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争执

  “有何不可能?”
  萧青烟道,“她为何会出现在隆盛茶馆?又为何这般巧合,穿了海棠色衣裙?之后又为何偏偏将你与众人拉开?”
  “还有!”她道,“为何只有你与王诗柔被掳走了,而她却没事?”
  “兴许……兴许是她运气好!街道上那么巡逻队伍,那些人哪里能将所有人都掳走?”
  “好。”萧青烟再问,“我再问你,当初二皇子百日宴,明明她旁边有很多庶女,为何会挑你?难道只是因为她与你同宗?”
  “那是自然。”林墨反驳,“她也是家中庶女,她也一直被嫡姐压制着在家中苟延残喘,她还被送去了青竹观,我在京都还有一个王五娘,而她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同情她?”
  “是。”林墨道,“我想帮她,就像五娘帮我一样。”
  “阿因,我知你……”林墨顿了顿,“我知你很难再信人,可这世间也是有很多值得信赖的人的,不能……不能就这般否决了……”
  啪嗒一声,棋盘上的棋子顿时被打乱了,萧青烟猩红着眼,强忍着爆发的怒气,“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却听一阵砰,面前的棋盘被摔得几乎粉身碎骨。
  羽香闻声赶来,见屋内一片狼藉,自己娘子手中还有伤,连忙去拿了药箱过来,“娘娘,这是怎么了?”
  萧青烟冷冷的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愣愣的,看来是她平日里对林墨太过纵容了,这才导致她如此蹬鼻子上脸!
  她方才就不该好好同她这个蠢货说道!
  羽香一边给她治伤,一边劝慰道,“不过是一场棋局罢了,娘娘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萧青烟黑黝黝的瞳孔盯着地上的那盘散乱的局,终究半个字没说。
  翌日一早,林墨被良夕丰富的朝食香闻醒了,她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钻进了自己的身子里。
  “娘子,快些洗漱,吃朝食了!”良夕笑着道,“婢子这几日研究了好些食物呢!”
  林墨默默地起身,她试图去感受萧青烟,可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波动。
  她想叫她,可一时之间口干舌燥,刚喊出口的“阿因”二字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不敢。
  她昨日定是惹她不高兴了,不然阿因又怎么会消失了呢?
  “娘子?”良夕在她眼前晃悠。
  林墨晃过神,“羽香呢?”
  良夕道,“她出去采买了,走之前她吩咐,娘子受伤了,莫要再去碰棋了。”
  林墨木木地点了点头。
  “对了。”良夕拿出一袋珍珠道,“这是东海王子差人给娘子送的珍珠,说是赔礼。”
  林墨摸了摸袋子里的珍珠,她从未见过这般色泽饱满的珍珠,于是道,“替我多谢王子殿下。”
  “还有。”良夕道,“三月初九有一场狩猎,王子殿下说,他会参加,还请娘子届时一定到。”
  她边说边笑着,“婢子看殿下的那副表情,像是娘子不会去似的。”
  林墨暗自低头,她本是庶女,那种场合她自然是不配去的,上回萧子安的事她依旧记忆犹新。
  说实话,若是没有东海王子的邀请,她这回怕是会称病不去的。
  “还有一件事。”良夕眼中带着一丝仿若桃花的笑意,“婢子听闻,燕王殿下昨日在平康坊门口救了一位娘子。”
  此事林墨倒是知晓的,当时虽然身子是阿因在把控,但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稀奇的在后面呢!”
  良夕倾身,有些神神秘秘的,“被燕王殿下救下的是齐家二娘子,她是殿下与陛下母族的女儿,确切的说,是燕王殿下的表妹。”
  “恩?”
  见她还不明白,良夕道,“那齐家二娘子对殿下倾心已久,正缠着她阿耶求陛下赐婚呢。”
  赐婚?
  林墨眸光一凝,心脏深处不由得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钝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只道是这几日没休息好。
  “那陛下可有回应?”
  良夕眼底闪着精光,“陛下自是有了回应,只不过这回应有些模棱两可。”
  她倾身过来,神神秘秘道,“婢子从前院打听回来,说是燕王妃的位置,咱们三娘亦是有可能。”
  怪不得最近菡萏院甚少有人管,原来她们竟是在忙碌这些事。
  良夕更是兴奋,“婢子倒是觉得,她们争她们的,届时她们争得一团乱了,咱们就清净了。”
  她将筷箸递给她,“娘子,快来尝尝吧,若是凉了婢子的心血可就毁了!”
  林墨微笑着点点头,但不知怎地,她觉着自己的笑似是有些勉强。
  三月初九不过是十日后,林墨缩在菡萏院里看了几日书,时日很快便过去了。
  正如良夕所言,王氏她们同齐家娘子争得不相上下,这让菡萏院一片祥和。
  她还是头一回出门有人提前给她备车,她也有了经验,这回狩猎她准备几套骑装,就怕到时候她要被迫上马。
  只不过,这几日,无论她再怎么叫阿因,阿因都不出来了。
  这让她莫名觉得很是烦躁。
  阿因不会真的生她的气了吧?
