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开秋来晚_分卷阅读_50
“可不是。”小筝眼中也是一片茫然。
“回去罢。”慕瑛看了看金水湖边的那一排金丝柳,此时柳条上已经点缀着新绿,阳光将一片绒绒的淡金色涂在了叶片上,绿意盎然中跳跃着点点金光。
到了下午,就听说盛乾宫里捉了几个宫女内侍,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转瞬间人人自危,大家见了面都不敢说多话,只敢用眼神交流一下就闪人。映月宫与盛乾宫隔得不远,两宫的内侍宫女们经常走动,故此得消息要比别的宫里快些。
“听说好像秀容在皇上的药里加了些别的东西。”小筝跑着回来禀报听到的传言。
“她为什么要加?把皇上害了对她有什么好处?”慕瑛一只手扶住了廊柱,一边摇了摇头:“小筝,可不能人云亦云,秀容是绝不会想害皇上的。”
“可是……”小筝嗫嚅着:“若是有人指使呢?”
“指使?谁能指使?”慕瑛看着小筝满脸的不相信,微微一笑:“听说秀容十岁就进宫,一直呆在盛乾宫,从最低等的宫女做起,直到爬上了这司膳的大宫女,足足做了差不多有十二年,她怎么会轻易就被人收买了呢?”
小筝听着慕瑛这般分析,也犹豫起来:“大小姐说的是。”
“这宫中的话,左耳听进去,右耳钻出来,切勿当真,即便是自己亲眼看见了的事情,指不定后边还有隐情。”慕瑛正色望着小筝:“那时候我让你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切勿冲动用事,你似乎还有些不服气,今儿可算是瞧着这宫里的风谲云诡了。”
小筝点了点头:“大小姐,我明白了。”
第二日上午,慕瑛正在园中与小筝一道荡秋千,忽然就听着外头人声鼎沸,她站在秋千架子上,手里握着绳索,伸长脖子看了看,高高宫墙,葱葱绿树,怎么也望不到墙外头去,只是不多久,便见着一群人从映月宫门口用这过来——灵慧公主回来了。
“瑛妹!”灵慧公主飞奔着跑了过来,脸上笑意盈盈:“你倒是好玩,悠悠闲闲的在这里荡秋千!”她扯了扯自己素白的衣裳,噘着嘴道:“真不想再穿这颜色了,启哥哥穿白色很好看,我穿白色太糟心。”
小筝和一个宫女将秋千停住,慕瑛笑着从秋千架子上走下来,拉住灵慧公主的手:“白色穿在你身上很好看呀,为何要嫌弃这颜色,再说了,你穿这颜色的衣裳若是与阿启站到一处,岂不是……”慕瑛停住了话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不再往下说。
灵慧公主倒是被提起了兴趣:“咦,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她一把抱住了慕瑛:“阿瑛,你太好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慕瑛被灵慧公主抱着,喘不过气来:“慧姐姐,快放手!”
两人正在闹,一个宫女跑了过来:“公主,高大公子来了。”
灵慧公主立即松了手,飞奔着朝门口走了过去,小筝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管住了自己。慕瑛朝她笑了笑:“咱们回屋子去。”
“大小姐。”小筝陪着慕瑛走在小路上,最终没有忍住,低声在慕瑛耳边道:“灵慧公主喜欢高大公子。”
慕瑛笑了笑:“你难道是第一日才知道?”
