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哦?谢钰蹲下身,伸手捏住掌柜的下巴:可我看,这不是巧合,是你我的缘分,只是这缘分不是天定的,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怎么看都是自己暴露了,掌柜也不想再装,从腰后摸出一道符咒便要贴在谢钰额头上。
  他的动作很快,可到谢钰脸前时,还是被谢钰抬手握住手腕,再动弹不得。
  谢钰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定身符,冷声问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蠢到,没发现你一直跟着我们?说,命你做事的人是谁?
  掌柜狡诈地笑道:与其问我主人是谁,你不如问问,主人他想要做什么。
  谢钰眉心轻蹙。
  掌柜接着说道:你不必和主人为敌,主人的目的和你一样。
  目的一样?他的目的,只有让宋清明好好活着,他们能相守完此生。
  谢钰思忖片刻后,伸手用力扯开掌柜的衣襟。
  掌柜的胸膛前有一大片狰狞的伤疤,歪歪扭扭,组成一段古怪的咒语,这种咒语十分少见,能将魂魄封于尸身中,如常人般活动。
  抢夺活人的肉身是夺舍,那么抢夺死人的尸体,便是借尸还魂。
  谢钰冷笑一声:真是厉害的咒法,几乎和活人无异,初见你时,我还真没认出是个借尸还魂的。
  掌柜一边挣扎着想逃走,一边说道:放我走,主人并不想和你为敌
  不需要。谢钰打断他的话,幽幽道:我的人我自己来保护。
  说完,谢钰一手在掌柜的头顶用力一拧,咔嚓一声后,掌柜的头颅便失了支撑能力,无力地垂在肩膀上。
  遮蔽天日的伞下,谢钰的眸底隐隐透出妖异的光,看着尸体口中飘出的黑气,最后吸入腹中。
  这魂魄还挺美味的,看来以前没少作恶事,唯一可惜的是,只能让他吃个半饱。
  身后忽然响起沈楼的声音。
  看看你,抢了日行令跑到人间,就为了吃这种东西?
  谢钰蹲在尸体旁,眉眼笑着抬起头,看向坐在高墙之上、晃着腿的沈楼:你的头这么快就找回来了?
  沈楼被他气的太阳穴跳了三跳:你娘的谢钰!小爷我之前对你手下留情,这次你可逃不掉了!
  谢钰站起身理了理衣摆,漫不经心地问道:沈楼,这么久我都没看到其他判官和无常,所以你是想把抓我的功劳独占吗?
  沈楼:是又怎么样,抓你我一个就够了。
  谢钰微冷地抬眼:还真是自大。
  他的话音一落下,沈楼便抽刀向他砍来,谢钰执伞轻飘飘地侧身躲过,半点没有因为沈楼的攻击而慌张。
  □□在街上打起来若是被人看到,再传到清明耳中,怕是又要被追问,思忖一番后,谢钰觉得还是应该将沈楼带去无人的地方。
  于是他轻轻一跃,落于高墙上,然后向偏远人少的方向而去,想将沈楼带出鹿洲。
  二人飞的极快,沈楼的刀不时从身后刺过来,每次都有十足把握刺中,偏谢钰就像是脑后长了双眼睛般,每次都能轻松躲过。
  沈楼被气得脸色发黑:他娘的,谢钰!你是跑不掉的!
  谢钰不理他,闷头将这傻蛋往鹿洲外带。
  眼看着要离开鹿洲这片区域时,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无形的网,带着雷击,生生将谢钰打飞出去。
  谢钰从空中摔下来,在落地时才站稳了脚,他拉开袖子,小臂上已经被雷击的焦黑一片。
  沈楼还站在半空,抱着手臂得意地大笑着:怎么样?你以为小爷我真的一点准备都不做,就敢在这陪你玩?
  谢钰皱眉看向空中无形的网:天罗地网?
  沈楼用拇指蹭了下鼻尖:现在其他判官和无常都进不来鹿洲,你和我也出不去,而且无论你躲到哪里,天罗地网都能帮我找到你,咱们两个就在这儿死耗,早晚你会被我抓到!
  这确实有些麻烦,如果不能解开释放天罗地网的罗盘,他便会一直被困在鹿洲,若是哪日清明想要离开鹿洲,而他却无法离开
  那可不行!
  谢钰的视线瞬间变得阴冷,手中锁链现形,向沈楼挥去。
  可锁链还未挨在沈楼身上,天上忽地落下一道惊雷,朝谢钰的头顶落下,虽然闪躲的够快,可衣角还是被打出了一个窟窿。
  难得见谢钰狼狈闪躲的模样,沈楼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谢钰你也有今日!但凡有人想攻击我,天罗地网就会保护我,现在你就只有站着任我打的份了!
