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高门_分卷阅读_237
楚阳娿有点明白为何有人越是生气,就越是喜欢笑了,因为有时候,真有人有那本事把你给气笑。
所以楚阳娿就当真笑吟吟地看向老太太,轻问:“老太太的意思,云起身份这般低贱,竟然不配生得嫡子,只配与这来路不明的婢女生下个身份低贱的庶子?您身为祖母,这般思想,却是让孙媳妇不甚明白了。”
老太太说云起年长无子,不催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反而急慌慌地塞妾室,这不是明摆着默认她楚阳娿不用生孩子么?
楚阳娿一点都不委婉,对着仆氏这种直愣愣的人,也就只有直白地应对了。
仆氏听了她的话,却气得攥紧了手绢。
在她心中,她的儿孙,那是天下顶顶尊贵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如楚阳娿口中所说的低贱到连嫡子都不配生?
可关键在于,楚阳娿这个名正言顺的正室孙媳妇,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不像自己一样,是纯纯正正的仆沣人。她根本不希望这个名正言顺的孙媳妇生下任何一个孙子的孩子,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仆沣习俗中,跟本就没有嫡庶之分这一套。他们那里,一个男人可以娶好多个女人,这些女人所生育的孩子,地位上是平等的。而他们待遇的差别,就取决于他们父亲的宠爱程度或者他们生母娘家的强势程度。
也就是说,他们心中,不管嫡子也好庶子也好,只要是儿子就就行。
可是这一套,在云家这里却是行不通的。仆氏在云家生活这么多年,多少也看明白了这些。但是没有办法,她希望云起迎娶自己挑选的仆沣女孩,可是老爷子不同意,孙子也不答应,这才不得不另想办法。
好在,晋人有个孝道大过天的规矩。也就是说,自己既然是长辈,那么她说的话,作为孙媳妇的楚阳娿,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她知道云起一向不爱接触她挑选的女孩子的。但她早就想好了,等楚阳娿做主纳了他们之后,若云起一如既往地不愿意跟她挑选的女孩子圆房的话,她便可以斥责楚阳娿不贤,让她去劝说云起分撒雨露。
至于楚阳娿这个媳妇,她心里也有数。
安国府如何势大,她是不清楚的,但她却知道,楚阳娿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娘家是绝对不会给她撑腰的。
当年老爷子做主给云起定了安国府嫡女,说她乃是世家千金,乃是顶顶好的名门淑女。可眼下看看,她已经是三嫁之身,她相信她的娘家,是早就恨不得将这女儿赶出家门不相来往了。至于自己的孙子云起,迫不得已与她再婚,必然是另有原因,他的心中绝对不会真正喜欢她。能给楚阳娿一个正妻名分已是天大的福分,生嫡子这件事,那是她想都不该想的,一个三嫁女,她孙儿怎么可能碰她?
还有一点就是,今天云家所有亲眷都在,她们的态度她也看在眼里了,一个个即便心中厌恶,也不得不打起笑脸巴结这国府嫡女。自己当着她们的面,却可以轻轻松松地拿捏了楚阳娿,这可是一件极出风头的事。也让那些瞧不起她的贱人看看,自己才是那个直得起腰杆的人。
可惜,她太想当然了,这一切演算,不过是基于自己的臆想。楚阳娿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好拿捏的人,她跟本不在乎云家众人如何看她。
要说别人家,女儿出嫁了,怕带累家中未嫁女孩的名声,所以不得与循规蹈矩珍惜羽毛。
可楚阳娿的名声已经无法挽回,差不多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而且楚家的女儿们,个顶个的命不好,便是循规蹈矩的,也没见哪个有好下场。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唯唯诺诺自找苦吃?
在座众人等着看事态发展,各有心思。
楚阳娿笑吟吟看着老太太,就是不接茶。
两个仆沣少女跪的时间久了,双手已经战战地,连茶杯子都端不稳了。
老太太脸色冷得滴水,沉沉地看着楚阳娿,道:“听闻楚氏乃是名门淑女,如何连个妾室也容不下?传出去,却要说你国公府的女儿善妒了。再者,我是长辈,想给个人伺候孙子起居,你不仅不从,还想顶撞与我?”
