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妻是宠_分卷阅读_164
范循平心静气地临了一张帖,正觉心境舒畅了不少,就被苏氏使人叫了去。
范循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母亲叫他何事,因为她近来找他全是为着同一件事。
苏氏的数落与絮叨在范循这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他正垂着头盘算事情,冷不丁就听到苏氏的声音响在耳旁:“这回姚家这门亲事,我觉着是再好没有的,他们家眼下正当煊赫,你若是娶了他家的嫡孙女,还愁将来没有好前程么?”
范循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神,转头看向已经走到他跟前的苏氏:“母亲说的是哪个姚家?”
“眼下除了国丈家,还有另一个正当煊赫的姚家么?”
范循怔了片晌,脸色忽而阴冷下来:“是他干的!”
裴玑你真是好样的,让我当完你姐夫接着又当妹夫是吧!
“这门亲事更没商量的余地,儿子不应。”范循说着话转身就走。
苏氏气急败坏地追上来:“站住!人家姚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怎就入不了你的眼了!你可以见见……”
范循步子加紧,头也不回道:“儿子不见。”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明昭。
苏氏几乎气个倒仰,咬牙切齿地望着儿子的背影,心道这门亲怎么着也得给你撮合成了!
姚若婠坐在国公府后花园的秋千架上,看着一旁低头默默做着绣活的范希筠,叹道:“范姑娘也不要太过难受,兴许等这股风声过去就好了。范姑娘要什么有什么,届时必能再寻着好人家的。”
范希筠出了一回神,苦笑道:“多谢姚姑娘开解。”她自己再清楚不过,她见今已经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再不能翻身的。这辈子要么就别嫁,要么就自贬身份嫁个破落户,再不然只能嫁的远远的。
姚若婠如今倒是生出些同仇敌忾之感,愤愤道:“我那表哥简直是被那狐狸精勾了魂儿了,怎就那般捧着她呢,为了她,连自家人都不顾了!那狐狸精真真是个祸害,偏还得了个儿子,嘁。得亏我姑父不待见她,不肯由着我表哥胡闹,否则要真是立她做太子妃,她还不上天。”
范希筠偏头瞥了姚若婠一眼。姚若婠虽则是在谴责楚明昭,但实质上字字句句都在炫耀她与皇帝和太子的关系。
范希筠忽而笑道:“其实我有些好奇,姚姑娘那回被太子杖责,难道帝后就没为姚姑娘出面调停么?”
姚若婠原本确实是抱着在范希筠面前炫耀的心思,但被她这么一问,登时哑了。皇后是她姑母不错,但跟她并不是那么亲厚,至于她姑父,她更是没见过几面。范希筠这一句话,等于是戳到了她的痛脚。
姚若婠面色阵红阵白,又想起当初被裴玑使人当众责打的耻辱,当下坐不住了,起身作辞。
范希筠冷笑,姚若婠一副在帝后跟前多得脸的架势,但谁不知道帝后根本只是跟她挂了一层亲戚关系。就这样,还跑来显摆?
裴弈在与裴玑商谈之前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整军出征的事了,因而裴玑应下的隔日,他便安排他领军出发。
临行前,裴玑望着怀抱儿子步步相送的楚明昭,无奈笑笑,连她带孩子抱在怀里,温言道:“我来说个秘密,昭昭可要听好了。”
楚明昭轻应一声,趴在他胸前竖起耳朵等着听。
“你若是需要我了,就喊我一声,我即刻就回,”他说着话便在她跟儿子脸上各亲一口,“所以什么都不必担忧。”
楚明昭心道这话骗鬼鬼都不信,嘴上道:“那我朝哪儿喊?”
“随便哪儿,”裴玑挑眉,柔声道,“在哪儿喊都管用。”
楚明昭忍不住想,走之前还不忘哄孩子一样安抚她,真是亲老公!
裴弈没什么好交代儿子的,他对这个次子是再放心不过的。唯一有一点,他觉得他需要警告儿子,要专心正事,不要心心念念想着雪月风花的无用事。
裴玑听父亲叨念罢,笑道:“儿子也有一事要交代父亲,望父亲千万记下——不要趁着儿子离开的空当为难明昭为难楚家,否则父皇定会后悔的。”
裴弈面色沉下。要问此话何意时,裴玑已经转身上马。
铠甲铿锵,旌旗迤逦。
裴弈负手望着马背上风姿飒飒的少年,忽然生发出一股豪情壮志。如果目下时机允许,他很愿意御驾亲征,亲自拿下楚圭那厮。不过他儿子青出于蓝,这也是他的骄傲。
他一直都为这个儿子而自豪。他这个次子武可定社稷,文可治江山,自来便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只是如今这个左膀右臂入了歧途,他得纠正过来。
裴弈又忽然想起儿子方才对他说的话,不由蹙了蹙眉,但很快又丢开了,他还就不信了,他儿子难道连他每步棋怎么走都能想到?
