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_分卷阅读_226

  沈今竹想起了和徐枫重逢时的紫藤花架,那时也正是戏里面唱着这样露天席地,草借花眠。柳梦梅唱的极为露骨,风月无边:“则把云鬟点,红松翠偏。小姐休忘了啊,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听着这个唱段,沈今竹心中有个小人面红耳赤,捂脸捶地。真是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惊梦唱到尾声时,刚才唱《思凡》的闺门旦脸上带着妆、穿着戏服慢步而来,遥遥对着沈今竹那一桌行了一礼,说道:“方才听说这一桌的客官打赏了在下三两银子,奴家感激不尽,特来拜谢。”
  银子是沈今竹给的,并不是觉得这个闺门旦唱的有多好,而是为了掩饰笑声,沈今竹朝着身边乔装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忙顶替说道:“不用谢了,是你唱的好,应该得的。”
  闺门旦说道:“多谢这位公子了,公子想要听什么?奴家可以单独为您清唱一段,以表谢意。”言罢,闺门旦轻移莲步,慢慢靠近了。
  那些暗卫们如何会容许闺门旦接近沈今竹呢?有两个护卫佯装过路,拦在了闺门旦面前,沈今竹身边的护卫也说道:“我不喜欢听清唱的,太寡淡了,你走吧。”
  那个闺门旦脚步一滞,随后再次盈盈一拜,淡淡的说道:“多谢公子的赏银,奴家告退。”闺门旦转身往回走,两个护卫依旧不敢放松,假装问戏班的价格,紧紧跟在闺门旦身后,沈今竹只觉得这一幕似乎很熟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将面前的杯子倒扣在桌上,放了一个信号,众人忙拥着她离开这里,徐枫会意,找了借口拉着三个外甥往外走,“我那里有一个竹片搭建的舰船模型,给你们瞧瞧——”
  众人刚刚起身,闺门旦突然转身,往沈今竹的方向投掷了一个黑黝黝的、如五角海星一样的东西!
  轰隆!炸弹爆炸开来,凉棚轰然倒塌!朱希林和徐碧若赶来时,朱兼滔牵着安然无恙的弟弟妹妹,惊魂未定的说道:“是大叔——是一个大叔救了我们!”
  第230章 寻亲不见画像泄密,谜案重往事相要挟
  孙秀治理天津效仿了当年在海澄的时候,是刚柔并用,一心为民谋福祉,同时也使出铁腕手段维护治安,繁华之地财帛动人心啊!倘若没有一种相对安宁的秩序,再繁荣的地方也会慢慢衰败,所以今日听说天津街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引爆了炸弹这等大事,孙秀担心是外国的斥候细作捣鬼,便亲自带着衙役来到了金陵酒家。
  孙秀刚下了马,就有管家模样的人来递名帖,说是金陵故人,孙秀打开一瞧,忙叫刑名师爷将帖子主人请进去说话。朱希林带着长子朱兼滔给孙秀行了礼,朱兼滔亲热的叫了声“世叔”。孙秀在金陵蹲诏狱时,朱希林这些人都有所帮助。他乡遇故知,孙秀笑道:“眨眼滔儿都长大了,这模样气质神肖其舅舅,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孙秀看过邸报,知道朱希林来京城五军营赴任,就是没想到朱家人会到天津,并且刚才就在事发现场,朱兼滔将经过仔细讲述了一遍,说道:“我弟弟妹妹年纪小,受了些惊吓,此时母亲在客栈里安慰他们,就不能来此了。”
  朱希林也说道:“家人旅途劳累,本来打算今晚就在客栈歇息,明日就启程,现在遇到爆炸案,我们就多在天津停留几日,倘若孙大人有什么疑问,尽可以去客栈寻我们。”
  孙秀忙说道:“故人远道来此,又遭遇惊吓,还是住在我府里去吧,比客栈方便安全些,拙荆经常提起令夫人。”崔氏和徐碧若都是直爽的脾气,在金陵时有些来往。
  刑名师爷和捕头详细将朱兼滔的话记下,这些人,包括曾经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朱希林都常年和各种罪案打交道,都觉得朱兼滔讲述的内容有许多疑点:比如凉棚听戏的人怎么会在神不知、鬼不觉时满员了、神秘的大胡子到底是敌是友、爆炸到来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谜案重重,若是搞不清楚大概,朱希林也无心赴任,一想到儿女当时凶险的情况,他就捏了一把冷汗,凉棚里面那些人太神秘了,到底凶手是要针对谁?孙秀邀请他们一家同住,朱希林没有拒绝,无论如何,保护家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所有的疑问在看见穿着男装的沈今竹时有了答案,孙秀和朱希林齐齐跪下,“参见太后!”
