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郁澧指了指床上的两张被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恳切道:比如把两张被子减为一条,这样就算那人突然闯进来,也不会因为两张被子而起疑,你觉得呢?
  宁耀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被郁澧指出来后不由有些呆的看向床。
  虽然他醒过来的时候,时常会发现自己不老实的把郁澧当做抱枕,但是在睡着之前,除了在妖界失忆的那段时间,他基本都是很老实的和郁澧一人盖一张被子聊天睡觉。
  这次在醒着的时候,就要盖着同一张被子了吗?
  那枕头,是不是也只能留着一个呀。宁耀小声的问。
  郁澧一本正经的分析:我认为最好只留一个,这屋里的东西,只需要一个人的份。
  宁耀低头思考片刻:你说得有道理。
  他站起身,把多余的被子和枕头收进了储物戒内。
  宁耀百感交集的拍了拍剩下来了独被。
  也不知道郁澧晚上睡觉会不会和他抢被子,不过抢不抢也无所谓,毕竟郁澧整个人都已经是他的抱枕了。
  只希望不要发生意外,能顺顺利利的从魔尊嘴里套出信息。
  *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睡觉时间。
  这一次宁耀没有平时的干脆利落,他在床旁边磨磨蹭蹭好久,终于翻身上床躺下。
  郁澧一如既往地睡在外侧,看见一边躺得相当规矩,连手都安分搭在被子上的宁耀,不由得轻笑一声:你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才没有紧张!宁耀矢口否认,开什么玩笑,都多大的人了,我才不会因为这个紧张呢。
  郁澧从善如流的改口:好,不紧张。不就是盖一条被子,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一次宁耀没有马上接话。
  其实还是挺了不起的。
  宁耀在此时此刻,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以前他以为不会有机会尝试的事情,正在一个个的经历。
  比如拥有一个至交好友,比如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起躺在床上,他也不用担心受到伤害。
  信任感和安全感裹着他,让他在躺上床之前想的不是如何保证自身安全,而是相比起来微不足道的,如何缓解紧张和尴尬。
  宁耀往旁边一伸腿,不出意外的踹到了郁澧的腿。
  宁耀耍赖道:你看你,睡这么多地方,可怜的我只能睡一个小床角,你好坏啊,还不快让开点。
  郁澧受到无端指责,不退反进,直接一翻身,把宁耀压到了角落里。
  像这样让开吗。郁澧挑了挑眉。
  宁耀被一堆的被子包裹,旁边还有一个人压着他,手忙脚乱的挣扎了半天,终于把自己解救了出来,把郁澧推到一边去。
  宁耀看着这一堆被子,突发奇想:如果魔尊突然闯进来,我可以像这样把你全部埋进被子里挡起来,再用身体挡住你,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他不敢进来。郁澧懒洋洋的说道。
  他绝对不会让化身帮倒忙,打扰他和宁耀一起独处的时光。
  凡事总有个万一嘛。宁耀说。
  他费劲的把郁澧再推出去一些,然后自己躺下来。
  夜深了,但因为盖着被子,所以还是会感觉到闷热。宁耀把被子踢开,过了没一会儿,被他踢开的被子又重新回到他身上。就这么重复了几次,宁耀再傻也知道这是郁澧不让他踢被子了。
  你干嘛呀,怎么你连这个都要管。宁耀一边抱怨一边再踢了一次,发现被子又飞回来了,于是狞笑一声,好啊,这可是你自找的,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厉害的宁耀伸出自己的手脚,用四肢把睡在同一张被子里,还清醒着的郁澧五花大绑。
  快把自己变得凉快点,不然我就把你捆死。宁耀低声威胁。
  郁澧笑一声,将自己的体温变低,让宁耀能抱得更舒适。
  宁耀找到合适的角度,把自己的额头贴在郁澧温度清凉的肩颈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属于郁澧的气息冷冷淡淡的涌入鼻腔,宁耀蹭了蹭,眼底有些酸涩。
  但他还记得郁澧不让他哭,于是把眼泪憋回去,小声的感慨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跟人开这样的玩笑了。
  为什么?郁澧轻声问。
  因为,如果我这样缠着其他人,我可能就大事不妙了呀。宁耀回答,这不是很明显的吗,除了你之外,这么对其他人,我就要担心第二天能不能起床了。
  说第二天还是含蓄的说法,实际上郁澧和宁耀都知道,碰上了别人,不能起来的天数,可能就不是以天来计算的了。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宁耀抱着郁澧真诚的说到。
  宁耀毫无保留的信赖,却让郁澧烦躁。
  他不想当朋友,可是这小少爷,似乎永远也意识不到。
  他试探着,用玩笑般的语气,将事实说出。
  你这么相信我,就不怕万一哪天,我也对你产生爱慕之情?
