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_分卷阅读_386

  颜神佑的表情和缓了下来:“只要他们有眼色。”其实并没有被说服。她自然不会尽灭世家,世家有讨厌的地方,但是看看眼前的蒋峦,其个人素质实在高出贫寒这辈许多。但是,如果世家碍她的事儿,她也是不介意用雷霆手段的。不过蒋峦说得很对,阮梅还在一旁看着,这个时候,不能出事儿。
  蒋峦道:“经了这久的战事搓磨,他们自然是有眼色的。小娘子顾忌着阮贼,他们难道就不要顾忌了吗?”
  颜神佑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笑容来,对蒋峦道:“随你怎么哄他们,只是别许太多的诺,我怕到时候他们骂你是骗子。”
  蒋峦苦笑,晓得这是警告他别胡乱做主,也别搞串连。心道,论起玩阴的来,我怕我不是你的对手,索性就不做了。不说你,就是你身边那个杜长史(杜黎是认证了的卫将军幕府长史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于是,外联之事,交蒋峦。颜神佑也是光棍儿,说交给他,就一个字也不过问,只要成果。蒋峦也识相,祖父在人家手里押着,他也不搞什么虚头。真正的聪明人。劝人也是会劝,皆以“昂州与阮贼,孰优孰劣”相劝,又扯虞堃这面大旗,实在不行,还有颜神佑的兵马。
  将三郡一一收伏。至于蒋刺史处,原是本家,反比旁处难说服。蒋刺史乃蒋峦之长辈,觉得蒋峦在女子手下讨生活,实在太丢脸!蒋峦在他这里费的力气,比在其他地方费的都多,不厌其烦,拿出虞堃之诏命,蒋刺史犹言:“如此乱命,果然气数尽了!”
  蒋峦面无表情地道:“五逆谋乱,也说废帝是乱命。”
  “所以废帝被废了。”
  蒋峦逼问道:“使君也要谋废立么?”
  蒋刺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甩袖离去。蒋峦万万没想到,别人都劝服了,就劝不服这个亲戚。蒋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蒋峦更重香火之情,见蒋刺史冥顽不灵,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一看到他便脸色不好的韩斗,最终都老实了,蒋刺史真是不识时务得让人费解。
  韩斗是撑不下去了,与其向蒋刺史认输,不如向昂州认输,哪怕昂州来的是女子,他也有“我服朝廷”这个理由。
  服了之后,就想把吴郡都扔给颜神佑,自己领兵过来听命了!治平真不是人干的买卖有木有?!那么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么乱七八糟的账目,他是真的搞不定了。
  颜神佑并没有直接同意他的请求,而是上书虞堃,请将韩斗转武职,却将蒋峦推去做吴郡守。时至今日,颜神佑也得承认,想不让世家翻身,是不可能的区别只在于——怎么个翻法。
  做完了这一切,初步的统一战线就算形成了。颜神佑也不放松了舆论宣传,一面宣传昂州的治平,一面拼命科普阮梅有多么凶残。双管齐下,倒是站稳了脚跟。而派往京城的探马,与京城的舆部也接上了头,传回来的消息是:阮梅按兵不动,派军布防,又征壮丁入伍。粮草无异动,暂时不会南下。
  颜神佑放下心来,再传讯往昂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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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州也乱了套了!
  虞堃要来了!
  大家都当他已经死了!
  越国大长公主自然是开心的,难得现在她还认的一个娘家侄儿,原以为死了,亲爹这是要绝后了,现在还活着了,虽说是残疾了,好歹人还在呀!