裴玑离京的第三日,裴弈听人说大军已经走出去百里了,终于放了心,当下着人将楚慎召来。
裴弈觉着儿子一走,自己简直满心轻快。他坐在书案后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回茶,楚慎就到了。
楚慎躬身步入大殿时,便觉一股肃杀的气氛迎面而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皇帝自打登基后就没理会过他,如今骤然宣他来,想是没好事。
楚慎正要鞠腰行礼,就忽听裴弈沉声道:“跪下。”
☆、第九十八章
楚慎怔了一怔,跟着又听裴弈催促了一次。他心里叹息一声,慢慢屈膝跪下。
裴弈慢条斯理地搁下茶盏,撩起眼皮搭了楚慎一眼,道:“亲家公知道自己罪在何处么?”
楚慎跪在地上,一时愣住。他有什么罪?他也不知他有什么罪。
他踟蹰半晌,也不明白皇帝究竟是希望他说什么,并且最讽刺的是,皇帝还依旧称他亲家公。
楚慎犹疑太久,裴弈不耐道:“亲家公是听不见朕的问话么?”
楚慎额头上冒出一层汗,伏地顿首道:“微臣驽钝,还请陛下赐教。”
裴弈冷声道:“你的胞弟倒行逆施,乱我河山,祸盈恶稔,罄竹难书,你身为兄长难道没有错么?他在谋朝窃位前,你就对他的狼子野心没有半分察觉?”
楚慎怔愣片时,道:“禀陛下,微臣当年曾几次三番怒斥于那孽畜,但他自小与微臣便不睦,向是面和心不和的,根本对臣的警劝置之不理,后头继续我行我素……”
“既是如此,你缘何不将他诛杀?怎还由着他祸害?”
楚慎闻言又是一怔。皇帝这话问得真是……他当初发现楚圭生出不臣之心时,楚圭势力已成,何况楚圭戒心颇重,又与他结怨颇深,平日里连见面都少,他如何杀得?
楚慎本想着皇帝这问话简直透着一股幼稚,但转念一想,又是暗自苦笑。皇帝自己就是包藏野心的,恐怕心里对于楚圭的窃位还乐见其成,又是一路杀伐过来的,岂会真的幼稚。目下能问出这种话,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慎轻叹一息,叩首道了情由,末了道:“望陛下宽宥……”
“宽宥?”裴弈冷哼一声,“多少忠臣良将在他手里死的死贬的贬,他乱政这三年间民困财乏、起义四起,天下人的这笔账又要如何算?”
楚慎心里叫苦不迭,皇帝说的都是事实,可这些都是楚圭做的孽,与楚家大房又有何干系?但他不敢在皇帝面前直言这些,只是不住叩头请求皇帝开恩。
楚圭干的是谋朝篡位的勾当,被株连实在也正常,他早知道会有兴师问罪的一日,却不想他女婿前脚才离京,这一日后脚就来了。
裴弈喝了口茶,思量一回,道:“亲家公眼下虽不在朝中,但也当知晓迩来弹劾楚家的奏章实在不少。朕思来想去,本是要将楚家满门尽数充军的……”
楚慎面色一白,跟着就听裴弈继续道:“然而阿玑媳妇为我皇室添丁算是大功一件,朕看在皇长孙的份上,决定从轻发落。”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太-祖当年封楚家先祖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西平侯,恩德隆厚,然楚圭颠覆江山,以怨报德,今削楚家爵位,除授原西平侯楚慎为广西上林县县丞,克日举家上任。”
楚慎一下子跌坐在地。虽说他原也不指望皇帝能让他接着做六部尚书,但如今一下子将他贬为一个八品县丞,还是去偏远处上任,这跟发配充军也差不离了。并且最要紧的是,皇帝削除了楚家的爵位!这爵位是楚家祖宗当年拼死拼活挣来的,怎么能断送在他手里!这让他将来有何面目去见楚家先祖!
楚慎悲从中来,垂泪恳求道:“楚家满门忠烈,只是家门不幸出了个祸害,还望圣上收回成命,不要削爵……”说着连连叩头。
裴弈慢慢悠悠道:“楚家上下原本都是活不成的,但如今朕没要楚家人的命,已是法外开恩。”
楚慎大半辈子积德行善,如今落得这么个田地,悲愤不已,泣不成声,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厥。
楚明昭正坐在床畔逗着儿子,忽见谷雪端着个填漆茶盘犹犹豫豫地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楚明昭面上的笑收了收,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谷雪放下茶盘,踯躅着道:“娘娘,侯爷……侯爷出事了。”
楚明昭心里一跳:“你说我父亲?”
“是的。”谷雪旋将楚慎被召到乾清宫的事与楚明昭说了一说。
楚明昭只觉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面色渐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