“可是……”
“可是什么?”慕瑛板起了脸:“没有可是,快些回去跟你娘学着绣花去。”
小筝低头应了一声,眼睛望着脚尖,走得慢腾腾的。
她真是替自家大小姐觉得惋惜,高大公子可是个不错的人选,怎么能因着灵慧公主喜欢他便主动放弃了?高大公子喜欢的人分明就是大小姐呀!她看着慕瑛走得不紧不慢的身影,一颗心越来越沉,那哪一日非得好好劝劝大小姐才是。
回到房间关上门,慕瑛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靠着窗户坐下伸直了腿,有说不出的疲惫。闭上眼睛,眼前似乎出现了那日高启在宸寰宫里说过的话,那般温柔又那般热烈,似暮春的暖阳炙烤着人的后背,瞧着太阳不大,可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小筝想说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可她明白,现在说这些,一切还为期过早,谁知道这几年里会有什么样的变化?现在看起来国公府家的长公子与大司马府的长女,门当户对,但里边杂着灵慧公主,杂着一个时时刻刻想要将自己父亲弄垮的赫连铖,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她根本没法预测。
不能平白的就丢了一片心,丢了的心要找回来就难了,还不如安安静静的放在自己心窝子里头,不管谁都偸不走。慕瑛推开窗户,一阵清风拂面,她揉了揉眼睛,就见着小径那头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阿瑛,阿瑛!”灵慧公主的脸庞红彤彤的,一只手拉着高启,走得又急又快:“启哥哥要搬出皇宫回国公府去住了!”
慕瑛看了看高启,他的脸上有几分无奈,当他接触到慕瑛的目光,他有些胆怯一般,将头扭到了一旁,不敢看慕瑛的脸。
不愿意让她看到灵慧公主对自己的纠结,然而却终没能避免。
“慧姐姐,他有自己的家,皇宫总不能住一辈子。”慕瑛看着灵慧公主那模样,也觉得有些无奈,这事情毕竟不是她,也不是高启能做主的,高太后让高启住回去,谁还能说多话?更何况这确实也是宫中的规矩,就连皇子们年满十四都要离开皇宫去京城的王府或者是自己的封地上去,更别说高启只是国公府的长公子了。
“哼,我就是要让他住一辈子。”灵慧公主恨恨的说了一句,忽然又觉得不妥当,赶紧改了口:“启哥哥,你怎么着也得再住几年才出去。”
“公主,我已经说过,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高启用力甩开了灵慧公主的手,被慕瑛瞧着这情景,他有些难受,既窘迫又焦急,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启哥哥。”灵慧公主的脸一沉,猛的跳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高启,一点也不肯放松:“你干嘛甩开我的手?灵慧心中正在难受,你一点都不安慰我!”
慕瑛看到两人在竹林旁纠结的情形,有些心惊肉跳,灵慧公主的大胆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有些慌乱,赶紧将身子缩回屋子,把窗户关得紧紧。茜纱的窗户有些透明,早春的阳光照了进来,眼前一片金光闪烁,缭乱不已。
窗外争执的声音依稀还在,慕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高启,不管他怎么好,他终将会与自己陌路。?
☆、第 58 章
? 这些日子宫里有些动荡不安。
高太后回来以后,慎刑司的人便赶着过去向她报告最近几日宫里发生的事:“盛乾宫的一个宫女叫秀容的,投水自尽了。”
高太后一挑眉,长长的凤目里透出了丝丝寒意:“为何要投水?”
“现儿还不能确定,只是据盛乾宫的江小春说,似乎她有意向皇上的药罐里加料。”慎刑司的人将一包药粉拿了出来:“这是在秀容的柜子里找到的。”
“彻查到底!”高太后用力拍了一掌,桌子上的茶盏似乎都要跳了起来:“竟然敢想打皇上的主意,她这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这话,高太后猛然的止住了话头,秀容不就是死了吗?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慎刑司的两个内侍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两日宫里已有传言,说秀容暗地里跟太后娘娘搭上了线,有些人还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亲眼目睹秀容曾从慈宁宫的后门出来——这种种迹象,不都是在暗示那幕后之人就是太后娘娘?