  原本她来时,颜肃之一家便要腾出州府给她住的。从级别上来说,她才是虞堃“驾崩”之后天下级别最高的人。大长公主却别有一种生存的逻辑,冷静地给推掉了:“我一个亡国妇人,又不懂这些事情,只想能好好看看儿孙。我与大郎他们住,就很好。”
  唐仪也说:“谁住不是住呀?咱俩谁跟谁呀?你还伤着呢,怎么能挪动?!你不是说给我留好的大屋么?难道那里不好?”因听说颜肃之受伤,此时见他行动由人搀扶,已经恨不得上去扒了衣服检查了。既然母亲也不想住州府,他正好接了来奉养。唐仪这几十年来,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如今有机会,两下便宜,他是最乐见其成的。
  大长公主是死活不肯搬,唐仪又顺着她娘的话往下说。他和蔡氏原本是戴孝的,他的异母弟弟死了、蔡氏娘家一户口本儿估计死得不剩什么人了,但是来了一见一子两女被养得白白胖胖、行止有礼,心内实是止不住的欢喜。
  颜肃之幕府之内,实无人想让大长公主指手划脚。他们肯听妇人的话是一回事,前提是这个妇人有道理。似大长公主这等悍名在外的半文盲,是没人想听她指挥的。有大长公主作一对比,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颜神佑、楚氏、姜氏这些妇人,纵要干预政事,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大长公主就这么在唐仪家里住下了,蔡氏张罗着将儿女都接了回去。姜氏有些为难,她原想为颜希贤做媒,求娶阿萱的。现在阿萱叔父死了,外祖父等都不在了,这话就不好现在提,只得忍下。
  越国大长公主在建安坊唐府没住几天,先是听说颜神佑大捷,唐仪跳得跟只猴子似的过来给她报喜。大长公主自京城破后,脾气便灭了许多,抬抬眼皮看了看他,道:“又犯傻了。孩子们出了孝,就把六郎的婚事给办了!圆不圆房再说!”
  唐仪道:“什么?”
  大长公主道:“大娘也该说人家啦,说谁好呢?你去问问颜二,看他做不做这个媒。”
  唐仪:“……”这话题转得好快!不过想到跟好病友的婚姻关系就要砸实了,还是很开心,欢乐地答应了。
  跑去找颜肃之的时候,姜氏恰已问过婆母,且询问颜孝之夫妇的意见。终须自家人先确定了,她才好开口做这个媒。颜孝之夫妇是巴不得的,“阮陆之祸”后世家凋零,能保全者十不余三、四,唐仪这是保存得相当完好的了。楚氏见颜肃之也很是心动,想想这门婚事也是没有坏处的,也说:“只是他家正在孝中,你们不要太张扬了。”
  恰唐仪来了,与颜肃之关起门来说了几句话,事儿就这么定了。
  从来福无双至,然而对大长公主来说,却是好事接二连三的来。两个孙女都有了着落,出孝就办。而且,大长公主再文盲,也能看得出来,这天下虞家已无份了,颜家倒是有一争之力,这样,她两个孙女儿,少不了一个皇后、一个王妃。如果真能成了,她就算拼着老命,也要给孙女们挣一分功,比如带头劝进什么的。
  眼下只有一个阿茵,只恨颜肃之再没有一个女儿了。
  大长公主还不知道,她在琢磨的事儿,唐仪早琢磨上了。自打见了颜神佑,他就打上这个主意了,跑去跟颜肃之说:“你看,阿茵年纪也不大,等神佑要生了个闺女,只要差不太多,还是娶到我们家里来吧!早年间想把她娶了来的,只恨阿萱是个女孩子!现在再结亲,倒也不晚。”
  颜肃之:“……”
  两个中二病在那里磨牙,就接到消息,颜肃之的侄女婿把虞堃拣回来了!是啦,真是不坠父祖忠义之名!可下面要怎么办呢?两人也不讨论婚姻问题了,先看皇帝怎么办。
  大长公主开心得要命,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想要去出迎。
  她却不知,丁号、卢慎、古尚书、霍亥等,齐聚李彦府内,正商议着怎么把虞堃拦在州府之外。“奉天子以讨不臣”的诱惑很大,但是对昂州来说,现在只是个鸡肋。阮梅是反贼,五王是逆贼,荆州已下,扬州被颜神佑拿下了大半。虞堃的价值,已经大大降低了,现在比较值钱的,反而是他手上的玉玺了。
  再者,大家都是被颜肃之任命的官,接了他的任命,为他服务,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再接了虞堃的承认,到时候再站个队?那大家成什么人了?都是虞家的叛徒!
  不能让他来!
  李彦的脸冷硬冷硬的,道:“还是要请他一纸讨逆的诏书的。”让虞堃授权给颜肃之就好了,别人,就不劳他管了。诏书到日,就是虞堃命丧之时。
  在对这些人的估计上,颜神佑还是太甜了。
  于是,大长公主闹着要临死前看侄子一面,说得还挺在理:“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受这般重的伤,他能不能挺得过还是两说,我得去看看他。”
  丁号等人在策划,说服颜肃之,让虞堃中途停下就医,顺便派卢慎去做使者,拿玉玺拼命盖印。然后让虞堃没有痛苦地死掉。
  楚氏这里,却又作出姿态来,命人整修州府,号称要迎奉虞堃,弄得城内鸡犬不宁。又有传闻,皇帝来了,还要采择后宫——这没什么,后宫要用宦官——这就相当有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桥兵变这种事情,其实是整个利益集团的价值取向啊!