  谢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转身往回飞去。
  见他要跑,沈楼急忙追上:还想跑?!
  谢钰一言不发,暗暗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不能再和沈楼动手,只能靠智取,从沈楼身上将天罗地网抢过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甩开沈楼这傻蛋。
  二人很快又回到街市上,沈楼抽刀不断攻击谢钰,虽然还是会被谢钰躲过,但有了天罗地网,沈楼仍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好不得意。
  路过一条小街时,谢钰倏然落于热闹的街市中,闪进人群中,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楼站在房顶上眯眼仔细找着人影,半晌也没找到,又试图借用天罗地网寻找谢钰的踪迹,可寻了半晌,天罗地网都没有半点动静。
  很好!谢钰,你就好好躲着,小爷和你在这里耗到死! !喊完,沈楼便从房顶跳着离开。
  人来人往的街上,某个阴影中,黑猫绿色的眸子正幽幽看着沈楼离开的背影
  等再醒来,宋清明发现自己竟一觉睡到了下午,身上再没有一处痛的地方,反倒一身清爽,就是有些肚子饿。
  他揉着空落落的肚子,准备找谢钰去吃点东西。
  可还没敲门,客栈的小二跑来告诉他,谢钰上午便出去了,一直都没回来。
  宋清明皱皱眉,心想谢钰这人还真是喜欢乱跑。
  但他不觉生气,只是有些失落。
  好在谢钰临出门前吩咐了店家,等宋清明醒了给他备些好吃的,吃饱后,宋清明撑着脑袋,无聊地等着谢钰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坐不住了。
  他心里有些急,急什么自己也摸不清,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于是起身走出客栈,到街上找起谢钰的身影。
  正在街上逛着时,一个身影忽然拦在他身前。这位公子,可否留步。
  宋清明后退半步,定睛去看那人。
  是位眉清目秀的道士,宋清明回想了片刻,指着他说道:你是昨夜程家那个道士,司尘?
  司尘有些羞涩地笑笑,拱手说道:正是在下,昨夜的事让公子见笑了,不知公子贵姓?
  回想昨夜的情形,宋清明很想和这位小道长说,那可不只是见笑的事,是能直接见死的事啊!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而是装进了肚子里。
  宋清明客气地回道:在下姓宋,名唤清明,不知道长找我何事?
  司尘虽为男子却长了一双杏眼,人看起来柔和温顺,甚至可以说是让人觉得很好欺负的模样,眼下和宋清明说话也是轻柔的语调: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和宋公子说,只是三言两语有些说不清,不知能否借步去茶馆坐坐?
  他特意强调很重要三字,明显不想被宋清明拒绝。
  看司尘不似有恶意,宋清明便点了头。
  二人在茶馆坐下,司尘先开口说道:宋公子,昨夜那个将厉鬼驱除之人,可是你的朋友?
  驱鬼那段宋清明已经不记得了,毕竟他昏了过去,醒来时已回到客栈中,不过他知道司尘问的是谢钰。
  是。宋清明点头应下:你问他做什么?
  司尘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那位朋友我实话实话了,宋公子莫要生气。
  他这样说话,宋清明越发迷惑起来。
  司尘:宋公子的那位朋友,虽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周身一股死气,不像是活人,倒像死了很久之人,而且绝非善类。
  宋清明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听见他的话又被呛的喷出来,咳嗽了好半天才理顺过气。
  司尘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也不生气,轻声说道:宋公子,我捉鬼虽是个半吊子,但辨人识鬼还从来没出过差错。
  宋清明用袖子擦着嘴:你说什么胡话?!我和谢钰待在一起这么久,他是死是活我还分不清吗?而且他人很好,从没害过我,怎么可能非善类?
  司尘叹气:我想宋公子也未必信,但我没必要说谎挑拨二位关系,只是将自己所见原本说出,虽然我看不出宋公子的那位朋友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此人周身处处透着不祥之征,现在他可能对宋公子你很好,但这其中一定是有所贪图
  宋清明觉得更加离谱了:我一穷二白的,吃饭还要靠他呢,他图我什么?