“孙媳妇初来乍到,哪里敢顶撞老太太。”楚阳娿皱着脸,假装可怜:“然而媳妇这才刚刚进门,老太太便让孙媳妇给相公纳妾,却是不喜欢孙媳妇?既然如此,便请老太太做主,写一封休书,把媳妇休弃了吧。如此一来,孙媳妇可自归家,老太太想与云起娶个什么妻,纳个什么妾,都凭老太太欢喜。”
“你……”仆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倒是想一纸休书把楚阳娿给休了,但云起的婚事,向来由不得她做主。她要是自己能左右孙子的婚事,楚阳娿哪里还会进门?
她简直看妖怪一般看着面前这个自称她孙媳妇的女子,晋人一向好脸面,她以为楚阳娿即便出身再高,如今也嚣张不起来了。哪里会料到她居然敢这么轻易就把休书不休书的说出来。
可她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给自己立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老太太道:“你虽是刚到文山进我云家大门,但到底不是初婚大姑娘了。这些年都么有生养,怕是身上有些不妥当吧?我家孙儿不嫌弃你,再次迎了你进门来,你必要更加贤惠才是。至于休书,我且不提,不过是成全孙儿一片好心。”
“孙媳的确不是初婚,当日我千方百计和离,便是不想与你文家牵连太多。可惜你孙子三步一跪,求了我回来的,想来老太太也晓得,孙媳妇我就是心软,这才没有坚持到底……呵呵!”
仆氏敢说她不能生孩子,她也就没有什么和避讳的了,反正今天她就是不准备妥协,看她怎么着吧!
两人争锋相对,毫不相让。
大何氏,大许氏,小何氏,小许氏等人看在眼里,乐在心上。
云起是她们的心头大患,原本他们就千方百计想要对付他。如今发觉他们夫妻不睦,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一件么?
当年在京城,这位国府小姐,对云起那可是巴心巴肝,连老爷子都敢顶撞。现在好了,奴生子就是奴生子,终究还是被楚氏给厌弃了。此次再婚,还是云起三步一跪求回来的。想来楚家也是念在楚氏到底是三嫁之身,这才勉强同意。
今日他们一到文山,老太太仆氏便迫不及待朝楚阳娿发难,这不是给她们培养盟友么?云起身边高人众多,他们想要探听一下消息都寻不到机会。可楚氏是他正妻,又是千方百计求回来的,自然身份不同。若能交好了她,那日行动起来,必定事半功倍。
想到此处,大何氏朝媳妇点点头,让小许氏机灵一点替楚阳娿说话。在这时候给楚阳娿卖个好,以后结交起来,也比较方便。
得了婆婆的暗示,小许氏忙干咳一声,插言道:“老太太,今儿七弟跟弟妹刚回来,家里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会儿七弟跟叔父们说话,怕是也快回来了。您是他的亲祖母,老七孝顺,回来头一件事,自然是要来给您请安。若等他来,察觉老太太您不高兴,怕是会十分担忧的。因此孙媳这就想呀,纳妾不纳妾的,这事儿先放在一边,等过上两日再说。七妹到底是名门千金,总不能让外人觉得,咱们云家仗势欺人,您说是不是?”小许氏一脸温柔小意,句句向着楚阳娿,生生把在京城时,她也想方设法给云起塞妾室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与朴实不同,小许氏一开口,便代表了大何氏的意思。
大何氏的身份,与势单力孤的仆氏可不一样,仆氏若是不借坡下驴,其他热人便会七嘴八舌让她连话都插不上。即便老太太是家中地位辈分最高的女眷,也无可奈何。这是长久以来的斗争经验,仆氏深有感触。
见小许氏说话,她脸上变了又变,终究呼出一口气,对楚阳娿说道:“既你容不得人,那今日便算了。可怜这两个孩子捧着茶杯跪了半天,也不用你承认她们的身份,只喝口茶便罢了。”
