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_分卷阅读_145
老爷子哪里能肯,这样的大事饶不过他去,颜丽章还没相看起来,老爷子已经把他叫过去一通狠骂了,拿了拐棍打他一下,自家累得直喘,咳嗽得一口气都差点没接上来。
只是差点,歇得会子,他便又能断断续续的骂人了,颜丽章苦无办法,妻子的侄女儿进不得门,他便想了个阴招:“一样是讨媳妇,不如讨个两边都不亲的,你也没想着你娘家了,干脆请个媒婆来,只说咱们哥儿要结亲,你是母亲,不得你来相看。”
这法子袁氏也不是没想着过,可她心里还是想定下袁妙,年纪大些又如何,进了门就能帮手理事,也不怕她向着丈夫去,若能把澄哥儿哄住了最好,若哄不住,也能把孩子拿捏住了。
哪里知道这个侄女儿这么不中用,袁氏还想说话,叫颜丽章横了一眼:“你那侄女木呆呆的,瞧着就不是机灵的样子,赶紧歇了这心思,总得拉个像样的,才好打擂台。”
袁氏纵心里百般不乐意,也得承认丈夫说的有道理,赵家那个是四品官家女儿,她要找个匹配的,也还难办,请得官媒人过来,把事儿一说,又预备一坛子酒两只风鸡笑道:“若事情成了,东西少不了你的。”
官媒人捏了红封,肚里翻得一回,倒真有几个相宜的人家,把袁氏提的那几条都给填上了,她既要别个是官家,又得是嫡出,官阶还不能低,媒人婆若不是看着那红封转头都想走了,家里是有当官的不错,出得个王妃也不错,可颜丽章自个儿还是白身呢。
袁氏这么火急火燎的相看起来,又把侄女忘到一边儿,袁妙好好的呆在家中,叫她接进了城里,住了大半年了,冬至回家一趟,袁氏便再没去接她。
先还说是让她在家里头多住两日,孝敬孝敬父母,等时候一长,亲戚间那些原就眼红的,便嚼起舌头来了,说是颜家看不中袁妙,不要她了。
袁妙住得近一年,吃穿用度大不一样,纪氏不愿跟袁氏争这些小处,说她苛待了亲戚女儿,按着等分,自家姑娘做衣裳,袁妙便也跟着做,打首饰她也跟着打,她这回家去,身上穿的戴的用的,俱都换过一新。
说话行事也都大不相同了,跟姐妹们站在一处,倒不似一家子,袁妙在颜家吃穿虽好,到底受气,可回来这么一呆,倒觉得还是颜家更好些,姑母难侍候,顺了她的意便成,先是行过宴,后头又守了制,还想着过了二十七日袁氏就来接她了,颜家的车马却迟迟没来。
到小寒送了节礼来,袁妙的父母自然要问,跟车的却说,太太不曾吩咐过,这下子可好,袁家俱都知道袁妙叫人退回来了。
背地里讥笑她,说她上赶着巴结,闹这么个没脸,也是该当的,整个乡镇都知道袁妙已经有了人家的,原来来说她的人家,已经结了亲,余下那些没说定的,也再不想上袁家门了。
袁妙的娘气的想赶了车进城骂小姑子一通,叫她父亲拦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的,赶紧放出话去,说是姑太太生病,想着娘家人了,这才去看她,都是你这张嘴,若你平日里在意些,何苦闹出这些来。”
袁妙大病一场,倒在床上起不来,这时节懊悔也晚了,她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便如今想起来救,也没好人家登门了。
袁氏真个挑出一家来,问了年纪家境,比赵家更好,她加厚了赏钱打赏了官媒人,遣了人去问那一家子可也有意,官媒人自然把颜家说的天花乱坠,那家子也有些意动,两边正在说项。
袁氏上回吃得一记暗亏,这回便学聪明了,也不再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学了纪氏的样子,把人跟颜丽章一说,直往颜老太爷那儿去了。
到这时候,颜老太爷又站到儿子媳妇这头了,袁氏拿帕子捂了脸:"二嫂子却不是在打我的脸,澄哥儿是我儿子,哪有隔房的伯娘插手侄子婚事的,叫人知道了,我还怎么作人!"她只不想着叫娘家女儿进门,颜老太爷也没甚好惮压她的,要是讨个媳妇进门,婆媳不眭,也非他所愿,本来也不是非赵家姑娘不可的,只袁家那个颜老太爷瞧不上。