  投掷炸弹的闺门旦是假扮的,真正唱《思凡》的那个伶人在厕所里被人绑了堵了嘴,几轮酷刑之后,刺客招认说是赵太妃指使,因肖庶人被废了位份进冷宫,杀了太后,她这个亲祖母就能代替沈今竹垂帘听政了。
  沈今竹看着供词,摇头说道:“赵太妃是个糊涂人,但是她的胆子没有这么大,尤其是先帝走后,她对哀家恭敬多了。何况宫里头还有哀家的表姐徐贵太妃在,她要垂帘听政,未免太儿戏了。况且她是官奴出身,根本没有父母兄弟等血亲在外面接应布置。哀家这次微服私访,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哀家的行踪,刺客们要一路从京城跟踪到天津,并且不被人发现,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赵太妃不像是有本事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再去审问,肯定不是这样的。”
  虽如此,有了肖庶人的前车之鉴,诸人都心怀疑虑,护卫说道:“赵太妃在深宫之中,父母兄弟皆无,不过有几个打秋风的远房亲戚来投奔过,都是些小角色,属下已经飞鸽传书要东厂去查了。”
  东厂厂公怀义这次没跟着来天津,沈今竹倒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当年怀义的妇人何氏在南城遭遇刺客,怀义大怒严刑逼供,刺客的胳膊腿几乎都磨成了肉泥,最终招认沈今竹是背后主使,目的是绑架何氏,逼迫怀义毒死皇上,然后拥戴太子登基。皇上和怀义都相信沈今竹是无辜的,刺客最后死在严刑之下,始终咬死是沈今竹主使,此事成了一桩悬案。
  两个刺客的供词如此神似,都是咬死一个看似可能的主谋,以前的沈今竹,现在的赵太妃。沈今竹不得不怀疑幕后的主谋可能是同一拨人了,用她们的名义收买死士,即使事情败露,一无所知的刺客也不会败露主谋。
  八年了,背后之人再度出手,从栽赃到直接取自己的性命,到底是谁呢?沈今竹暗叹,高处不胜寒啊,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没有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能在东厂和锦衣卫眼皮子底下布置跟踪,主谋有很强的实力和隐蔽能力,时隔八年,居然差一点就要炸死我了。
  到了半夜,刺客只剩下一口气,即将归西,却依然咬死了赵太妃不放。天明时,此人咽气了,线索再次中断。因已经被人盯上行刺,沈今竹不敢继续微服私访,她住在天津的行宫之内,陪着受伤的徐枫。他为了救三个外甥,脊背受了伤,好在只是伤及皮肉,没有动筋骨,恢复的很快,就是夏天伤口容易溃烂感染,要勤清理创面换药。
  沈今竹亲手给徐枫换药,将药粉倒在创面上,脊背受痛,可以清晰的看见肌肉在不受控制的跳动,可见有多疼了。徐枫双拳紧握,弯腰坐在罗汉床上不吭一声,沈今竹心疼的说道:“疼的话就喊出来,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徐枫抱着沈今竹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哑声说道:“你不是也不愿意喊出来么。”
  沈今竹小脸一红,手一抖,药粉全都洒落在徐枫的脊背上。次日清晨,沈今竹送徐枫上了舰船,此次离别后,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一夜缱绻,似乎眨眼就过去了,沈今竹问道:“真的不去见姐姐么?”