  啊?宁耀震惊了。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都变得僵硬,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郁澧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人搂进怀里。
  逗你的,你也真信。
  宁耀的脸有些发烫,他重新把脸贴在郁澧身上降温,想说些什么,又感觉不合适,最后只好气呼呼的说道:我要睡觉啦,你不要招惹我。
  郁澧没有再说话,听着怀里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而规律,伸手将人抱得更紧。
  他让化身住到旁边,自然是想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不用太多,能在清醒时睡在同一张被子里打闹,就已经很好。
  剩下的,让他徐徐图之。
  *
  郁澧是这么想的,他一边抱着宁耀,一边作为魔尊,连夜在旁边建新房子。
  房子建得好好的,本该是个平静而一切顺利的夜晚,可郁澧没有想到,宁耀今晚睡觉会这么不安分。
  不只是缠着他,还一直在动来动去。
  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那只细长的手一直在滑来滑去,在郁澧身上煽风点火。
  冰淇淋睡梦当中的宁耀小声呢喃,好凉快,好大的冰淇淋。
  郁澧本来就对宁耀有想法,被宁耀这么触碰的到的地方,就如同被点了一把火。
  郁澧强忍着,抓住宁耀作乱的双手:冰淇淋是何物?
  睡梦当中的宁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挣脱了郁澧的束缚,继续小声的说着梦话:我的勺子呢,没有勺子要怎么吃呀。
  宁耀的手一握,握住了长而意外粗的勺子柄。
  郁澧倒吸一口冷气,与此同时,外面的魔尊没控制好力度,用力一敲,这座新建的房子轰然倒塌,发出轰隆巨响。
  宁耀被这巨响猛地震醒,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听外面的大门砰的一声被打开。
  怎么回事,是谁闯进来了,是魔尊闯进来了吗!
  情急之下,宁耀也顾不得尴尬了,他把郁澧胡乱的塞进被子里,然后翻身坐上去。
  情况紧急,宁耀根本来不及看清自己到底坐的是哪里。
  可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根本不需要用肉眼去看,就能完全的确定这个位置。
  层层叠叠的被子之下,郁澧难耐的闭上眼,难得的爆了一句粗话。
  草。
  再坐一会儿,这小少爷又要哭鼻子掉眼泪,哭天喊地的喊疼了。
  第57章
  尴尬与局促让这整片空间里的空气凝滞,宁耀想调整一下姿势,但又看见了属于魔尊的黑色衣袍下摆,于是强行让自己坐着不动。
  不同于柔软被子的异物硌得人生疼,宁耀强忍着,在见到魔尊时,怒气冲冲的主要把人赶出去。
  大半夜的,你突然进来是想要做什么?宁耀横眉冷对,只是耳朵尖上的那一点红,让这份怒斥少了些许威慑力。魔尊大人好大的威风,私闯民宅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高高大大的魔尊,被坐在床上红着脸的人训得一愣。
  我
  他不是有意要闯进来,只是本体受到巨大的刺激,两体本就同一魂,本体能感受到的东西,他也都能感受到。于是在震惊之下,下意识的就要往所爱之人的方向去。
  直到走到跟前,才终于回过神来。
  郁澧定了定神,用魔尊的化身开口道:我并无擅闯之意,只是听见你屋里有不同于你的奇怪声响,害怕已有歹人擅闯,会加害于你,所以这才赶来查看。
  哪里有其他人的声音?宁耀纤长十指绞紧了绸缎所织成的被面,这间屋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快出去!