  今次狩猎,依旧还是上回的狩猎场,不同的是,王五娘已然成为了太子妃,狩猎场上除了可儿,便再也没有旁的人她能依赖了。
  她的营帐依旧扎在老位置,一想起去年在此地发生的种种,她死死按下了出门的步伐。
  她不会骑马,阿因又不在,她不能惹祸。
  谁想她刚泡了一杯花茶,林可儿便寻上门来了。
  却见她牵了一匹枣红马兴致冲冲地跑来,“墨儿,你看我给你牵来了什么?”
  林可儿骄傲道,“听闻这是一匹千里马,可是我花了重金才买到手的,定然适合你!”
  林墨不懂马,但又不想让她失望,便小心翼翼地抚了抚马脖子,努力挤出一丝笑,“确实是一匹宝马!”
  “墨儿,我将这匹马儿送你吧!”林可儿将缰绳放在她手中,“听闻一会儿马场上有一场赛马,墨儿你去吧?”
  “我?”林墨有些慌张的指了指自己,“可是我……不方便啊。”她尽量找寻借口,可找来找去,只找到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
  林可儿以为她是因为庶女身份才这般说的,便道,“皇后娘娘说了,赛马场上无论身份,输赢一视同仁。”
  林墨微微一怔,“皇后娘娘也来了?”
  林可儿诧异,“这是陛下主持的狩猎,皇后娘娘自然会来啊,墨儿,你怎么了?”
  林墨只单单关心着自己会不会骑马一事,根本未曾将陛下与皇后也来的事听进去。
  她虽没见过陛下,但是在阿因的记忆里,陛下是那样一个人,心中不免惶恐。
  她尝试着再叫萧青烟,“阿因,你快出来,我不会骑马,我有些害怕。”
  可这回她再怎么叫,萧青烟也不会再出来了。
  林墨慌了。
  “墨儿,你怎么了?脸色竟这般难看?”林可儿关心道,“可是身子不适?可要我去寻医生?”
  “不用了。”林墨白着脸,“可儿,我想回营帐里休息。”
  “休息?谁准许你休息了?”
  林璇在几个侍婢的簇拥之下款款走来,她今日穿着一身极其高贵的骑装,听良夕说,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看来皇后娘娘很是宠爱她。
  林璇走到她面前,虽气势不比从前,但依旧自持嫡女身份,“林墨,皇后娘娘命你去赛马,你若不去,便是抗旨不尊!”
  “你是想让整个相府跟着你一道被安上抗旨不尊的罪名吗?”林璇怒道。
  林墨被她这番气势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而林璇却以为她要做什么,毕竟林墨实在太过于古怪,回回她都以为她会顺从她的心意,谁想最后林墨都会以很是邪性的法子来报复她。
  她有些怕了。
  尤其是近日,阿娘说皇后娘娘有意下旨给她与燕王殿下赐婚,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所以每每见到林墨她都避开。
  而今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她这才不得不来找她。
  只因东海王子在场,而林墨上回在马球场上不知使用了什么邪术,竟是赢了萧青烟,一时之间名声大噪,而且陛下也想看。
  所以为了于良国的脸面,林墨必须到场!
  林墨红着眼眶,她真的不会骑马!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阿因,我不会骑马!你快回来啊!”
  依旧没有人回应她。
  她暗咬下唇,很是委屈,林璇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你做什么?搞的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她后退一步,“林娘子,你可要好好为我作证,我可是半分都不曾欺负她!”
  林可儿握着手中缰绳,也是不解,“墨儿你怎么了?你难道不喜欢我送给你的小红马吗?这可是千里马,定能助你夺得魁首的。”
  “我……”林墨好想同她说她不会骑马,可她说不出口。
  众目睽睽之下,马球赛上的确是她,赢了萧三娘的也是她,只是内里是谁,除了她根本无人知晓。
  她正犹豫中,便被林可儿一把拉走,“走吧,咱们去瞧瞧。”
  “阿因,我真的错了,你快出来好不好?阿因,你莫要不理我!我知错了!”
  然而萧青烟再也没理会过她。
  马场人影窜动,远远望去,有两人坐在高位之上,左边的是当今皇帝陛下李俊,右边的则是皇后萧若华。
  她被强行驾到那两人面前,林璇道,“娘娘,四娘已经来了。”
  萧若华看不清喜怒,只道,“听闻林四娘马术了得,今日本宫倒是想见识见识。”
  林泽与王氏坐在客席,木木得看着她们,林墨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为何这些人都要逼她呢?
  阿因在逼她,相爷在逼她,林璇在逼她,皇后在逼她,就连她喜欢的林可儿也在逼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阿因说的都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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