  徐枫一叹,说道:“不了,以前的徐枫已经死了,即使姐弟相认又如何?我不想再回徐家,也不想承袭爵位当什么魏国公,我担心时间久了,我会变得和当年的父亲母亲一样,用家族大义的名义去控制每一个族人,甚至自己的血亲。我现在的身份是海盗,我要做的事情她很难理解,何必让她再担惊受怕呢,姐夫是个好人,三个孩子也懂事听话,她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那天她突然哭着说我死了,那一刻心里已经放下,好容易才放下,就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这是徐枫的选择,沈今竹只得无言一叹,月有阴晴圆缺,但是生而为人,却永远不会有圆满,人越长大,越成熟,许多无法弥补的缺憾就许多。就像她和徐枫一样,相爱多年,分分合合,各自经历风浪痛苦,旧情复燃,终于能够同眠共枕时,他们的恋情却永远不可能暴露在阳光之下,永远不会被世俗礼节所容忍,唯有努力的掌握权柄,她才能和恋人有半刻的相会温存。
  徐枫脊背上还裹着纱布,沈今竹说道:“药记得要勤换,别偷懒,本来就是一身疤痕,以后就更没法看了。”
  徐枫说道:“刺客的线索已经断了,你要小心,以后出门还是易容吧,最好身边的侍卫也易容换装,这样就不容易认出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坐稳江山,等我抢到了吕宋岛,我就自立为王,等稳定下来后,我就写国书组建使团,认大明为宗主国,你要亲自封我为亲王,赐蟒袍玉带。”
  离别在即,即使彪悍如沈今竹,想到不知何时能相见,也有些小女儿态的伤感,徐枫当然舍不得,为了安慰沈今竹,他故意避开隐私不谈,改为说自己的雄心壮志,以转移恋人的注意力,这一招果然有效果,沈今竹走出了离别的愁绪,说道:“好,我在皇城等着你的使团、你的国书。”
  天津,孙府。徐碧若指挥着丫鬟婆子将行李收好,预备明日去京城,金陵酒家爆炸案后,火爆脾气的她几乎要挥着刀剑为儿女寻仇了,催促着朱希林去找孙秀打听案情进展如何,因关系到太后微服私访,所有人都要封口,朱希林和孙秀都没有告诉妻子,只是说是海盗羡慕天津繁华,混进商队礼上岸探一探虚实,此案已经交给天津卫所了。
  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留在天津的必要了,朱希林的赴任日期将至,徐碧若谢过了孙秀一家人的热情招待,开始收拾行李出发。徐碧若的二儿子朱兼洋伏案画画,他才十岁,不过一手丹青很能看的下去了。爱静不爱动,和大哥朱兼滔截然不同。
  “快点把你自己那些劳什子画笔颜料收起来!明日就要启程了,别丢三落四的。”徐碧若说道。朱兼洋依然坐在案前不动,仔细的画着一个人物头像,他手上拿着最细的画笔,每一根胡须都纤毫毕现。徐碧若见儿子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不由得心烦,父母对待家中老二总没有老大或者老幺有耐心,她快步走过去正欲教训儿子,可是看到画像时,顿时一怔,问道:“这是谁?”
  朱兼洋手里的笔触微动,画着黑色眼罩,说道:“这是那天救我们的独眼大胡子大叔啊,娘,孩儿觉得很奇怪,这个人仔细想想,长的和大哥有些相似呢,恰好聊的也那么投缘,一表三千里,有没有可能是徐家或者朱家的远房亲戚?”
  看着画像里的男人,徐碧若如同被雷击中,她和弟弟感情最好,打打闹闹一起长大,对方一颦一笑皆深深刻在脑海里,时常在梦中见到,此刻看着画像,恍如在梦中一般,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想起最近丈夫和孙大人各种语焉不详,再想想大儿子重述的和神秘人的谈话内容,再想想最近疯传说太后要巡视天津的传言,她心中开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
  徐碧若将画像强行扯走了,还叮嘱说道:“不准画这个人的像,也不准提这事,若有人问,你就敷衍说记不太清楚,说高个独眼大胡子就行。”
  “为什么?”朱兼洋问道。徐碧若恐吓儿子说道:“这人一脸凶相,一看就是从匪类窝子里出来的,他无辜献殷勤,甚至以命相救,肯定对你爹爹有所求,你爹爹好容易升个官职,万一被人参奏说勾结匪类怎么办?你别横生枝节,小心娘扣你一年的月钱!”