  小变态虽然变态一点,但是遇到一些事情,她的价值观跟土著还是有区别的。所以她会苦恼,但是颜姐姐不会。
  ☆、219·郁陶的表态
  虞堃还不知道因为他还活着,整个局势为之一变,昂州已经有许多人出于自身的利益,开始算计他了。他甚至没有功夫去后悔,当时在坞堡里头脑发热,做了些出格的事情。也完全没有精力去怀疑,此行往昂州之后,颜肃之乃昂州之主,会待他如何,毕竟……说起来颜启之事,与虞家脱不了干系。颜肃之能不与大长公主计较,虞堃自己,实在是处境尴尬得狠了。
  他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些,同是先帝之子,他与虞喆、齐王实有些相似之处。只是自幼不及虞喆受重视,受先帝之影响便要小那么一丝。这帝王心术、猜疑之心,便没有那般重。
  乱军之中,九死一生,被李今刨了出来,又一路护送,正在惊魂未定之时,不及思忖其余。
  因受伤,逃命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脱离险境,伤口便疼痛难当。李今又不能把他扔在野外,纵受伤,还是须奉他赶路。离坞堡越近,万一阮梅那里听到一点风声追杀过来,虞堃就危险了。虞堃也知李今说的是正理,只是实在疼得厉害,不得不让随行的郎中开了安神药,一路昏睡,睡着了,就不疼了。
  李今比他大不几岁,看他这个样子,也不闹也不作,不由心疼。他何尝不知这是给颜家接了个麻烦?只是事到临头,终是不由人。虞家再作,却并不曾对不起李家。且当初议废立,李今被鼓动支持了,不想诸人扶立虞堃之后,想的不是重振朝纲,而是卖主求荣。李今实不能束手不管。
  他与郁陶原本想的是一样的,可以眼见虞氏王朝覆灭,却不忍见虞家绝后。虞堃若亡,难道要容下济阳王这等反贼不成?
  只是这日后之事……真是要走一步看一步了。也确实让颜家为难了,可是李今实是不能放任虞堃不管。再者,他去寻人的时候,也没想到能找到虞堃!本就是有一丝“无论找不找得到,我尽力了,我问心无愧了,如果找不到,也没什么”,谁想就虞堃命不该绝呢?
  李今也很苦恼。
  虞堃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看到李今,就见他强掩愁容,还以为李今是担心他的伤。一想到伤,就更觉得不好了。
  李今以为他在想着国破家亡的事儿,也不敢深劝,情知颜家对虞家,是有芥蒂的。只说:“到了昂州就好了。”
  虞堃也没别的话好说,国破家亡,险些身死,他满心的憋屈想倾吐,等到要说的时候,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好闷头再睡。睡得多了,连饭也不想多吃了。因受伤,无法骑马,只能乘车。车也是颜家坞堡里弄来的,堡内的好车马已经在大长公主撤退的时候用掉了。留下来的这个,本是颜家姐妹留着自用的。妇人乘的车,规格既不如皇帝之法驾象辂,连亲王的车架都不如。虞堃整日闷在车里,只觉度日如年。
  走不几日,后面颜神佑醒过味儿来,让他追加讨逆的诏书。虞堃昏头胀脑,想起五王乘火打劫,以致山河不复,不由恨从中来,二话没说,就要发诏。然后发现,自己只剩一只手了……
  恨恨地命李今代笔,还好李今也读过书。虽然读得不够出色,婚后因妻子风雅斯文,也跟颜希真学了一些,写个诏书虽然文采相当不如何,但是至少格式是对了。这也不是颜希真教的,而是听太座说过,凡行文必有格式。李家没少接过圣谕,拿出来一看,照着硬抠了个模板。
  填完了,虞堃匆匆扫了一眼,这个时候,反而是直白的用语比较解恨。虞堃用力盖上了大印,大印的印泥已经不大够用的了。这年头,皇帝用的印泥都是特制的,京城一沦陷,做印泥的都找不到了,只能省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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