  他这么坐着的时间太久,宁耀是真的感受到了疼。
  寻常人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肯定会骨折或者折弯,但郁澧毕竟是一名修士,体质和普通人不可同言而语,竟然硬生生的抗住了,没有被压垮。
  宁耀想起了之前上学时,学过的物理知识。
  压力不变的情况下,受力面积越小,压强越大。
  他现在所承受的压强,真的好大。
  宁耀委屈的抿住了唇,眼看魔尊缓缓转过身,连忙抓紧时间,想要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
  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像是在郁澧心头上挠,不动还好,一旦开始动,那股如梦似幻,却又很真实的触感,再次将他击中。
  心跳的速度无法控制,血液燃烧着流遍全身,盖在脸上的被子里,还残留着宁耀身上的柔和香气。
  郁澧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与此同时,正要离去的魔尊猛地回过身,并且情难自制的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宁耀跟前。
  宁耀往前挪了一点,被突然来到面前的魔尊一吓,立刻停了下来。
  他被不上不下的卡着,虽然移动过后疼痛感减轻,但羞耻感激得他眼眶都红了一圈。
  他就这么噙着一双含泪的眼睛看过去,漆黑的下睫毛因为被水汽染湿,而粘在泛着些许红的眼周肌肤上,看起来楚楚可怜。
  郁澧的本体和化身一起,同时的倒吸了一口气。
  心神荡漾,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血脉贲张。
  魔尊向着宁耀伸出了手,又突然止住。
  一滴透明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而出,顺着白皙脸颊滴落下来,变成了一颗璀璨的宝石。
  魔尊眉头一皱:不许
  哭字被硬生生的止住,魔尊握起伸出的五指,直起身,强迫自己一言不发的快速转身离开。
  门重新被关上,宁耀跌坐下来,面朝下的趴在被子上,一动不动的装死。
  好丢脸,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这样他还怎么面对郁澧啊!
  宁耀感觉到一双手搂住了他,然后将他翻了个面。
  长发散落下来遮挡住了视线,透过自己的黑发,宁耀看见了低头看过来的郁澧的脸。
  哭什么,不哭了。郁澧拍了拍宁耀的背,轻声道,是我的错,你可以尽情骂我。哪里疼?我给你拿药。
  可恶!你宁耀涨红了脸,他瞪了郁澧几秒,又翻回去,用被子裹住自己,骂骂咧咧道,可恶!我一点都不疼!
  这骂人骂得太没力度了,但宁耀实在是骂不出口。
  他其实还记得刚刚做了那个梦,梦里他面对着一大盆美味的冰淇淋,可是冰淇淋没有勺子,他就到处寻找。
  他找啊找,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巨大的木勺。勺子之大,连勺子柄都快要有他手腕粗。
  他费劲的握住勺子柄,正要开动享受美食,就被那一声巨响震醒了。
  醒来之时,他就正握着勺子柄。
  宁耀理清了前因后果,也大概能推测出郁澧为什么会有异常。
  也就是说,没有他在梦里的所作所为,他现在绝对不会疼成这样。
  可恶,居然是自作自受!
  宁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郁澧生怕他被憋死,继续去扯宁耀的被子,想要把人扯出来。
  宁耀当然不会松手,两个人扯来扯去,郁澧听见宁耀闷在被子里的一句话:我怎么总做这种蠢事,我不要见人了!
  话语之中羞愤交加,不难让人猜到,他是因为太过羞耻,所以才不愿意再面对友人。
  郁澧自己还憋着难受,但现在也无暇处理自身的事情,而是轻拍着宁耀,想办法让宁耀放宽心。
  不蠢,这有什么蠢的?郁澧尽量用宁耀的思维去思考事情,多正常的一件事,如果你实在没办法接受,那我也帮你,我们两个一起尴尬,这样我们就都不能见人了。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宁耀的声音停顿,他掀起被子的一角,你刚刚说什么?
  郁澧眉眼之间还是那样不羁,好像对世间万物都不屑于一顾。但这样的人,却向他俯下身来。
  我说,郁澧的手伸出,隔着被子,轻轻搭在宁耀的下腹,我也帮你。
  宁耀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了郁澧在说些什么。
  别开玩笑了宁耀目瞪口呆,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郁澧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多么惊世骇俗,他看着宁耀,微微笑了笑:怎么没有道理,我们一起尴尬,这样你就不会孤单。
  这、这宁耀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提议,郁澧的手掌心温度好高,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被子和衣服,他都感受到了来自郁澧的热度。
  郁澧缓声道:我不会勉强你,由你自己来做决定。
  宁耀重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闭上眼睛皱紧眉头,进行思考。
  他现在的确心怀尴尬,而尴尬的源头,还是他握住了勺子柄,所以才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尴尬。
  如果他接受了郁澧的帮助,那他们俩的这个行为,是不是就可以升级为好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
  而且郁澧能和他一起尴尬的话,他好像就不用害怕了,可以重新趾高气扬起来了!
  毕竟他尴尬的时候那么多,郁澧就不一样,他还没见过郁澧尴尬呢!
  而且好新鲜哦,他还从来没有能尝试过,别人帮他的这种形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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