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可惜这是四月末,连个青皮果子都见不到。
就算偶尔能看到一两朵蘑菇,宋佩瑜也不敢下手。
要是没死在燕军手上,反而死在自己找的蘑菇上,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佩瑜用最短的时间回到重奕身边,他摘了些格外水嫩的树叶回来。
回来的路上,宋佩瑜看到有梅花鹿吃这种树叶吃的十分香甜。
宋佩瑜不是没想过要将梅花鹿也带回来,考虑到自己的爆发力后,宋佩瑜选择潜伏到近处将匕首投掷出去。
结果不提也罢。
匕首不偏不倚的卡在了鹿角上,要不是梅花鹿受惊跑得飞快,宋佩瑜的匕首就送给人家了。
别说,这种从来没见过的树叶口感当真不错,最主要的是里面的水分十分充足,解了宋佩瑜始终没找到水源的燃眉之急。
等到下午,重奕仍旧没有醒来的意思,高烧却退了。
宋佩瑜决定不等了,他艰难的将重奕架起来背在背上,凭感觉找了个方向前进。
宋佩瑜想过他带着重奕找住处的过程不会顺利,比如他没走两步就觉得受不了,特意捡了根粗长的树枝作为拐杖。
但他从来没想过,居然还会遇到收过路费的圆头蛇有毒还是尖头蛇有毒来着?
这家伙还不到两米,应该吞不下他吧?
宋佩瑜杵着木棍战术停顿,迎面朝着宋佩瑜爬过来的小青也停下,一人一蛇面面相觑,纷纷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半晌后,宋佩瑜觉得这样不行。
殿下,你吃蛇羹吗?宋佩瑜边问边摸向重奕的靴子,那柄格外锋利充满异域风情的匕首果然还在里面。
青蛇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突然朝着宋佩瑜滑行了一大段距离。
宋佩瑜吓得魂都要飞了,全靠重奕太沉压得他太狠,才没来得及做出转身就跑的动作。
他没出息的怂了,哆哆嗦嗦的开口,重、重奕,我们,打个商量,你自己杀蛇行不行?
不然就将你扔下喂蛇,说不定它有吃的就肯放过我了。
它速度怎么这么快?!宋佩瑜崩溃的将木棍扔到远处,生怕等会青蛇会顺着木棍爬上来咬他。
青蛇似乎被宋佩瑜吓住了,突然停下,直起上半身盯这宋佩瑜左右摇晃。
宋佩瑜握紧从重奕靴子里抽出来的匕首,苦口婆心的对仿佛是在跳舞的小青道,要不我们打个商量?
青蛇仍旧在来回晃动,宋佩瑜全当对方是答应了,继续道,我们都转身往回走,给彼此个生路好不好?
青蛇继续晃。
宋佩瑜试探着退后了半步。
青蛇还在晃。
宋佩瑜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色,继续往后提。
青蛇突然绷紧身体,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宋佩瑜的脸冲了过来。
啊!宋佩瑜握着两个匕首,紧闭着眼睛左右开弓一顿乱划。
半晌后,宋佩瑜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大概一寸长,去头去尾的蛇身正在他脚边疯狂扭动。
宋佩瑜打了个哆嗦,又睁开另一只眼睛。
谢天谢地,蛇头没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他附近只有两个一寸长的蛇身,宋佩瑜两眼发直,喃喃开口,我们今晚有蛇羹吃了。
说罢宋佩瑜将两个匕首都插回腰间,面色狰狞的捡起仍在扭动的两段蛇身,掉头就跑。
殊不知他刚离开不久,就有两个人同样形容狼狈的人过来。
脚步虚浮的吕纪和小媳妇似的跟在柏杨身后,既不敢靠近又不敢被落下,少见的进退两难,偏偏他嘴上还不肯服输,你是不是仗着我不认识草药,随便拿了野草来糊弄我?不是说能让蛇变得狂躁吗?这都一天了,我连个蛇影子都没看到。
柏杨冷笑,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长了嘴。
没听见吕纪和的回怼,柏杨不耐的转头。
自从他昨天捡到吕纪和后,就见识到了吕少爷的臭嘴,不仅吐不出象牙,还闲不下来,与平日里在学堂时的高冷大相径庭。
吕纪和正停在距离柏杨不远的地方,低着头仿佛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柏杨见状,目光越来越冷,也生起了怒火,我让你留在原地等我,你不肯,跟着我就抱怨个不停。我又不是你们吕府的小厮,你跟不上我,我绝对不会回头找你。
说罢,柏杨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身后极其扭曲凄惨的声音。
有蛇啊啊啊啊啊!