袁氏忙得打转,把袁妙扔到脑后,再不曾想起来,袁妙苦病一场,消息送到袁氏这里,她打发些药材点心回去,一字未提她这头要同别个结亲家,可哪里还瞒得住,娘家人这回也帮着踩袁氏了,关了门把她骂个透底儿。
纪氏这时候还想等着澄哥儿开春过了童子试再提结亲的事,那头袁氏已经悄没声儿的走动起来了,她到底接了信,却是澄哥儿使人报了来的,这些事隔着院墙瞒了纪氏,却瞒不过一院里住着的澄哥儿。
他身边跟着侍候的人也还是纪氏原来安排下来的,袁氏倒是想插手,可那时候澄哥儿还小,颜老太爷怕他换了人侍候不惯,倒不曾把人换过,袁氏先是觉得伸不开手去,到后来也不再想着插手了,孩子都大了,再换过人又有什么用处。
纪氏这边一听着消息,先是一噎,不意袁氏竟想通了,她若是死捏着袁妙,颜老太爷怎么着也不会肯的,抬出个官家女来,倒有些难办。
赵家夫人那里她是打了包票的,她也不急着声张出来,先使了人往外头打听袁氏挑出来的人家如何。
既要说定儿女亲家,便定下日子家里办一回宴,冬日里无花无果好看,却总得寻个由头,程夫人这回来,把儿子也带来了。
原来一向是女眷里头走动,沣哥儿太小,澄哥儿又叫袁氏管着不好常往这头来,没有适龄的男儿要怎么走动,可巧这回梅季明在,纪舜英也已经是自家的女婿了,干脆把这两个都请过来。
程夫人有两个儿子,为免得显眼,把两个都带了来,一嫡一庶,年纪差着一岁,却都进了学,过了童生试的。
程家家风正气,这个庶子就是程夫人陪嫁丫头养的,一向跟嫡子似的长在眼前,对他也很是宠爱,两个正当年纪,彼此见了,很有话说。
这样人家长起来儿子,嘴里说的是孔孟,心里想的是举业,梅季明这块牌子,还不如纪舜英少年秀才好用,程夫人的儿子也是师从名儒,在书院里头读书。
梅季明却最不耐烦这个,他一家子名儒,按着字号排下来,有在家坐馆的,有到外头去游学的,还有大老远请过去坐馆教书的,满眼皆是这些,最受不了就是张开之乎,闭口者也的的人,可他是陪客,也不能甩了脸子,只不大说话,偶尔哧一声冒一句出来,却皆是惊人之语。
纪舜英知道他家学渊源,诗书画能有名头打出去,也不过是不肯用功。聪明是有的,可这一身傲气,便显得有些可厌,在姐妹里头觉不出来,放到少年人里,便有些不合时宜了,他聪明,难道在座的便是蠢才?
程家两位原也听了梅家的名头,可说得一回话,心里认他有才学,可这人却不似纪舜英好相处,两个少年也颇知道些事了,晓得这一回子来怕是有相看的意思在,满口锦绣,正襟危坐。
程思慧来时便跟两个哥哥打趣,若是细听得有衣裳簇簇响的声音,那便是小娘子出来看夫婿了。正说得兴起,里头真个簇响起来,除了衣裳声音还有细细的脚步声,钗环相叩,这便是程思慧说定了的,若了来了,便发点声响,提醒哥哥们,当弟弟的忽的冲哥哥眨眨眼睛,那作哥哥的脸上一红,又把身子正得几分。
程家两个不好四顾,梅季明却没什么顾忌,他把头一侧,就看见立着大屏风后头,站了一排,梅家姐妹也多,可梅家门生多,从这里头挑出来结亲,除了看人,还能看见字,还没见过小娘子躲起来往外看的。
他嘴里啧得一声,见纪舜英也瞧了过去,轻笑一声,一本正经的清清喉咙,看着程家两个儿郎,才还一嘴的孔孟,这会儿俱都红了脸皮,压低了声儿:“是那绿衣跟红衣的两个。”说着端起茶盅儿,喝了一口雨花茶。
纪舜英一皱眉头,那方格窗外开孔大了些,倒能依稀瞧得出模样来,里头站了四五个姑娘,打头的是明湘明洛,明洛手挽了明沅,她们俩都穿了红,只明沅身上是大红缠枝织金缎袄子。
他拿眼儿一扫,收回目光道:“那个穿红金缎子的,已经定下人家了。”
梅季明一口茶咽下去一半儿,听了这句,“噗”的一口全吐在衣袖上。
作者有话要说:
纪表哥:我媳妇也穿红你没看见啊!