  司尘咬着指头皱眉思索起来:这我也不知道,若是邪祟他没准贪的是宋公子你的阳气
  宋清明蓦地起身想要离开。
  这道士不仅捉鬼不行,看人也不行。
  见他要走,司尘连忙拉住他,可抓住他的手腕后,脸色顿时大变。
  宋清明想抽出手,才发现司尘看着文文弱弱的样子,但力气很大,他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恼火的看向司尘说道:你话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可司尘却对他恼火的表情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的手腕。
  真是太奇怪了。司尘喃喃道,半晌抬头看向宋清明:宋公子的心脉已有枯死之相,竟还能如常人般行动,真是奇了。
  啊?
  宋清明今日难得的好脾气,被司尘几句话全部打坏了。
  先是说谢钰非善类,眼下又说他心脉枯死,这不就是咒他死吗?
  他虽易病体弱,可是不是快死了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他最近感觉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强健,怎么可能枯死?
  你这嘴若是不会用,便不要用了!宋清明愤声说道。
  见他真恼了,司尘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连忙道歉:是我不好,只是我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兴许是我弄错了,宋公子莫要生气作为赔礼,不如我为你测个字吧,这是我拿手的,绝不会出错!
  宋清明也没心情测字,只想去找谢钰,可司尘死拉着他不放手,最后实在磨不过这道士,只好又坐回位子上。
  宋公子信我一次,我测字很准的。司尘信誓旦旦地说道。
  宋清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用食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一字:那你就帮我测测,我想见的人能不能见到,往后的路会不会顺。
  司尘看着那个一字,脸色又开始变得复杂。
  可他那模样,宋清明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司尘轻咬一下下唇,半晌为难地说道:宋公子确定要两个问题都问这一个字?
  宋清明用力点头。
  司尘叹气:好吧,一字只一笔,无阻碍无曲折,宋公子想见的人应该已经见到,或者马上就要见到了。
  宋清明刚想说他测的不准,他现在连无常的影都没见到呢,可还没开口,司尘便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宋公子你恐怕已无路可走了。
  宋清明:什么?
  司尘抬手用掌心将桌上的水溃抹掉,沉声道:一是生字尾,死字头,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哪还有路可走。
  宋清明杲愣半晌,最后朝司尘嗝了一声。
  他被气撑了,连骂人的话他都说不出了。
  看他那模样,司尘连忙想要弥补:这字不算,宋公子再写一字,我还可以测
  宋清明惊恐地连连摇头:我、我要走了,道长你别再给我测了,再测下去,我怕是出门就能驾鹤西去了。
  见这次是真的拉不住他了,司尘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硬是塞进宋清明的手中:宋公子,我的话是真是假,你一验便知,将此符贴在你朋友身上,若他是普通人,定不会有任何事,反之必遭割心之痛,我会说这些话,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宋清明紧皱着眉心想把符扔掉,却又被司尘塞回手心中。
  试一试于你也无损失,不是吗?司尘认真说道。
  宋清明一顿。
  见他不再挣扎,司尘拱手:我绝无恶意,宋公子不如先将此符带在身上,兴许就能用到呢。
  说完,司尘转身大步离开。
  司尘走后,宋清明也恍惚的离开茶馆,那符揣在怀中就像个石头,酪得他发慌。
  谢钰怎么可能非善类呢,明明对他很好。
  半晌,宋清明猛地想起,谢钰说过他为妹妹报仇用了禁术,遭了诅咒,但凡会点咒法的人都会厌恶他。
  一定是因为如此,司尘才会说谢钰非善类,可这也不是谢钰的错。
  想明白这些后,他便想将符纸拿出来扔掉。
  正要伸手摸出那张符,一个石子突然砸在他身上。
  坏东西!死吧!坏东西!
  宋清明被砸的胳膊疼,转头看去,是几个小屁孩朝街对面扔着石头。
  宋清明有些生气:喂!你们做什么呢?!拿石头砸人会挨捧的知不知道?!
  几个小屁孩倒是挺有礼貌,见他发火,齐齐说道:大哥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砸你,是想砸那个坏东西。
  说完,那几个小孩又拿着石头朝对面砸起来。
  宋清明朝他们扔石头的方向看去,一个黑影倏地窜进巷子中。
  见那黑影躲起来,几个小屁孩拿着石头也追上去。
  宋清明看清了那影子是什么,本不想管的,可刚迈出一步,忽地想到在泗梁的密林中,毛茸茸的动物们。
  最后他叹了口气,还是转身跑进巷子中。
  住手!!他朝那几个孩子喊道。
  孩子们回头看向他,宋清明立刻露出严肃的表情:你们为什么砸它?
  其中一个小男孩说道:我娘说了,黑猫是坏东西,容易招来邪物,看见就要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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