楚阳娿依旧笑容温婉:“孙媳不渴,不想喝茶。”
老太太脸上变了又变,终究无可奈何,让那两名外族少女起身了。
楚阳娿感受到两个女孩瞧瞧盯她的眼神,不甘中带着恨意。
她们是被老太太挑选出来,专门养着给云起生孩子用的。
除了伺候云起,她们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仆氏心高,在云家地位又很微妙,这使得她的性子十分极端。她训练这些女孩子,要求极为严厉,一个不小心,就要挨打挨骂。加上云家众位千金们,没有一个瞧得起她们的,这让她们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傲。云起那般人才出众,往后又是一族之长,便想着待成了云起的人,好报了往日被她们轻视的仇恨。
可这些年来,云起要么远在京城,要么征战沙场,虽时有书信寄回文山,人却一次没有回来过。加上那些书信,便是寄回来,也落不到她们手里,她们没有机会见到云起,就只能等着。老太太仆氏养的女孩子们,不少等着等着,就把年纪等大了,最后不得已被送了回去。现在剩下这些,都是后头培养出来的,她们在云家过个一年半载,便再也不愿回到家去。之前云起一直不曾回来,她们本就害怕要赴前辈后尘,天可怜见,好不容易京城传来消息,说七少爷又跟先前的妻子复婚了,且婚期一过,便回文山。
她们欢天喜地地,等着开脸做姨娘,却不想当家太太这般强势,连老太太的吩咐也敢不从。
七爷千方百计,娶了这个母老虎回来,可见日子有多难熬。
偏按晋人规矩,家中纳妾,必要主母点头方才算数。今天是头一次,她们没被接纳,难保下一次,老太太会换个人给云起,那样一来,她们一辈子就没有指望了。
她们的眼神,楚阳娿看得清清楚楚,也很熟悉,因为当年的许铭书,也是这一模一样的眼神。她从来不怕被人记恨,只是心境一变,想法也变了。从前只觉得许铭书讨厌,现在看见这两个女孩子,只觉得可怜。
化解了老太太的发难,小许氏志得意满,拉着楚阳娿的手,含情脉脉诉说离别之情。
楚阳娿淡然配合,直到外头来请,说晚宴摆好了,请各位女眷们上桌。
老太太推脱劳累,径自回去了,楚阳娿在小许氏的陪同之下,与云家众女眷们你来我往,相互试探。
席上一错眼,还瞧见成了云霄妾室的许铭书。几年不见,许铭书早已换了个模样,她衣着妆扮倒还鲜亮,可一身的肥肉让她身子都变了形状,要不是五官还有当年的影子,楚阳娿差点认不出来。
许铭书显然也发现了楚阳娿在看她,朝她笑了笑说:“楚姑娘,好久不见。”
“姨娘错了,我早已成婚,你该叫我七太太才是。”
许铭书脸一红,抿唇不语了。
她如今这幅模样,便是见了云起,也只想远远躲开,可是看到楚阳娿,心中的幽怨,却还在。
楚阳娿笑了笑,转头跟小许氏说道:“不过说起来,几年不见,许姨娘越发富态了,可见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
“可不是,心宽体胖心宽体胖,心宽了,人自然就富态了。”小许氏随口说了一句,又让她说些京中趣事。
当年楚阳娿傻了,楚燕阳又进了云府管了家。没过多久,老爷子便回了文山,云起也带兵入伍。
她与小何氏留在京城,虽被京城繁华迷了眼,可家里管家掌财的,却是这表面弥勒佛,实际上铁公鸡的大何氏。
大何氏连他们小家里藏一点私房钱都要过问,哪里会仗义地多给她们零花钱。
京城物价,与文山相比起来,那可不是一个段位,继续在京里住下去,必然紧巴巴。加上儿女都在老家,她们求了好多次,老人们也不愿意把孩子们送来,所以想来想去,到底还是回家妥当。
后来几年虽也时不时寻着机会去京城,但到底不比在京长住。
她们关心的除了京中趣事之外,自然还有贵女们的新式衣着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