梅表哥:你媳妇那么小是个有眼睛都不会看上啊!
纪表哥:我有眼睛
梅表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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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梅花冰酒
外头梅季明喷了一口茶,里头明芃一声脆笑,她是跟着来凑热闹的,梅季明在她跟前藏得住什么话,明陶叫明蓁留在成王府里,他既是表亲又是半子,叫人请出来待客时,还在明芃的屋里。
明芃知道有这样的热闹好瞧,怎么会不跟着出来,她在梅家再不少见外男的机会,梅家的院落,前头是书斋,有读书台有藏书楼,效仿古人在石台上读书,梅家姐妹往见山楼里一钻,南人北人,俱都见得着。
小娘子们私底下也都活泼,最爱给人取诨名儿,叔伯父亲的案头还能见着这些人的文章,那字儿瘦的人却是个胖子,那字儿潇洒的,人却看着木头一块。
自家子弟出色了,看着旁人只觉得寻常,明芃见得不少,隔着屏风看人,程夫人两个儿子也都生的端正,把眼儿转得一圈儿,把这几个都看了个遍,盯的也还是梅季明,自然是各有各的好处的,可在她心里依旧还是梅季明最好。
等听得纪舜英说这么一句话,她先是止不住笑了,落后又看着明沅,笑容里满是狭促,伸了根手指头,往面颊上一指,轻轻刮了一刮。
明沅这回倒有些脸红了,平日里取笑归取笑,到底是私下里的,这会儿当着这许多人,纵她不在意,也有些面热。
这两个少年来时就知道是相看媳妇的,听见里头这么一声笑,哪里还能坐得住,那原就脸红的,这下子脸更红了,那正坐的,身子挺的苍松也似。
梅季明一听笑声就知道是明芃,再看程家这个红了耳廊,目光飘忽,心头一哂,这该羞的不羞,不该羞的倒羞起来了,他这大冬天,手里还拿了湘竹骨扇儿,把手一转,虚点一点:“那个笑的,也定下人家了。”
明芃原来还笑别个,这会儿自家闹个红脸,“哎呀”一声,跺脚就要走,叫明潼拉扯住了,她看着明芃脸红,还吁出一口气来,这辈子总没那污漕事儿了。
明沅逮着机会,也冲着明芃刮刮脸皮,耳朵里缀了一双明珠耳珰,头一偏珠光流溢,她原就生的一双明眸,这会儿带些俏皮的冲着明芃眨眨眼儿,明芃更是羞的不行,拿手捂了脸,嘴里轻轻啐一声:“哪个定人家了。”
心里却止不住的甜蜜,说是要走的,可脚步怎么也动不了,往窗格里头一瞧,梅季明也正抛了眼神过来,轻轻哼一声,到底走不开了。
这样的热闹,明洛却一动不动的站着,明沅侧脸去看她,却见她抬着袖子挡住半边儿脸颊,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外头,再一看,她已经张了口咬住衣袖了。
明湘却不动弹,她错开一步退在后头,自家也知道,程夫人瞧中的是明洛,她往后退了,明沅便知道她的心意,伸手碰碰她,手伸到袖管里头,握住明湘的手,用力捏上一捏。
外头几个少年除了纪舜英行止如常,程家两个哥儿俱都紧紧绷着,梅季明坐得会子觉得无趣,人还坐着,心思却已神游天外,明芃在里头瞧见了又是一笑,他两条腿脚尖相对,那就是想走了。
几个姑娘也不过看这一刻,又赶紧退到后头去,又是程家那个弟弟耳朵尖,再看兄长红了脸,咳嗽一声,当哥哥的这才敢往屏风那边一瞥,里头哪里还有人影。
近看过了,还有远看,这时节正是冬日,可西府里却正是花时,梅花开的娇艳,有红有白有黄,梅氏不爱杂色,一个院儿里头种着一种,这时节正是红梅开得好的时候。
西府里还有岁寒春心阁同煮酒亭两个赏梅佳处,只一东一春,到梅子结实可摘下煮酒时,便是在煮酒亭里饮乐,这会儿天冻路滑,便是岁寒阁里围炉赏梅。
楼上一应儿都是玻璃窗户,外头飞雪天气,也能见底下朵朵红花,纪氏借了此处摆宴,还有一桩巧事,就是这栋小阁是中空的,造了个回字型,底下设的假山老竹,算是楼中之景,两边楼里四处景致不同,隔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