但太后娘娘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到太后娘娘身上去的,实在有些可笑。太后娘娘生性仁善,每日都要在佛龛前边做早课和晚课,而且从她素日行事来看,十分仁慈,那时候皇上年纪小,动不动就喊打喊杀,都是被太后娘娘一力劝阻的。
像太后娘娘这样仁心的,怎么竟成了旁人嘴里的幕后元凶?慎刑司的两个内侍觉得,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这些流言,骗骗那些无知妇孺还差不多,这么几十年来,他们差办了宫内无数的案子,一眼就能看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谋害皇上可不是小事,这是要灭九族的大事,太后娘娘即便真的存了这心思,也不可能将这重任交给一个小宫女去办,高国公府钟鸣鼎食这么多年,阖府荣华富贵,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太后娘娘怎么会这般草率,竟然只派一个小小的宫女出手?
高家百年基业,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被毁掉,太后娘娘是一个有头脑的女人,早些年带着临朝称制,所作所为莫不让天下百姓赞誉,她处理政事的能力也丝毫不逊男人,这种没头脑的事情定然不会是她做的。
“从秀容的柜子里查出药包,这是一条线索,可以循着这药包慢慢查访下去,京城里的药堂都有自己包药的纸,慢慢访下去,也能缩小范围。”高太后的心气渐渐平静,端着杯子慢慢喝了一口:“只是哀家也想提醒两位,若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只怕是极容易的,秀容投水自尽,死前与谁接触过,这几日又有谁进过她的屋子?要一一查实,切不可让真凶逍遥法外,置皇上的生死于险境。”
两个内侍弯腰,恭恭敬敬应了一句:“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高太后这话说得实在清楚,她的态度也表明了,这桩无头公案一定要查,要把那背后泼污水的人揪出来。两人抬头,相互望了一眼,手拢在衣袖里,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慈宁殿。
“太后娘娘,这件事情真是蹊跷。”站在一旁的沉樱咬牙切齿,脸上有愤怒之色:“那秀容是吃了豹子胆不成,竟然敢去谋害皇上,到底是谁授意于她?”
高太后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慎刑司到时候自然会有分晓。”
“这盛乾宫看上去实在不安宁,要不要彻查一番?”沉樱半俯下身子,两道眉毛微微蹙在一处,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沉樱觉得,秀容肯定有同伙,一定要把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找出来,否则皇上的安危如何能保证?”
“沉樱,这事情不是你能非议的。”墨玉姑姑声音有些严厉:“莫非你还想替慎刑司查案不成?究竟秀容有没有谋害皇上之心,现儿也不能就凭她柜子里搜出一个药包来定罪,你不必在太后娘娘面前卖弄你的聪明。”
沉樱脸色唰的一声变白了,她站直了身子,面色有些不虞。
“你们都退下罢,哀家从盛京皇陵回来,身子也乏了,先去歇歇再说。”高太后伸出手来,墨玉姑姑一把扶住,主仆两人一道朝寝殿那边走了过去。
沉樱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高太后的身影,眼中有水雾蒙蒙,一双明眸滚了滚,泪珠子簌簌的落了下来。她进宫陪伴太后娘娘也有好几年了,可总比不上墨玉姑姑得宠,有时候墨玉姑姑对她说话毫不客气,还不及太后娘娘温柔。
“沉樱,你就别多想了,墨玉姑姑不过是心直口快。”原先侍立在两侧的宫女走了过来,拉住沉樱的胳膊就往外边走:“她这般说你,不过是为你好罢了,在这宫里头,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就不该说。”
正殿里还留了两个宫女,看着沉樱的背影,两人撇了撇嘴:“不过是想表露下自己对皇上的关注而已,没想到却被墨玉姑姑扫了一鼻子灰。”
“娘娘,这事情着实蹊跷。”墨玉姑姑扶着高太后进了寝殿,声音压得极为低沉:“从表面上来看,这人行的是祸水东引之策。”
高太后靠着梳妆台坐了下来,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微微一笑:“真是雕虫小技。”
墨玉姑姑垂手立在那里,小声道:“娘娘,不可不防。”