柏杨连忙跑到吕纪和身边,吕纪和的靴子边正有个死不瞑目的蛇头孤零零的在那里,看样子似乎还被踩了一脚。
柏杨扶着浑身瘫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吕纪和,朝着四周望去,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里的血腥味这么浓。
吕纪和回过神来,推开柏杨,也跟着望向四周,只是目光仍旧混沌,心不在焉的道,什么猛兽吃蛇不吃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柏杨沉思了一下,人。
没等吕纪和反应过来,柏杨已经弯下腰仔细搜寻身侧的草丛,陆续捡出来好几段切口格外平滑的蛇段。
柏杨蹲在地上对蛇头和蛇段研究了半晌,若有所思的看向目光发直的吕纪和。
吕纪和被柏杨看得一个机灵,仿佛是炸毛的小兽似的梗着脖子道,还不走吗?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样子很变态。
天不怕地不怕的吕公子,在变态面前怂了。
我觉得盛泰然或者宋佩瑜应该在附近。柏杨指着地上的蛇段,切口平滑且没有任何章法,将蛇砍成这样的人一定手握利器且十分慌张。
吕纪和闻言又打起了精神,那还愣着做什么,我们去找他们,最好能快点找到殿下,他身上的伤那么重,若是没有及时的救治
就算找到重奕我也没办法。柏杨边将地上的碎蛇放进七扭八歪仿佛立刻就要散架的木筐里。
在柏杨看来,重奕已经十死无生。
重奕能扛过那柄淬毒的匕首,已经是壮士中的壮士了。
又在重伤的情况下经历追杀逃命、地震,光是伤口崩裂和身体内毒素快速流窜,就够折磨死六七个重奕了。
吕纪和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若不是运气好碰到了柏杨,得到柏杨的救治,都未必能熬过昨晚,更不用说伤得那么重的重奕。
但吕纪和不甘心。
重奕若是死在了华山祭祀的路上,就代表他的仕途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怎么能接受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的结果。
走,我们去找人!吕纪和主动接过柏杨手中的木筐背上。
有线索后,他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满身都是干劲。
另一边宋佩瑜抓着两段蛇肉一路狂奔,运气不错,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个天然山洞。
趁着太阳还没彻底落下,宋佩瑜连忙编了个草垫子放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暴晒,然后给山洞做伪装。
因为身在高处,他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在下面乱转的柏杨和吕纪和。
宋佩瑜大喜,一路飞奔下去找人,主要是找柏杨。
重奕虽然退了烧,却整日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宋佩瑜都要急坏了。
柏杨听闻山洞里只有宋佩瑜和重奕却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
吕纪和知道柏杨是动了再去找盛泰然的念头,连忙推着柏杨的肩膀往前走,催促道,快去看看殿下怎么样了,他身上还有那么严重的伤!
呕吕纪和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了个倒仰,不可思议看向宋佩瑜,你这是找了个什么屎窝?!
宋佩瑜翻了个白眼,山洞深处确实有已经干涸的大便,看着就是猛兽才能有的量,这也是这个山洞地理位置如此好,却空下来的原因。
之前山洞主人留下的气味,仍旧能震慑其他野兽。
吕纪和也是随口感叹,看宋佩瑜并不理会他也不纠缠,迫不及待的去看重奕的情况。
重奕安静的躺在山洞里能唯一能称得上整洁的角落,宋佩瑜将他摆成趴着的姿势。
柏杨先去摸重奕的额头和脖颈,发现温度还算正常,眼中闪过惊异,迫不及待的掀开重奕身上宋佩瑜的寝衣。
嘶入眼黑红色的白布让柏杨和吕纪和倒吸了口凉气。
在宋佩瑜的坚持下,他们又将重奕搬到了山洞外,柏杨才将包裹重奕伤口的布割开。
柏杨和吕纪和找到过水源,随身的水囊都是满的。
宋佩瑜撕了吕纪和的寝衣,蘸了烧开后的温水,小心翼翼的给重奕清理伤口。
原本只有手指粗的伤口像是被不知名的东西划动过似的,裂到几乎半个巴掌宽,周围都是被小石子树枝划过的痕迹。
宋佩瑜突然想到,他们挂在突然倾斜的地上和从高处跳下来的时候,重奕都默不作声的护着他。
记起这些,宋佩瑜止不住颤抖的手反而稳了。
哪怕看到重奕的伤口再次裂开,又在渗血,只要柏杨不说停,宋佩瑜的手就没再抖过。
等伤口清理出来,柏杨用身上剩下的药粉和吕纪和被撕碎的寝衣重新给重奕包扎,又反复给重奕把脉,最后得出结论,重奕能在明天日落前醒来才有希望,否则话语间未尽的意思,宋佩瑜和吕纪和都懂。
宋佩瑜不甘心的握紧拳头,有没有办法让他快点醒过来?
