法律是不支持的。
  他说的这些,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也是不偏不倚——想偏也没法儿偏呐!虞堃也郁闷了,他就是想好好在呆着,娶个媳妇儿,能盼到光复河山最好。为了这个目标,他都已经放权了好吗?哪怕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忧,也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啊!为什么事情还是会闹到这么个地步?
  虞堃年纪虽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却也不是没有长进的。山璞发声,要说后面没有颜家的意思,他也是不肯相信的。
  那这个问题就值得玩味了。
  原本颜家的态度还是相当不错的,怎么到了现在就……一细寻思,似乎就是从临安这里闹得太凶开始的?可虞堃还能怎么办呢?这个时候会过来投奔的,都是忠臣呐!他能将人拒之门外吗?收了下来,这些人就开始吵!吵!吵!
  自己掐架就算了,还特么掐起颜肃之来了。虞堃原本就在京中,颇知虞喆那一伙人跟颜肃之的恩怨,现在又出这等事,想让颜肃之不起戒心,怀疑是他授意,似乎有点强人所难。
  虞堃一个头两个大,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的智商显然比他大哥高出好几个档次,直接召了唐仪过来,请这个表哥做个中间人。好歹想个办法,把这个事儿给糊弄过去吧!宦官的事儿,他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非要宦官,他的名声就完蛋了。不要宦官,就给人一种好拿捏的印象,那就更坏了。
  单是他自己,是非常乐意承认山璞说的对的——几个宦官而已,并没有重臣的支持要紧。只是一旦认了,又不知岳茂等人会怎么想了。武将当然重要,文臣也不可忽略啊!尤其这些人背后都还有家族,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不知道有没有人觉得他软弱,便不想来投奔于他了。承认不可怕,承认之后的连锁效应是可怕的。他没有一个有力的文宣机构,不会被塑造成“知错就改”、“仁心仁政”、“善于纳谏”,说不定会被抹黑成“软弱可欺”、“没有主见”。不一定就是颜家,阮梅、济阳王等处,也是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的。
  唯今之计,就是明面上不说话,暗中手书予山璞,表扬他,表示你说的对。然后,请拿个主意给我。你说,我就听!
  这个中间人,非唐仪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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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仪对虞堃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主要是有虞喆作个对比,虞堃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显得十分可爱了。更何况,还有大长公主在,大长公主对于娘家人,还是十分照顾的。
  唐仪从宫里一出来,就被大长公主询问是有什么事情。唐仪也不隐瞒,都说了。
  大长公主当时就叹气:“都是好孩子,怎么就闹到这一步了呢?”
  她是最不乐见双方出现矛盾的人了,私交上说,唐仪跟颜家关系好,京城出事,颜家想着捞他们。于公,颜家势力很大,不能翻脸。
  再者,她虽然是个半文盲,也知道这可能是颜家的反击。临安城里,说颜家坏话的人还真是不少。虞堃竟然不能将他们都折服,反而由着他们说(这也是冤枉了虞堃了,他也没什么耳目,真是制止不了)。活该被颜家打了脸。
  而虞堃,毕竟是皇帝,跟皇帝不合,能有什么好名声么?颜肃之作为丞相,一直不到皇帝跟前来,这一点,确实也是不对的。考虑到颜、虞两家的恩怨,大长公主又将这一条给划了去。
  是以大长公主的心里,倒是觉得是朝廷这里错得多一些。她有心镇压,可惜只会放赖。不由着急,催唐仪想办法。唐仪心里,他病友说什么都是对的,他病友的闺女是天真可爱的。虞堃这个表弟,不当皇帝也是可以的。
  OVER。
  所以他出工不出力。只负责把话带到,旁的,就听天由命了吧。
  唐仪是个中二病,病得比颜肃之深多了。这两个人与阮梅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比较喜欢肯担事的人。虞堃眼下,恰恰最缺这么一口仙气。被逼急了的时候,倒是显出一点决断来了。等安顿下来了,又瞪着大眼看着岳茂与詹事那头两边乱吵,一面互掐,一面还要伸出爪子来往昂州那里掐。
  傻乎乎的,连程妙源都没留住。
  唐仪的耐心委实有限,一切敷衍,只是为了安慰他老娘而已。
  而颜家这边,颜希真也没闲着,她携带厚礼,来拜访了大长公主。
  虞堃让唐仪去做中间人,颜希真也过来请大长公主做说客,向虞堃解释一下,山璞这事儿,根本不是为了针对虞堃的。
  大长公主母子对于颜希真还是很客气的,颜希真见到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还说:“来便来了,还带什么礼?”
  颜希真却是一脸的恳切,道:“实在是有件关系我家存亡的大事,不得不慎重啊!”
  大长公主叹道:“在生死之际的,又岂是你们一家而已啊!”
  颜希真的姿态放得越发的低了,用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跟大长公主道:“我不到临安来,还不知道家父与叔父迎奉了陛下,却反而成了罪人了。”
  大长公主道:“他们都不坏啊。不过啊,你阿爹来了,你叔父做着丞相,怎么能不过来呢?朝廷,还是得丞相来揽个总吧?”