  第231章 寻亲不见画像泄密,谜案重往事相要挟(二)
  一年的月钱!朱兼洋从来没见过亲娘发出如此大的“恐吓”,吓得赶紧说道:“知道了,娘,我不会给爹爹惹祸的。”徐碧若此时心里五味杂全,她很想质问丈夫,可是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凭她对弟弟的了解,肯定有什么苦衷才会不愿意私底下相见,也罢也罢!徐家在二房手里已经慢慢没落了,徐枫此时若回来,岂不是又要收拾乱摊子?算了,知道他还活着,很可能已经和今竹再续前缘也好,起码他人生大半个心愿已了。
  徐碧若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家人一起进京了,他们刚刚离开天津,沈今竹的凤驾便到了正在修建的天津宝船厂,海述祖亲自带着船工们接驾,太后的巡视代表着朝廷对水师和海外贸易的重视,也象征着大明将来全面开放海禁的决心。
  所以在沈今竹巡视之后,天津就更加繁华了,京城的人想要最时兴的玩意,首选是去天津,孙秀组建天津府至今已经九年了,此时任期将满,而顺天府尹去了金陵工部当尚书,空出位置来,经过廷议和内阁的一致通过,四十多岁的孙秀成为了新的顺天府尹,也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顺天府尹。
  掌管天子之地,豪门大佬云集,各种势力纵横交错,各个都不好得罪了,顺天府尹可以说是天下最难当的官了,任凭是谁在任上都会脱成皮,但是即使如此,有进取心的官员还是愿意当顺天府尹的,越是复杂的地方,就越能锻炼心术、结交人脉,为将来成了各部的堂官甚至入阁为阁老奠定基础。
  所以顺天府尹也是一个大肥差,非皇上亲信不得担任,如今小皇帝是个孩子,所以应该是太后信任孙秀。孙秀是个清廉耿直的能臣,名声在外,而且老丈人还是著名的崔打婿崔阁老。孙秀离开天津去京城赴任时,据说天津百姓是夹道相送,泪水湿透了街道,万民伞都收了好几车,甚至许多人一路跟着送进了京城!
  这个年轻的顺天府尹在民间有如此大的威望,还占了圣眷,有太后撑腰;在朝中还有老丈人崔阁老照应着,一看这么大的来头,京城那些豪门世家的家长们纷纷把自己家里的浪荡子叫回来跪祠堂,说孙秀来了,都给我消停点,不准出去胡闹,这个孙大人是一块蹲过诏狱的硬石头,你们嫌命短了才会凑上去惹是生非呢,被人当出头鸟收拾了,宗族也没办法把你们捞出来,你们好自为之。
  沈今竹在宫里听到怀义讲述民间的热议,不禁笑道:“以前的顺应天府老迈,不思进取,哀家怎么放心把京城安危交给他。他既然得过且过,就干脆去金陵六部里养老遛鸟去吧。孙秀是个能臣,治理了海澄、天津两地都颇为出色,哀家很期待他在京城的表现。”
  一朝天子一朝臣,孙秀就是沈今竹手里一把锋利的刀,主要用来攻击,也可以防守,想要紧握皇权,就必须把握朝政,将一些反对者拿下,换上支持自己政见的人,如此,她手里的皇权方不能是空中楼阁,说话能够一言九鼎,而不是“一言九顶”,和群臣不停的打口水官司。除了朝廷,还有军队,一切都要慢慢的、按部就班的进行大换血……
  想要大换血,就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每三年的科举和武举是选拔培养官员的基石。长兴二年,秋闱过后,全国各地的文武举人于候鸟的方向相反,纷纷往北迁徙,赶在冰封道路之前到达京城,预备明年开春的春闱。
  夹杂在赶考队伍里的,也有许多衣饰华丽,排场阔绰的人们不慌不忙的慢腾腾前行,这些人都是各地的藩王或者世子继承人。明天春天即将是明朝宗室十年一度的大祭,参与祭祀的除了京城的宗室,小皇帝还给数十个藩王下了旨意,宣藩王世子来京城参加大祭典礼。藩王非诏不得入京,否则视同谋反。当年太祖爷估摸也没料到后人会那么能生孩子,搞得祭祀不可能召集全了,享受所有后辈的香火,京城皇室能够接纳招待的地方有限,十年一度的大祭,都是宗人府从藩王名单里抓阄抽签,抽到谁谁就去。那些藩王们能够走的动的就自己去,若病老的不方便挪动,也可以派自家的世子代替前往京城。