柏杨苦笑,他现在还有气都在我的预料之外,正常人早就
从昨天给重奕拔刀开始,柏杨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每次他都觉得重奕不行了,挺不住了,重奕却每次都能安然渡过,甚至情况比他设想的好数倍。
若不是已经确定重奕就会肉体凡胎,柏杨真的要信XX转世这种百姓议论皇室时才有的流言了。
眼见着宋佩瑜面色逐渐狰狞,似乎有要打人的模样,吕纪和连忙打岔,我们去收拾下山洞,然后生火做饭,先将今天对付过去再说。说不定明天殿下就醒了,慕容将军也会找来。
柏杨和宋佩瑜心不在焉的应了,众人又将重奕搬回山洞。
柏杨和吕纪和再去取水,顺便将青蛇剥皮切块带回来,宋佩瑜负责在附近捡树枝。
因为宋佩瑜随身带着的烧烤调料没丢,他们这晚连汤带水吃了顿极有滋味的晚饭,可惜没人将心思放在晚饭上。
柏杨还在想下落不明的盛泰然。
宋佩瑜时刻分神注意着重奕,稍微有动静都要放下蛇段去看看,然后满是失望的回来。
吕纪和则在最靠近山洞口的位置,仰头望着天上的圆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谁都没提要离开山洞,默契的守在重奕身边。
重奕没醒,情况也没恶化。
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熬煮热水喂给重奕,或者给重奕喂糖块,重奕都会吞咽,背上狰狞的伤口也在结痂,人却始终都没有醒过来迹象。
面对宋佩瑜和吕纪和的质问,柏杨直言他也不清楚重奕是什么情况,没有任何办法。
按照他的判断,这么重的伤,重奕早就该咽气了。
没有高烧、没有恶化,那就该醒过来。
结果重奕一样都不占。
为了重奕,他们在山洞停留了两天。
柏杨每天除了固定出去找盛泰然,顺便找点他能认出来的草药回来,偶尔还会带回来已经处理好的蛇段。
不得不说,柏杨的那些药,对蛇的杀伤力极大。
宋佩瑜每天固定会出去一次,找那种水分格外多的树叶,还用匕首削了个坑坑洼洼的石锅,专门给重奕熬汤用。
为了这个石锅,宋佩瑜随身携带的匕首已经报废了。
除此之外宋佩瑜还在外面留了些小陷阱,竟然抓到了只野鸡,能改善伙食的同时,还能熬煮鸡汤给重奕补补身体。
吕纪和陷入人生最大的危急,他为人傲气是因为太明白他傲气的资本是什么。如今在寥无人烟的华山深处,他发现他竟然成了除了重奕之外,最没用的存在。
他学的君子六艺不能让他找到食物,他精通的治国之道在野外毫无用处。
沉思后,吕纪和将识时务者为俊杰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嘴上依旧不肯服输,却会去帮柏杨处理采摘回来的草药,也会一趟一趟沉默的挑水回山洞。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越来越沉默。
第三天醒来,宋佩瑜第一件事仍旧是去看重奕的情况。
也许是吃食能跟得上,外敷的药也没停过的缘故,重奕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已经脱离了之前的铁青。
宋佩瑜抓着重奕的手试探着揉了揉,每隔一会换一种称呼。
殿下?
重奕?
朱雀?
一如之前无数次那样,没得到任何回应。
柏杨将昨天剩下的烤肉揣进怀里,淡淡开口,我出去了。
他已经知道他找不到盛泰然了,但他始终做不到放弃。
吕纪和双手抱臂,懒洋洋的的靠在山洞的岩壁上,神色莫测的望着宋佩瑜,直到宋佩瑜松手,他才道,将殿下抬出去?我去看看你设下的陷阱有没有收获,顺便再打些水回来。
宋佩瑜沉默的点头,这些天都是柏杨全天在外面,吕纪和上午出去,下午陪着重奕,他上午陪着重奕,下午出去找树叶。
两个人刚将重奕抬出去,突然见到北方惊起的阵阵飞鸟,慌不择路的四散离开。
宋佩瑜和吕纪和对视一眼,默契的转个身,又将重奕抬了回去。
须臾后,两个人就又从山洞出来,手脚麻利的收拾山洞外的痕迹。
吕纪和将外面堆积的木材、石锅、和柏杨晒的草药都拿回山洞。
宋佩瑜则举着用布条绑在一起的木枝在地上乱扫一通。
这些动作,他们已经在这两天做了无数次,因此格外熟练。
今天却与往日都不相同,他们收拾的功夫,树林上方的飞鸟就没落下过,总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
两人收拾好痕迹后,立在山洞的入口处分别望着不同的方向。
宋佩瑜突然低声道,柏杨回来了!
回来就好。吕纪和紧绷的背脊放松下来,转身顺着宋佩瑜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背着竹筐柏杨,他大步往山洞这边走的同时,手上也拿了个格外茂密的树枝扫脚印。
等柏杨回来,三个人齐力将山洞口边上的巨石推上,假装是山壁自然的凸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