  颜希真当场泪奔:“殿下救救我叔父吧!他手里有兵啊!”
  大长公主就更觉得奇怪了:“这有兵,不是挺安全的么?听我老婆子一句话,这乱世里有兵,再好不过了。他就来了,又有谁能将他怎么样呢?”
  颜希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殿下不知道,叔父自做刺史开始,就被人行刺过啊!他养了多少日子的伤,连我妹子二娘,也险些一道遇险。那会儿,就是这些瞧不惯我叔父忠君爱民的穷酸,觉得他们自己家有些个年载,就见不得叔父这等办实事的人比他们官大,就要害他呀!”
  唐仪听得心头火起,骂道:“还反了他们了!”
  大长公主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他命大,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哭啦。咱们把眼下的事儿给糊弄过去吧。”
  颜希真哭得更惨了,抱着大长公主的胳膊就哭:“您忘了吗?赵忠是怎么死的?他那个人,家事上头糊涂得紧,可是忠心是大家眼睛都看得见的!为什么要弄死他?还不是因为他忠心、有兵!弄死了他,再弄皇帝,还有谁能拦得住啊?我叔父……如今危若垒卵,正经就是当日赵忠的地步啊!赵忠全家,现在在哪儿呢?!”
  卧槽!
  大长公主惊悚了!还真特么是啊!大长公主坐不住了,袖子里摸出块手绢儿来,给颜希真擦脸:“来,擦擦,擦擦,好好的小娘子,哭成这个样子了,不好看。”
  颜希真道:“有命就行了。府上大娘说与我家六郎,从此是一家,我在这临安城里,再找不到旁的可以信的人了,这才斗胆来说。说句到家了的话,我叔父来了,自己出了事儿不打紧,可他一旦有事,奈陛下何?那些人,能献一回京城,就不能再献一回临安吗?他们的话,能信吗?”全然忘了那挑头拿主意的,就是她亲外公。
  大长公主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也坐不住了,对颜希真道:“我这就去见三郎(虞堃),”指着唐仪道,“叫媳妇儿和阿萱出来,陪陪她阿姊(颜希真),洗把脸,缓缓气,万万等我回来。”
  唐仪道:“我陪阿娘进宫去。”
  颜希真哭完了,洗把脸,没事儿人似的在唐家等大长公主回来。蔡氏与阿萱是十分关心颜家的,颜希真道:“只求殿下能说通了陛下,则一切无碍。”说不通也没关系,就是……颜家现在还想要听好名声。如果这起子掐货把颜家的名声都给败坏掉了,那就不好意思了,老子要是连名声都不要了,想想你们的下场吧!
  蔡氏道:“这又是要闹什么呢?技不如人,偏不肯服输,大敌当前,还要内斗。”
  颜希真苦笑道:“您还不知道他们么?几百年的门阀,多大的傲气?纵面上不说,心里能服?有见识的人,都在闷头做事呢,就这些闲汉,才有嘴巴诋毁于人。蒋、唐、姜、楚几家,哪一家像他们这样的?”
  蔡氏道:“谁说不是呢。这天下,终是留给做实事的人的。”
  颜希真却振奋道:“这天下,还是会有明白人的。”说完,又拉着阿萱的手问长问短,十分关心。阿萱定给了她的亲哥哥,这姑嫂之间,心理上自然是亲切的。又有阿荣,颜希真也没忘了问候,说家里都在想着她。还说颜神佑从阮梅那里抢了好多军马,都是训好的,要送几匹给阿茵玩耍。
  那一厢,大长公主风风火火将话带到,虞堃也颇觉惊悚。这么一想,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点道理呀!现在颜孝之也来了,就等于是颜家押在临安的人质了。哦,怪不得他带了好些部曲过来!
  唐仪也懒得和稀泥了,直接跟虞堃说:“天下的事儿吧,最怕的就是黏黏乎乎没个决断,你要做,就一条道走到黑。不要做,趁早散伙,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两头都不讨好。”
  说完,被大长公主拍了一巴掌。大长公主揍完儿子,也跟虞堃说:“他虽然经常胡说八道,这一回却说得有道理。三郎,你怎么想的啊。”
  虞堃苦笑道:“我现在为人所制,还能怎么想呢?”
  唐仪道:“谁制你啦?”
  虞堃道:“表兄你不知道,我自从做了这个皇帝,就像被许多看不见的线给缠成了茧,又像整个人被冻到了冰块里,冻得瓷实。仔细想来,只有城破后那几日,才觉得是自在的。等朝廷重建,百官云集,又不得动弹了。”
  大长公主骂道:“出息呢?”
  唐仪却说:“也不怨三郎,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罢,且将此间事了罢。那些只会嚼舌头的,就让他们嚼,嚼完了,我看他们还能咽了不成?只要咱们心里明白,陛下和丞相中间别夹了人,就都坏不了事儿。”
  虞堃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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