  举人和藩王们接连进京,京城格外热闹,顺天府尹孙秀整日都忙的脚不沾地,即将年关,防火防盗、缉凶巡街是重点,越是忙碌的时候就越不能出乱子。这一日,孙秀照例是踏月而归,儿女们都睡下了,妻子崔氏帮他脱下官袍,换上家常的棉袍,递过去一大摞名帖,说道:“年关访客多,你得空安排时间见见重要的客人。”
  孙秀不以为然,说道:“无非是些见不得光来走关系说情的人,不见也罢了,倘若真有什么要紧事,肯定直接去顺天府衙门找我直说。”
  崔氏说道:“师爷和我都帮你剔出去一些名帖,这些都是要紧的人,你别怠慢了人家。”
  妻子说的很有道理,孙秀便利用泡脚的功夫,将名帖草草的看一遍,其中一个名帖引起了他的注意,叫了书童和门房的人进来问话,“发这个帖子的人呢?”
  书童说道:“客人投帖子时只是说老爷看看就明白了,上头还写着他暂时落脚的客栈。”孙秀将这张名帖抽出来,次日下午在衙门当差时,抽空穿了便装,去了名帖上写的客栈房间。
  一个中年幕僚谋士模样的人开了门,将孙秀迎回屋子,殷勤的倒了一杯茶,笑眯眯说道:“我就知道孙大人会来的,你的贤名果然名符其实。为了一群低贱的半开门,居然真的屈尊到此了,小的茅舍蓬荜生辉啊。”
  孙秀没有碰茶水,问道:“你的名帖上写着我过去岳母在金陵遗贵井的地址,她们一群苦命的女人早就洗净铅华不做那一行了,你是什么人?你要对这些女人做什么?”
  谋士笑道:“孙大人放心,我此次远道来此,是为了和您合作的。孙大人是个最难啃的硬骨头,不过我的主家说,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有软肋,抓到了关键的软肋,才有资格和您在同一张桌子上谈判,我几乎用了八年心血,才找了您的软肋——您以前的岳母姓余,是金陵的半开门暗娼,更早以前在曲阜就带着几个女儿做了皮肉买卖,您的岳母年轻时当过衍圣公的红颜知己,后来年华老去,还将自己的亲闺女推上了衍圣公的床上,母子共伺一夫,现在的衍圣公还活的好好的,说不定还能记得那对母女在床上的媚态——”
  “放肆!”孙秀愤然站起来,双目赤红,双拳紧握,眼睛似乎在喷火。谋士似乎早有所料,笑道:“孙大人真是海量,容忍的奇才,明知妻子的不堪过去,头上的帽子绿油油的,居然还能忍,信守婚约,将她的棺材迁入了自家祖坟,承认了那个女子的原配地位,为她请封诰命。看来她是大人的真爱。这件事若是被令夫人知晓了,不知会如何呢?她爹爹崔打婿崔阁老估摸不会放过你的。他亲手将上一个亲家参的辞官回乡,对付你这种根基浅的,就更不在话下了。”
  孙秀转身就走,说道:“你小看了我,也小看了我的妻子和岳父。”他在婚前相亲的时候就对崔氏和崔阁老坦言自己的过去了,妻子和岳父都没有嫌弃他。
  谋士大声说道:“您的运气太好的,继室和岳父都不介意您荒唐的过去。可是余氏的那几个隐姓埋名,已经嫁人生子的女儿和孙女们的女婿呢?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忍的,倘若他们知道妻子的过去,你猜一猜,会发生什么麻烦事情?”
  孙秀一怔,谋士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只要你和我们合作,那些麻烦事就永远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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